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黑時,于媽媽才回來。昏沉的天朦朦朧朧,如同紙上暈開的墨團,夏侯嫣兒立于書桌前,緩緩將手上的畫筆放下。她身旁的月兒歡喜道︰「呀,這牡丹像活了一樣,感覺都能聞到香味呢,小姐畫得真好!」
夏侯嫣兒並不作聲,只是冷笑了一聲。月兒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默默低下頭去,轉眼看到進門的于媽媽,才低聲道︰「媽媽。」
「炖的蓮子羹差不多了吧?」于媽媽問。
月兒連忙道︰「我這就去看看。」說著就退了出去。
房中因為光線不明,早已燃起了燭火,夏侯嫣兒桌上便有一只紅色蠟燭,她看著那蠟燭,竟拿起才畫好的牡丹圖放到燭火上方,火尖舌忝到畫紙,很快就蔓延開來,不一會兒,墨汁還未干的牡丹圖就被燒成了灰燼,落到地上。
于媽媽輕聲道︰「好好的畫,怎麼就燒了?」
夏侯嫣兒聲音涼涼的︰「怎麼好,哪里好了?她八歲能作詩,十歲能作圖,十五歲的蘭花圖連大學士看了都稱贊,才女之名傳遍京城,我呢?我畫得再用心,也只有身邊的下人肯說一句好。」
于媽媽冷冷一笑︰「什麼才女?那麼多的名師教也就能成那樣!再說現在可沒有什麼才女,只有個骯髒不堪、馬上就要被送給大昭王暖被的傻子。听說那些打仗的男人堆里,還是有女人的,那種女人叫軍妓,每天接客接的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帳篷外排的隊看都看不到頭,大昭王曾經就把不喜歡的女人送到了那里,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她也去那里了,那時候,別人才管不管她是不是才女、是不是美人,只要她是個女人就好。」
夏侯嫣兒緩緩搖頭︰「媽媽,你知道,我從來不信‘說不定’,她丟了那麼大的人,最後竟然沒被送進庵堂,還在王府做著郡主;她都死透了,結果竟然又活了;而現在,我知道,她一定沒有真正的傻,一定沒有,她好好的……一定是好好的……」
「衙門里都處理好了,環兒那沒用的不會再回來了,不過,反正是不成人樣了,還瘋瘋癲癲的,回不回來也無所謂。只是我奇怪的是,她的頭發怎麼沒了。」于媽媽說道。
夏侯嫣兒緩緩道︰「這事,肯定和夏侯翎有關,她不僅自己沒事,還反把環兒賠進去了,媽媽,我敢斷定,她一定沒有傻,不過是裝瘋賣傻而已。」
于媽媽也點頭︰「不錯,要不然,哪有那麼多巧合?這樣看來,她死了一回,倒是聰明了很多。」
「哼,聰明?那得到最後再說!十多年來,我對這個妹妹是再清楚不過了,父王派了無數的老師來教她琴棋書畫,卻沒人教她長腦子,如今她再聰明又能聰明到哪里去?」
于媽媽沉默半晌,才試探著緩緩開口道︰「小姐是準備再次布局麼?那大昭國的將軍已經在路上了,她很快就會被送走,小姐也會成為三皇子的王妃,現在還冒險對付她,是不是……有些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