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妃和親,陛下別矜持 負心漢,沒良心

作者 ︰ 江南未雪

夜寂靜,人卻忙碌。愛睍蓴璩

這一回一行人住的是驛館,晚上才安頓下來,下人們都在忙碌,只有主人是清閑的。

祁天晴將門打開,身子斜斜倚在門框上,側頭看向與自己隔著整個驛館橫截面寬度的對面。那兒是最華麗氣派的房間,里面所住的人不曾露出半個人影,只有外面排排站的武士,一共二十人,目不轉楮,威風凜凜,一副嚴防死守之態。黎國這邊有人猜測,這大昭王不知為什麼突然加嚴了戒備,恐怕是有預知的危險,上前探問,對方卻不說,弄得黎國很生氣,心想最好來個刺客,目標朝著大昭王去。

而大昭那邊則在想,也許是與黎國這送嫁隊伍隔得太近,陛下終于听了勸,要防一防他們。

祁天晴知道,他的確是防黎國,卻不是防那送嫁的官員啊,將軍啊什麼的,而是防自己,早在昨晚她就從攔住她的大昭武士那里得到了消息,大昭武士說︰陛下有令,陛下帳篷與房間三丈內不許公主靠近,公主莫為難屬下。

三丈,三丈,足足十米!她越想越氣,轉眼看到站在樓上欄桿旁的弓箭手,不由走了過去,開口道︰「把你的弓箭給我。」

弓箭手緊緊按著自己的武器,十分為難,軍人的武器,哪能隨便交出去?弓在人在,弓亡人亡。

祁天晴被蘇幕逼了一肚子火,這時候臉色很是難看︰「給不給?不給就別色米米盯著本公主瞧。」

弓箭手大驚失色,「公主不要誤會,屬下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色眯米盯著公主瞧了?」

祁天晴「哼」一聲,一把握住他手上的弓,「你要不給我,就是色米米盯著我瞧,你覺得你們將軍是信你還是信我?」

那弓箭手嚇得臉都白了,弓箭手身旁另一人忙道︰「還不把弓箭給公主!」

弓箭手一遲疑,祁天晴已經將弓奪到了手中,又抽了幾支箭,然後轉身離開。那弓箭手問身旁人道︰「給她了,這……這我怎麼辦,萬一被將軍看到我一個空人站在這里那我不是完了!」

那人一拍他肩,「怕什麼,你當將軍這麼多天還不知道咱們這長寧公主是什麼人麼?你就說弓箭被她奪走了,將軍鐵定不怪你!」

弓箭手一想,正是這樣,這才放下心來。

祁天晴拿著弓箭站回原地,那站了足足二十名守衛的房子當然依然還在對面。

她拿出弓箭來,朝對面對準,拉弓。

「小心!」對面大喊,然後不約而同緊張地拔刀,可就在這時候,拿弓箭對準的女人卻又將弓放了下來,甩了甩胳膊,然後又搭起了弓,這一回卻是往別處瞄,然後那箭頭往四周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正對面。1d7Dq。

守衛一邊往上面稟報,一邊擋在陛下門前警惕著,沒想到就在他們以為她還要繼續瞄準時她真的拉弓發箭了,可箭卻只飛了不到半丈遠就落了下來,連走廊都沒飛過。

守衛頓時放下心來,好幾人都舒了口氣。

「這長寧公主,玩什麼不好,玩這個,可真是能嚇人。」其中一名守衛忍不住道。

其他人笑起來,「你別說,這公主還真是個能折騰的,她做的事樣樣都能把我們嚇到。」

祁天晴又射了一次,卻又一次連走廊都沒射過。

守衛們又站在了原隊形,議論道︰「這是男人用的弓,她一個女人,哪有力氣拉得開,能把箭射出來就不錯了。」

「你說她對著咱們陛下的房間瞄是個什麼意思啊,我看她不是挺喜歡咱們陛下的嗎,前幾天還總要來找陛下來著。」

「不懂了吧,這叫愛之深,恨之切,誰叫陛下不理她呢,女人就是這樣,愛起你來能把命都給你,恨起你來能把你的命都要了。」

「哈哈哈,弄得跟你多懂似的,我瞅你也沒見幾個女人。」

大昭有人見了祁天晴這陣勢,去找黎國將軍,將軍本就不喜歡大昭,看了看,絲毫不在意道︰「公主不過是玩玩而已,她也拉不開弓,射不出去,這就把你們陛下嚇到了?」

大昭一時無奈。

好不容易,今秋走到了祁天晴面前,微笑道︰「公主這是做什麼?」

「練箭啊。」祁天晴一邊瞄準一邊回。

今秋又輕輕一笑︰「那邊正是陛下的房間,公主這樣練箭,恐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公主恨著陛下,要對陛下不軌呢。」

