第一眼見到她時,祁天晴就知道她是誰,甚至連她自己都奇怪自己怎麼會知道。愨鵡曉
她穿著一身普通的淺綠色衣服,很素,不比自己的華麗;她表情平靜,帶著安穩寧靜,不比自己面含微笑;她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眼楮好看,但眼角已有細細的紋路,臉蛋小巧,但肌膚已不是那麼的細膩光澤——她四十上下,而自己正值芳華。
可是蘇幕看她的樣子,十分不一樣。
她看蘇幕的樣子,也十分不一樣。
後面還有宮女,還有隨從,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人,但他們兩人的目光一相遇,便似乎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任誰也融不進去,他們之間某些共同的部分,是任何人也插不進去的。
祁天晴站在儀華殿前,眼看著面前的人漸漸靠近,眼看著蘇幕看那個女人一眼,目光里說不出的情懷,她看著這一切,然後有人在後面拉她的衣服。
「王妃,王妃,快跪下啊!」花菱著急地提醒她。
她實在不習慣此時此刻跪下來,這就好比,她在家里等著出差的丈夫,可是丈夫走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卻是兩個人,他們濃情蜜意地進門,而她還要笑臉相迎,對他說一聲「回來了」?
想得美!
她心里這樣想,可她卻跪了下來,開口道︰「陛下萬安。」
很早很早的時候,在她還不是夏侯翎的時候,她對未來的理想就是自由,灑月兌,內心絕對不由束縛。
所以她做了個「自由職業者」,哪怕違法;所以她從不想結婚,因為她只想做自己,不想做妻子和母親,所以在成為夏侯翎之後,她憤怒之下把寧王府毀了,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在作決定時會想到蘇幕?會想,她是王妃了,如果她這樣做,是不是會讓蘇幕為難,如果她那樣做,是不是會讓蘇幕陷入麻煩?而現在,她最想做的其實是沖到蘇幕面前,問他一句︰你這是什麼意思,可她卻是遵守王宮的禮儀,忍下所有疑惑與憤怒,恭恭敬敬給他跪了下來。
「王妃起身吧。」蘇幕說。他聲音里輕柔了許多,甚至比以前最輕柔的時候都要輕柔,祁天晴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在那個女人身邊待久了,所以語氣不知不覺對誰都輕柔起來。
她起身,抬頭看他,發現他臉上雖然有些旅途結束的疲勞之色,但精神很好,目光很寧靜,很溫和,像一切沉浸在溫暖中的人。這與他之前的沉靜如水不同,以前是對周身一切的淡漠,對所有事物的不聞不問,而現在,他竟開始溫暖,好像一直處在黑暗中的樹苗突然受到了一縷陽光的照耀。
這個陽光竟然不是來自于她。
是另一個女人,此時站在他身邊,與自己面對面的女人。
蘇幕很快就轉過了身去,他站在她之前,而那個女人站在他身側。他和下面的隨從與大臣說話,女人就安靜地站在他身邊,天氣不好,整個上午都陰陰沉沉的,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
當雨落到他身上時,他停住了話,側頭看看了身邊的女子,女子似乎不怎麼強壯,在陰雨綿綿下有顯得有些單薄。
「其他諸事,明日再說,章懷義,樊雲,至書房等候。」在看了女子一眼後蘇幕沒有繼續之前的話,而是直接結尾,然後遣散下面眾人。
等章懷義等人退下時,蘇幕也朝上面的人道︰「都回宮去吧。」
大昭王宮根本沒多少人,沒有太後,沒有王後,沒有其他允許出來的王妃,夠得上身份讓陛下關注的幾乎只有祁天晴一人,而祁天晴想,剛才跪都跪了,現在再听一回命令回宮又算得了什麼?
