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他說道,語氣里帶著強烈的毋庸置疑。
祁天晴放棄自己的小聰明,乖乖張嘴,然後嘴里就被喂進了一粒藥丸,他在她頸下某處一點,她就不由自主吞了下去,頓時成為別人刀俎上的魚肉。
「是什麼毒?」任誰受了這待遇心情都不會好,她說話時也帶了明顯的怒意,男人卻毫不在意,只將匕首從她頸上拿開,「听我吩咐,自會有解藥。」
得了自由的祁天晴迅速出手,將早已握在手中的匕首反手刺向他。
他迅速閃開,轉眼就再次將匕首抵在了她頸上,這一回,他二話不說,只是眸子里冷得讓人戰栗,那匕首也再接近一分,她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動作,惟恐一不注意就被匕首割傷。
直到她將手上匕首扔下床,頸上的利刃才稍稍放松了些,祁天晴這才喘氣道︰「你別這樣,現在我知道了,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我老老實實的,很老實很老實,你放了我吧。」
男人並不懷疑她的話,松手,將匕首收入腰間,冷聲道︰「毒藥三日後發作,在此之前送我出宮。」
「三日?我才剛來大昭,自己都出不去,哪有那本事……」她的話被男人冰冷的眼楮凍住,頹然而止,很久才放軟了語氣道︰「不能多些日子麼?你在宮里,應該知道我是剛來大昭的長寧王妃,我不熟悉大昭,也不認識大昭的人,我……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好麼?」她乞求地看著他。
他卻轉身就跳下床,冷聲道︰「不要再嗦。」
祁天晴大嘆一口氣,這人根本就是個不听商量的主,思維極其清晰,目的性也極強,自己再軟磨硬泡也講不了條件,她也相信他要是被抓了也不可能給自己解藥,所以算來算去,似乎唯一能解救自己的辦法就是按他的吩咐辦事。
「你轉過身去。」她沒好氣道。
男人沒動。
她繼續道︰「你轉過身去,想看我穿衣服還是怎麼地?都這關頭了,還想著?」
男人將她看一眼,果然轉過了頭去。
「哼!」她坐起身在抹胸外面穿了件衣服,然後再次躺進了被窩,交待道︰「我困著,先睡會兒,你自己四處溜達溜達吧,等我醒了再商量出宮辦法!」說完,面朝里側閉上眼楮。
男人沒有什麼聲音發出,安靜得好像他根本不在。
下面的覺,睡得自然不舒服,半個時辰後,她睜開眼。穿太監服的刺客還在房中,端正地坐在床間窗邊的一張凳子上,陽光從外面射進來,將他身上蓋上了一層朦朧光芒,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自有一種沉重的安靜。
她看著他這樣子,腦中突然生出一計,心情瞬時就大好起來,馬上叫嚷道︰「好餓,我這是多久沒吃了,上飯上飯,快上飯——」說著坐起身,然後作出一副這才想起房中還有一人的樣子。
「你要吃飯麼?」她問。
「今日所要飯菜與往日一樣,不要太明顯。」他回答。
「原來無情刺客也是要吃飯的呀。」祁天晴面色不好道︰「那你躲起來,我得叫人來了。」
男人站起身,看了看房中,往床後走去,她似乎隨意道︰「那里你不怕被發現?我身邊的宮女可不會像侍衛一樣顧忌著這是王妃的房間只是隨便看一眼,她們可哪里都能去。」
男人停留片刻,動作十分利落地滾進床底,祁天晴看了看床下,心中暗喜。
躲在床底,他無論如何也看不見床上面的事,這樣她就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在飯菜里下點藥。當然她不會在飯菜里下藥,對付這種聰明人,得用點小聰明的辦法才能將他騙到。