哼,我就是要對他不軌,在床上對他不軌!祁天晴心里恨恨地想著,卻只瞅一眼她,隨口問道︰「你沒事了吧,我割傷的那口子結痂了沒?」

今秋點頭︰「自然已經無事了,藥都不再喝了。那點傷不過是傷了點皮而已,早已無大礙。」

「哦。」祁天晴哦完,卻突然怔了一怔,又往今秋看了一眼。

蛇……毒蛇……

那時候的今秋是多麼的怕啊,蛇這東西是個女人都會怕,像自己這種女人不怕是因為早已在死人墳里練成了女漢子,而女漢子就是比漢子還漢子的女人,不過,夏侯翎這張臉看上去可一點也不女漢子,公主的身份听上去也十分柔弱,說她怕蛇不奇怪,說她不怕蛇才算奇怪。

她突然一笑,高興道︰「今秋,好在看見你,才讓我想了個好方法。」說著突然開弓發箭,箭「嗖」地一聲飛出去,死死釘在了對面房間的房門正中間。

正討論著長寧公主的門前守衛猛地一驚,立刻再次擋在門前拔刀,然而祁天晴已經含著笑扔了弓箭,轉身回了自己房去。

第二天,仍然是行路,行路,繼續行路。士兵們走路再走路,將軍們騎馬再騎馬,某些人則是一個時辰接一個時辰的坐馬車,枯燥與單調持續著。

突然一聲尖叫,打破了這枯燥。

「護駕,保護公主!」大紅馬車旁邊的侍衛听到叫聲率先拔刀,立刻沖到了車門前,其余人也迅速警戒,圍向馬車。

得知出了意外的隊伍很快就停下來。

「啊——」祁天晴大叫著從馬車內鑽出來,然後匆匆忙忙要跳下馬車,卻一不小心摔下,好在下面宮女與侍衛一同將她扶住。

「蛇,蛇……里面有蛇!」祁天晴大叫著。

侍衛立刻跳到馬車內查看,果然就在馬車上發現了一條吐著蛇信的竹葉青,當即就一刀砍過去,沒想到那蛇卻立刻跳起來將尖尖的腦袋襲向他,他往後一退,人就從馬車上跌了下去。

侍衛這一跌讓周圍人更加意識到馬車內的危險,人人臉上都是緊張,最後還是一名武功極好的侍衛再一次跳上馬車,出手精準地一刀將蛇頭砍下來。

然而沒了頭的蛇身卻突然掙扎起來,不由落到了地上,嚇得幾名宮女尖叫聲連成一片。

只是一條毒蛇,雖然嚇人,但對付起來並不太難,畢竟有這麼侍衛。蛇最後被剁成了肉沫,可造成的驚嚇卻還在,特別是長寧公主。她一直哭著,死活也不肯再上馬車,況且馬車上還有毒蛇留下的血跡,實在不適合公主再去坐。

但之前兩國都已下令下午必須快速趕路,要不然天黑還到不了可扎營的地方那可就難辦了,夜行軍最是危險。

後來,公主身邊的宮女提議,要不讓公主去三皇子的馬車先趕路,等到了休整的地方再清理現在的馬車。黎國官員連忙搖頭︰「這自然不成,皇子與公主雖是名義上的兄妹,但還是謹守男女大防的好,況且大昭還在此,到時候抓著這把柄不放就大事不妙了。」最後經過商議,大家一致認為讓公主先去大昭王的馬車為好,他們回大昭就會行大禮,這傷不了公主名譽,更何況先與大昭商定,他們若同意,那以後也不能再說什麼。