于是她屈身行禮之才退下了,然後在轉身時听到了後面的對話︰
「冷了吧,我帶你去無雙殿,你去看看有什麼要改動的我馬上讓人改。」
「嗯。」
「天氣陰冷,你回去就加上衣服,我去完書房就去看你。」
「嗯,好。」
「這兩日不要出來,等天氣晴好我就帶你走走,或者去宮外看看。」
「嗯,我不出來。」
……
祁天晴想,今天她和這個女人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底細,甚至自己還沒有亮劍,沒有發出開戰邀請,自己就已經敗了。
她覺得一個女人為了出軌的男人生氣傷心很白痴很無能很傻X。
可她不知道不承認,她真的有那麼一點不痛快……不,是很不痛快。從黎國到大昭,她追著蘇幕跑,為了讓他傾心,她連性命都豁得出去,哪一次,不是她找他,哪一次,不是她哄他、她逗他,她覺得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反正她對他多的是熱情,這樣正好——可是現在,他以絕然不同的態度對著另外一個人。
不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而是他沒踫到對的人。他也可以這麼溫柔,這麼細聲細語,這麼關懷倍至,這麼像個中年婦人一樣嘮叨,只是遇到了想這樣的人。
……
「王妃,那個女人是誰,怎麼,怎麼以前沒見過呀,陛下怎麼好像對她很好呢?」一進房,花菱就急著問。
祁天晴坐到了凳子上,把自己頭上過重的首飾一個一個摘下來,「不知道,你沒見過,我當然也沒見過。」
「無雙殿,陛下說帶她去無雙殿?」花菱緊張道︰「無雙殿是當初專門給無雙夫人建的,無雙夫人很喜歡珠寶金銀,當時花了很多銀子呢,听說弄得大臣們都不滿了,那里幾乎是宮里最氣派的地方,這……陛下怎麼讓她去住了呢?」
摘完首飾,祁天晴又起身月兌衣服,一邊月兌,一邊開口道︰「快來幫我把這衣服月兌了,我看穿著也沒多好看,就是麻煩!」
花菱立刻幫她去月兌,一邊月兌一邊忍不住道︰「王妃,你就不著急麼,雖然那個女人看上去不年輕,也不是很好看,可是……可是陛下對她很好啊!別人說宮里的寵也就那麼一陣,風水輪流轉,可王妃這也沒受寵多久,這回又沒有懷上,這……」
「好了,擔心那麼多做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都沒著急呢。也許陛下是出去收了個干娘呢?你看那女人年紀那麼大,做陛下干娘也是可以的。」祁天晴一邊說著,一邊甩下厚重華麗的衣服,在原地打了個轉,輕松道︰「還是這樣好,顯得我多年輕活潑,穿成那樣就像個發胖的小婦人似的。」
花菱苦了臉道︰「王妃真是亂說,哪有君王出去認干娘的,能帶回來的,那當然是……」她絞著自己的袖口,猜測道︰「陛下不會一下子就封她為王妃吧?在黎國立個皇後很難,大昭應該也是這樣吧?不會因為陛下一句話就立了吧?萬一她被立成王後,那身份還在王妃之上了!」
祁天晴「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別說笑了,王後哪是那麼好立的?除非陛下是要全國百姓罵昏君。」
「是這樣嗎?奴婢想應該也是這樣的,但願是這樣……」花菱說著,突然道︰「王妃,要不咱們讓人去打听打听吧,看陛下是怎麼帶回來的這女人,這女人又是什麼人,有什麼厲害的地方?」
「嘖嘖嘖」,祁天晴回道︰「怎麼說你也是我長寧王妃的宮女啊,別那麼沉不住氣,人家還沒怎麼樣呢,自己就急成這樣了,放心了,管她封什麼呢,反正不會是王後,而我這王妃身後可是有整個黎國,別給咱們黎國丟了身份。」
被她一說,花菱這才靜下來,卻是低著頭十分喪氣道︰「奴婢也是想先弄清點情況,免得那邊都住進無雙殿了,而王妃這邊卻還什麼都不知道,既然王妃這樣說,那就算了。」
祁天晴沒回她,花菱抬起頭,只見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劍拿在了手上,又往某個櫃子里找著什麼。
「雨下大了呢,王妃是要出去練劍嗎?」花菱一邊問,一邊想這王妃可真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氣,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思練劍!
祁天晴拿出一個小瓶子來,一邊坐下一邊回答︰「不是,雖然我像個男人一樣強壯,可也不能讓誰都知道自己像個男人吧,沒看見麼,男人都喜歡那種小鳥依人、弱柳扶風的。給我把這燈點燃,把燈罩拿了。
花菱看看天色,心想天這麼陰沉,房里是有點暗,便馬上上前去點上燈。才退開,就見祁天晴拔了劍鞘,把小瓶里的什麼液體倒慢慢倒上那鋒利的劍刃。
「王妃這是做什麼?那瓶子里的是什麼東西?」
「毒藥。」祁天晴回答。
「毒藥!」花菱大吃一驚,本以為她是在開玩笑的,誰知下一刻,就見她將灑了液體的劍刃放上蠟燭開始燒起來,看她那專注的動作,她終于有些相信那真的是毒藥了。
「王妃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在劍上灑毒藥?」花菱緊張地問。
祁天晴一邊燒著劍,一邊回答︰「這還不簡單,如果我的劍只割傷人一點點皮,原本他是沒事的,可要是劍上有毒那就不同了,那是只有上西天,沒有受傷——賤男人,納命來!」說完,她將燒好的毒劍一把刺向前方,驚得花菱立刻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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