「行了,和以前一樣,就把飯菜放床上,你別在這兒守著了,去打听打听那個走背運的小太監,看他被抓到了沒,別什麼時候又跑回來了。」祁天晴吩咐道。
宮女離去後,男人才從床底出來,竟然連「爬床底」這樣的事他都做得剛勁利落,以致祁天晴看了不由自主在心中腦補蘇幕爬床底時是什麼樣子,會不會也有一種得道高僧的感覺。
「這兩道菜,還有這碗飯是你的,其余的是我的。」祁天晴將四道菜里面的其中兩道挑出來推出去。
男人看著她,她語氣稍稍不自然道︰「怎麼,不喜歡,不喜歡那別吃了!」
男人二話不說,將她面前的兩道菜端走,留下的卻是她推出來的兩道菜,然後看了看只擺了一雙筷子的小幾,拿了上面一只湯勺,這才轉身離開,坐到窗邊桌旁。
祁天晴沉默著,臉上是黯淡與無奈,心里卻是大喜。
她裝模作樣,沒怎麼吃面前菜,只可憐巴巴地喝著唯一的湯,喝得極慢,這樣等那一小碗湯喝完,男人已經趴在了桌上。
「小樣,跟我斗!」她喜走到桌前,推了推他,果然是一動不動。這才高興道︰「我給你的菜可是干干淨淨一點事沒有,你不要,那放了藥的湯勺你卻放心大膽地拿走,偏偏那里就有藥,哈哈哈,自作聰明!」
說完,就從他肩膀開始往下模。
「解藥,解藥在哪里?等我先在你身上找一遍,找得到倒好,找不到……哼,你就等著被嚴刑逼供吧,說不說,說不說,不說我就閹了你!」
她一邊幻想著逼問他的情形,一邊心里大喜地從他懷里模出一只瓷質藥瓶,還沒來得及高興,打開了瓶塞一看,卻發現這正是他喂自己的棕色藥丸。
「怎麼只有毒藥,解藥呢?好吧,毒藥也留著,到時候喂你自己吃,看你怎麼解!」說完,放下藥瓶繼續去他懷里翻,沒想到這會兒手才伸進去,手腕就被一只大手鉗住。
睡著的男人從桌上抬起頭來,一動不動看著她。
祁天晴大驚失色,連忙道︰「啊,你醒了,我……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怎麼會睡著……」話未完,眼前一陣銀光閃過,頸邊只覺得冰涼,自己再次被他抵在刀下。
「不要再妄圖耍花招,下一次,你臉上會多出一只印子。」他盯著她,冷聲道。
祁天晴連忙又保證又求饒︰「我不耍,我不耍,我知道錯了,我一定老老實實想辦法幫你出去,你說什麼我做什麼!」
男人手上的匕首才要拿開,卻突然神色一凜。她看見這一變化,緊張道︰「你做什麼,不會因為這麼點事就要動手吧,我知道你的厲害了,下次一定不敢了,你放過我吧,真的——」
「有人來了!」男人馬上收了匕首,一邊听著外面的動靜,一邊觀察著房間,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祁天晴將臉貼到房門上仔細听了听,這才听到一大片的腳步聲,似乎是整隊的人馬正朝這邊沖來。
「怎麼回事,他們發現你了?」她驚慌道。
男人盡管還沒想到辦法,卻仍然鎮定著︰「他們是來搜查。」
「搜查?這……」祁天晴也看向房子四周,床底,衣櫃,甚至房梁,哪里都看來了,也沒看到什麼安全的地方,之前侍衛進來看過,卻只是隨使瞟一眼,這回他們專門回來搜查,一定是得仔細查看的,還有哪里能躲!
就在她為難時,外面已經傳來宮女說話的聲音︰「王妃,有一大隊侍衛在外面,說是要進來搜查刺客,奴婢們擋也擋不住,一定要進來。」
「等……等等,我還沒穿衣服呢!」祁天晴立刻喊,然後迅速跑到書桌旁拿了紙筆出來,急道︰「我想到辦法了,快,快來幫我磨墨!」
沒一會兒,宮女再次過來︰「王妃,他們已經進來了,正在搜查外面。」宮女話音未落,一個沉著的男聲便道︰「長寧王妃,屬下乃西三宮侍衛統領,先前有從長寧宮逃出去的刺客,屬下等懷疑他還潛伏在宮中根本沒出去,甚至很可能就潛伏在長寧宮內,為了王妃的安全,還請王妃容屬下等進去搜尋。」