決定好,黎國便去和大昭交涉,一時沒有別的辦法,大昭當然只能同意,于是短短一刻時間不到,祁天晴就坐到了蘇幕對面。

馬車門一關,她就將腳抬到了坐板上,一改之前受驚嚇模樣,笑看著蘇幕道︰「陛下,我們猜謎語怎麼樣?你猜猜,這是什麼?」說著,她從身上拿出一只黑色的布袋子來。

蘇幕看著面前的一張地圖,不抬眼,也不開口。

對此,祁天晴已經習慣到了如果他有所回應就一定覺得他是不正常的程度,自顧自得意地回道︰「這是我拿來裝蛇的袋子,我可是花了半夜時間才找到那條蛇呢,原本想找條大點的,更嚇人一些,可最後大的沒找到,倒找到個劇毒的竹葉青,可真是天助我也!」

蘇幕不抬頭,她奇怪道︰「你在看什麼?這不會是你們的軍事圖吧。」說著索性挪到他身邊去,將頭湊到他手中的地圖上。

蘇幕終于有了反應︰往旁邊挪了挪。

祁天晴不由偷笑,然後道︰「這個圖……我有點看不懂,話說我知道更標準更清晰更全面的地圖畫法,你要不要看一下?我可以教你。」

蘇幕並沒有表現出興趣來,她又說︰「我問你哦,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熱情了,熱情得你受不了?我是覺得,人都不喜歡自己的性格,而喜歡和自己相反的性格,像你這樣冷僻無趣的人應該更喜歡我這樣熱情而活力四射的吧,所以我覺得我對你應該挺有吸引力的。」

「……」

「你戴個面具就敢來黎國來,可真是膽子大啊,就不怕真被殺了嗎?還是你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你想……看看那個舞陽公主是不是真死了?」

她看著他,帶著微微傷痛的語氣道︰「你是不是因為古月城的事受了大太的傷害,所以決定不再和人親近,不再愛任何人?還是你曾經有個深愛的女人,她在那時候永遠離開你了?」

「你不能自暴自棄啊,你得振作,得重新拾起活下去的勇氣,你看外面陽光這麼好,風這麼溫和……不對,風還是很冷的,反正天地如此美好,你已經活在回憶里二十多年了,你不能一直這樣啊!」

祁天晴一動不動凝視著他,他一動不動凝視著自己的地圖。

她終于嘆了口氣,「連說你最可能有感觸的事都沒反應,你就這麼不想和我說話麼?我要是長時間不說話,和個狗都能講半天,你就不怕把自己憋壞?蘇蘇?幕幕?小蘇蘇,小幕幕?」她叫著叫著突然湊近他笑道︰「要是我們以後生個男孩子,然後那孩子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我一定把他教的黏糊糊膩糊糊的,天天抱我親我,叫我叫小翎翎,哈哈哈,看著小蘇幕那樣,一定很有趣!」

笑著笑著,她發現蘇幕竟然從地圖上抬起了頭,看著自己。

這讓她大為驚喜,立刻道︰「哇,你居然有反應了,看來還是挑|逗你比較有用一些嘛!」

蘇幕不只看她,還開了口︰「你不怕毒蛇?」

祁天晴得意地笑,「嘿嘿,還好了,反正那東西嚇不倒我,雖然我沒你那樣厲害毒酒都能喝,但一般小毒我還真不放在眼里,比如毒蛇毒蟲什麼的。」

蘇幕從身上拿出一只銀色的針出來,淡聲道︰「這針里有毒。」

祁天晴一陣意外,湊近了就著陽光看,果然能從那針尖上看到藍色的光芒。她看看針,又看看蘇幕,然後笑道︰「你不會是要威脅我,我要是再不閉嘴就拿這毒針刺我吧?哈哈哈,小蘇蘇,你怎麼這麼可愛!」

話音落,她膝上便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而蘇幕手上的銀針真的不見了。

她發誓,雖然她在和他開著玩笑,但她真的有防備啊,她甚至能保證只要他有異動她就會提前閃開,然後迅速抽出身上的匕首來,可是!她忘了蘇幕的武功,她忘了蘇幕的身手,她忘了他從她面前閃開而她連他是怎麼閃開的都看不清!