「什麼刺客,我怎麼沒看到?說了我還沒起來呢,急什麼急,一大早的!」
侍衛下意識看一看門外已經開始偏西的太陽,耐著性子道︰「屬下斗膽,還請王妃盡快,王妃若看見刺客,千萬不要因刺客威脅而姑息刺客,那樣王妃危險更大。」
「唉,那叫什麼的,花菱,傻站著干什麼,還不快進來給我拿衣服!」
叫花菱的宮女將門推開一側身寬,小心進去,然後又將門關上。里面祁天晴才將櫃門關嚴,立刻吩咐道︰「快,給我拿衣服拿簪子,給我把頭發弄一下。」
里面手忙腳亂弄了一遭,門才被打開,一隊侍衛沖了進去。那侍衛統領厲聲道︰「認真搜,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欸,什麼叫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把本王妃這里當什麼了!」祁天晴立刻道。
侍衛統領帶著恭敬卻又毋庸置疑的語氣︰「對不住王妃,今日那刺客王妃也有看見,他武藝高強,潛伏于宮中已經數月,從未被任何人發現,今日若不是無雙夫人正好穿著金絲甲,只怕他已得手,此人若留在宮中實在危險,屬下只是為宮中安危著想。」
「哼,說了我這里沒有,我自己的房里有沒有藏著人難道我還不知道嗎?」祁天晴一邊說著,一邊往房中的大衣櫃瞟了一眼,神色稍顯緊張。
侍衛統領一直觀察著她的神色,此時看見這細微的變化不由警惕,一邊說道︰「王妃見諒,此時陛下也已知情,屬下不過是奉命行事。」一邊緩緩踱著步子走到衣櫃邊,目光直直看向那黑底金色花紋的衣櫃。
祁天晴連忙跑過去站在了他身旁,臉上的笑僵硬著︰「奉命行事,我知道,這兒也搜查了這麼久了,可以了吧,我這飯還沒用完呢!」
侍衛統領恭聲道︰「的確是搜了些時間了,不過……王妃,這櫃子好像還沒開吧。」
「這櫃子是我裝衣服的,你們不是連這也要看吧,我是王妃,是陛下的人,你們夠什麼格來看我的衣服!」
「王妃還請讓開。」侍衛統領說道。
祁天晴堅持道︰「不行,你們搜也搜完了,快出去!」
侍衛統領二話不說,大膽擋開她,一把抽出腰間佩刀,厲聲道︰「戒備!」說完,下一刻就拉開櫃門。
其他圍在衣櫃旁邊的侍衛在看到里面情形時先是一愣,然後盯著衣櫃看了一會兒,最後緊抿著唇,神色似笑非笑,甚至偏過頭去看向別處,再次將臉繃緊。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從緊張的狀態放松下來,證明無論如何,櫃子里是沒有危險的。
侍衛統領疑惑一陣,自己也走到衣櫃前,卻也一愣。里面根本沒有衣服,只有個制作簡易的祭台,櫃底放著個大箱子,箱子上放著香爐,上面插著三支香,而再上面的櫃壁上則貼著副對聯,上面以稍顯拙劣的字寫著幾個字
上聯︰早獲死老頭芳心
下聯︰獨霸上元宮床榻
橫批︰我要得寵
這樣的場景,足以讓所有人都在腦中想象平時這長寧苑的模樣︰每日,王妃早起或是睡前,恭恭敬敬對著這對聯舉著香拜三拜,然後再將香插上香爐。
侍衛統領的臉也繃得厲害,盡管這樣,卻仍然能從上面看出些許笑意來,只是這笑意死死忍住,看著都辛苦。
祁天晴的臉早已紅透,奪步上前就「砰」一聲關上櫃門。
「好了,全都給我滾,出去出去!這里沒刺客,什麼刺客都沒有!」她明顯的不悅,鼓著腮幫子大喊。
侍衛低頭道︰「是,屬下馬上告退,只是……」他沉默片刻,說道︰「此對聯言語中似對陛下有不敬,屬下須摘去對聯呈給陛下,交與陛下定奪。」
「什麼?」祁天晴大驚,「這哪里不敬了,哪里不敬了,我明明……」說著,她開櫃門看到了那上面「死老頭」三個字,而且這樣明顯地想要專寵,是不是不好?