他以著一種非常人的速度,至少在現代是非常人的,然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他手上的毒針刺到了她腿上。

毒針的一半已經沒入了腿中,痛只是微微的一陣,比被螞蟻咬還輕,但酥麻感卻是清晰的,從毒針刺入的地方一直蔓延,蔓延到整個膝蓋,蔓延到整個左小腿,然後右小腿,……祁天晴傷心又無奈地看著他︰「這是什麼毒?你不會要殺了我吧?」

「致人膝部以下酥軟無力,持續月半,介時隊伍已至大昭。」蘇幕回道。

祁天晴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來︰「陰險小人……心狠手辣……」說著拔出那根細小的銀針,當著他的面挽起褲腿,開始去吸自己腿上的小針孔。她所熟知的,一般這種可以刺入皮膚的毒都是通過血液傳播,她吸出一部分毒血來,多少會好一些。

蘇幕看了看她,然後又回到了自己面前的地圖上。

祁天晴並沒吸多久就感覺到了藥效,她試圖在馬車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就像小腿癱瘓了一樣沒有一絲力氣。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里,她都只能臥床休息了?不只靠不近他三丈以內,連他三丈以外都到不了?寂是這子只。

她面色悲痛地看著他,「蘇幕,對一個一心喜歡你的女人,一個一心只想與你白頭到老的妻子,你就是這樣對待的嗎?冷血負心漢,沒良心!」

蘇幕不語。

她緩緩地,趴在了坐板上,樣子不無哀怨道︰「我不要再喜歡你了,不值得,太不值得了,你不配得到我的喜歡,世上比你好的男人千千萬萬,我要去喜歡他們去,我要和他們生兒育女,白頭到老。」

蘇幕仍然看自己的,當她如無物。

她翻了個身平躺下來,直直看著頭頂,忍不住嘆氣︰「佛祖,以下不是裝的,是我的心理話,我是不是真的不該喜歡這個冰塊?」

*************

黎國京城,陽光正好,一名年輕女子戴著能將全臉都遮著的帷帽,走到錢莊窗口前,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來遞上去,「二十兩白銀。」

錢莊伙計收了銀票仔細辨認後就將銀子拿了出來,交待道︰「姑娘,二十兩,您清點一下,回去路上注意著些。」年輕女子並不多說什麼,隔著帷帽清點完畢後將銀子裝進自己手中提著的菜籃,蓋上菜,然後離開。

沒想到才走出幾步,突然一陣風吹來,將她帷帽上的垂紗刮了起來,她急忙將垂紗用手拉著,小心地看一看四周,發覺沒人注意到自己,這才繼續往前走。

就在這時,帷帽頂上一陣力量傳來,帷帽就被摘掉了,她大驚失色地回過頭,卻見後面站了三名男子,正中間一名正得意地拿著自己的帷帽。

「這不是寧王府的夏侯小姐嗎?怎麼一個人出來啦,丫鬟也不帶一個,你這高貴端莊的身份,不怕被人輕薄了?」拿帷帽那人笑著問,頓時引來身旁其余兩人的哄笑。

他正是龐丞相的兒子龐清豪,長得也算相貌堂堂,只是此時斜著身子,把玩著女人的帷帽,看上去像個紈褲。

夏侯嫣兒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偏偏踫見了他,還被他認了出來。看他的樣子就是專程來落井下石的,她當即帷帽也不要了,轉身就要走。

然而龐清豪卻並不準備這樣放過她,立刻就挪步搶在了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夏侯嫣兒又回過頭,另兩名男人卻嬉笑著擋在另一頭。

「龐公子,原來你是被這女人玩弄了啊,我看也就這麼回事嘛,還以為是個天仙呢!」

「長得也是不錯吧,而且敢連龐公子都擺一道,也夠膽兒啊!」那兩人笑道。

龐清豪「哼」一聲,「你們笑什麼笑,有這麼好笑嗎?要說輸在三皇子手里吧,我是心服口服,可我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女人居然也有今天啊!她心機深著呢,一邊跟我送秋波,一邊又和辰妃搭關系,那會兒還和宋家那小子踫了面吧,一個庶女,野心倒不小,這四處撒網呢,怎麼撒著撒著,把自己給撒出去了呢?」

「庶女?不是庶女吧!」其中一人笑道︰「哈哈,這可是她娘和個奴才困覺困出來的。你別說這奴才啊,生個女兒倒是水靈水靈的,打扮起來還真能充個大家小姐呢!」

在四周的哄笑聲中,夏侯嫣兒泣聲道︰「龐公子,之前所有事都是嫣兒不好,只是當時我實在沒想到會那樣,我與三皇子的婚事都是父王與辰妃作決定的,我先前半點不知情,後來知道時卻已晚了,當時我一心想著你,三皇子是我妹夫,我怎麼會起那樣的心思!」

龐清豪冷笑,「我說夏侯嫣兒,你真當我是傻子,被你耍一次還不夠,還要被你耍第二次?宴會那天我也在呢,你那奴才爹都招了,你妹妹……啊不,你當時的妹妹就是被你們找強盜去欺負的,你是偏偏看上了你妹夫,一門心思去搶呢!哈哈哈,真能裝,當初連我都給騙了!」

「公子若不姓我,那我也無話可說了!」夏侯嫣兒說著就要走,龐清豪立刻就將拉住。

夏侯嫣兒被他拉住了胳膊,立刻掙扎道︰「你做什麼,放手!」

「嘿嘿,我就不放!」龐清豪說著,更將她胳膊抓得緊了些,「你以為你是什麼?大家小姐?襄王妃?不就是野種麼,騷娘們兒生的小騷娘兒們,還在這兒裝小姐呢!」

「你……」夏侯嫣兒知道掙扎不過他,心里思量一番,不由哭了起來,「龐公子,我知道你怪我,恨我,怨我,一切也都是我欠你的,如今我是這樣的身世,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若要解恨,就直接殺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也甘願,總比被別人罵死好!」

龐清豪一時怔神,就在自己將要心軟的那一刻卻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居然又一次要上她的當!

他笑了笑,突然柔聲道︰「夏侯小姐,我哪里舍得殺你,我怨你不過是一直忘不了你而已,你知道我那時候求我爹答應讓我娶你都求到什麼份上了,我哪里能忘得了你!」

另兩人見他這樣,不由急道︰「我說龐公子,你怎麼又著了她的道,她哭幾聲你就信了,女人哪個不會哭!」

「公子……」夏侯嫣兒啜泣著開口,樣子楚楚可憐。

龐清豪接著道︰「夏侯小姐,反正現在三皇子也不在了,你就回到我身邊吧。」

夏侯嫣兒抬起頭來,梨花帶雨道︰「公子,你……你不怪我麼?」

「不怪,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就好,夏侯小姐,你願意嗎?」龐清豪認真道。

夏侯嫣兒背後兩人立刻去拉他,「你怎麼了,說了她是裝的裝的,你忘了你是怎麼被她擺一道了,好了,回去了回去了,別理她了!」

龐清豪卻完全不管,只看著夏侯嫣兒道︰「夏侯小姐,告訴我,你願意嗎?」

夏侯嫣兒哭著,此時此刻,當然什麼出路都比現在的境況好,不由點頭道︰「公子,我願意。」

「太好了,那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吧!」龐清豪立刻道︰「讓我想想,讓你做我的什麼呢?小妾?丫鬟,還是洗腳丫頭?要不然就做專門的暖被女人算了,反正你娘夠風流,估計你也不差,省得他們老拉我去那翠香院什麼的,麻煩!」

這話一出,他身旁兩人才反應過來,不由大笑一陣,連忙道︰「是啊是啊,你回去和你娘多學學,看她怎麼勾引那奴才的,別說,這套咱們男人還真喜歡,哈哈哈!」說著又朝周圍大喊道︰「來看看來看看,這是王府的小姐呢,前兩天被抖出是她娘和別人偷情生的野種,給王府趕出來了,現在日子難過著呢,你們誰家要小妾誰家要丫鬟,哪個青樓要買姑娘的都過來看看,看這姑娘,人年輕,模樣標致,賤價賣,只要十個銅板啊,十個銅板就行!」

「還能零賣,一夜一夜的賣,一夜一個銅板!」

周圍人都看熱鬧地往這邊圍過來,夏侯嫣兒緊緊抓著手中的籃子,只覺得四周充斥的全是嘲笑聲,辱罵聲,聲聲如刀一樣刺在心口,仔細听來,卻又一個字也听不清了,耳邊鬧轟轟的。

「你們這些野種都臭不要臉!」突然,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傳出,下一刻,一瓢涼水就迎面潑來。不,那似乎也不是涼水,而是餿水,帶著油沫,帶著酸腐味,帶著爛菜爛葉,此時全都沿著她臉往下淌。

龐清豪冷笑一聲,「夏侯嫣兒,看見了吧,這就是你的命,野種就是野種,飛上枝頭也會掉下來照樣做麻雀的!」

「這哪是麻雀啊,明明是蒼蠅老鼠蛆嘛!哈哈哈!」他旁邊的人起哄道。

夏侯嫣兒再也忍不住,猛地從人群里鑽出,頭也不回地往旁邊巷子里跑。身後並沒有人追,她卻一直跑一直跑,穿過一條又一條無人的巷子,直到路的盡頭才停下來,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

巷子陰暗濕膩,處處是青苔霉跡與髒物,她卻只有躲在這里才能避過那些唾棄,連哭也不敢哭出聲來。

這就是她的命?這就是她的命?為什麼這要是她的命?與奴才有染的是母親,與她有什麼關系?她柔柔順順的長大,她也與人為善過,可那些人是怎麼對她的呢?她又做過什麼,那些不過是夏侯翎欠她的,寧王府欠她的,是老天爺欠她的!憑什麼從一出生命運就被注定,有些人是庶女,有些人是嫡女;有些人錦衣御食,受人稱贊,到了出嫁的年齡就自有好的姻緣;而有些人卻從小食不果月復,受人欺凌,終于可以離開那個家,等著她的卻是妾室與糟老頭的續弦,夏侯翎哪里比她強,哪里比她好了!

自己不是王爺的女兒,她就是了麼?她照樣是野種,可她卻有著公主的身份,她能嫁給年輕的大昭王,身旁還有三皇子鳳卿!自己有什麼,自己什麼都沒有,被趕出家門,被逼著縮在個又破又舊的客棧,被潑得滿身餿水,而未來,她的未來早已看不見。

這一切,現在的這一切都是夏侯翎害的!她為自己想好了退路,卻把她推進了地獄。

老天爺,自己真的要這樣麼?自己真的要在這京城被人唾棄地活一輩子麼?曾經,曾經她得到了眾人的喜愛,得到了喜歡的男人,得到了想要的姻緣,她死死把虧欠自己的夏侯翎踩在腳底,而現在……現在一切都沒了,現在一切都是噩夢……

她抬頭看著天,天上白雲緩緩飄著,靜靜的偶爾吹來一陣風,沒有半點回應,好久她才想起來,天不會理世上任何人,它只會高高站在那里,看地上一切可憐人的笑話。

幾只鳥兒飛過,終于為天空添了些許生氣,她看著那鳥,發現那不過是最普通的麻雀。

麻雀……麻雀……

正月里,百鳥無蹤,她听人說它們全飛到了溫暖的南方,所以京城的冬天是看不到鳥雀的,唯一能看見的,只有麻雀。現在飛著的正是麻雀,飛得那麼高,那麼自在,身影也輕巧,沒有人會覺得它們低賤,沒有人會覺得它們不配飛上天,因為不只沒有鳳凰,沒有畫眉,沒有黃鸝,連燕子也沒有,一切都沒有,它是唯一,若要封鳥後,它就是。

夏侯嫣兒突然從地上站起身來,目光直直追著那幾只麻雀看。不錯,如果她是麻雀,夏侯翎是鳳凰,那她只有毀了鳳凰,才能得到鳳凰的命運不是麼?她與夏侯翎,生來就必須要決出勝負,這十多年來,夏侯翎起的時候她落,她起的時候夏侯翎落,而這一回,她一時疏忽,敗在了夏侯翎手上。可這怕什麼,她沒有死不是麼,她們之間,不過是風水輪流轉,風水要輪到何時,只看誰徹底折在誰手里了。

少女之前還悲戚痛苦的臉頓時就倔強起來、狠辣起來,她擦一擦臉上的淚水與餿水,毅然往巷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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