「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完全沒有一點罵陛下的意思,你們就通融通融吧,當沒看見……」
「王妃,得罪了。」侍衛統領說完,又朝兩邊打了個手勢,兩名侍衛馬上上前去將里面的對聯撕了下來。未等天晴說什麼,侍衛統領就低頭道︰「王妃,屬下告退。」說完,就帶著屋中人退了出去。
祁天晴急道︰「欸,你們不能走,你們把東西放下,不能拿走!」她說著就要追上去,宮女立刻將她拉住,輕聲勸慰道︰「公主,算了。」
侍衛沉默著往外走,就在這一群人保持著嚴肅認真,呈隊形往外走時,不知是誰沒忍住,發出一陣「噗嗤」聲,這一聲出來,其余人也有些蠢蠢欲動,紛紛晃動肩膀,那侍衛統領「哼」一聲,隊伍馬上恢復平靜,快速離開了長寧苑。
關上房門後,祁天晴將櫃子里面大箱子上的香爐拿開,轉身就滿身頹喪地退到了一邊。
男人從箱子里出來,走出衣櫃,轉身看了看那最後剩下的一只香爐,隨後回頭,臉上帶了微微笑意︰「王妃這主意不錯。」
他從在她面前出現就是冷冰冰的,現在一笑,剛硬的臉上溫和了許多,竟是出奇地俊朗,祁天晴幾乎看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怒聲道︰「是啊,不錯,對你來說當然不錯了,我呢?估計還不到明天我在房里求寵的事就得傳遍宮中了!這都怪你,我幫你做什麼啊,我該把你交出去算了,然後讓他們對你嚴刑逼供,我看你給不給我解藥!」
男人微笑不語,祁天晴大怒道︰「笑,你居然還笑,很好笑是不是?我這都是被你害的,你說那到底是什麼毒,你該不會拿個假的丸子來騙我吧!」她說著就上前兩拳打在他身上。
男人回道︰「你大可以當它沒毒。」
「可萬一是真有毒呢?」祁天晴說完又自語道︰「哼,你就是算準了我怕這萬一,說以才來威脅我!今天真是倒霉,還不知道我的蘇幕陛下怎麼想我呢,八成覺得我是個神經病,想他想瘋了。」
「蘇幕……」男人臉上的輕松緩緩散去,換成滿滿的冰冷。
祁天晴看著他這樣子,疑惑地試探道︰「你……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難道,你的仇人不只有緋雪,還有蘇幕?他怎麼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男人看她一眼,兀自走到窗邊背朝她站著,並不說話。她朝他努努嘴,小聲嘀咕︰「一個比一個拽,有什麼好拽的,你不了我我還不了你呢!」
上元宮,今秋向蘇幕稟報,「懷風沒被發現,王妃在衣櫃里設了個祭台引開了侍衛的注意,這是他們呈上來的,問陛下如何處置。」說著,將手上幾張紙遞到書桌上。
蘇幕將紙張打開,看了上面的字,許久,嘴角竟緩緩地上揚起來。
今秋不經意間看見這一幕,不由大驚,陛下……這是笑了嗎?這麼久這麼久,這麼多年,她片刻不離地在他身邊侍候著,卻很少能看見他笑,可以說幾乎是沒有,今天他卻笑了。一時間,她心里難受又感慨,不由開口道︰「陛下,其實,今秋一直在想一件事。」
蘇幕抬起頭來︰「何事?」
今秋遲疑半晌︰「一定要如此麼?奴婢覺得長寧王妃她若能留在長寧宮,也不錯。」
蘇幕靜靜看向她,一聲不發。在這樣的目光中,今秋立刻收回自己的才冒出的膽量與想法,低頭道︰「陛下恕奴婢多言,奴婢先行告退。」
房中,蘇幕看著面前那一筆一畫如七八歲小兒的字跡,緩緩抬手,輕輕撫了上去。
**********
晚上,祁天晴突然睜眼,房中一片黑朦朦,而黑朦朦里竟印著一人的面孔,她一驚,這才發現這人正是那纏上她的刺客,此時三更半夜的,竟立在她床頭直直看著她。
「你做什麼!」祁天晴立刻往床內側滾去,下一刻手上就多了只匕首,緊盯著他道︰「你不會是想劫色吧?哼,要敢輕舉妄動,我便來個魚死網破!」
男人站了半晌,開口道︰「你會武功?」
祁天晴愣了愣,隨後失落地冷哼一聲,「我會不會,關你什麼事,反正我會了也像不會的,你們的武功都太好了。」
「但你的武功,似乎比我的好,為何不還手?」他問。
祁天晴一驚,「你知道我有武功,像你們一樣的武功?你怎麼知道的?」
「為何不還手?」他又問。
「你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
他不回話,祁天晴只得自己妥協道︰「我因為受重傷掉進荷花池,失了憶,所以忘了怎麼用我的武功,你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有武功的?」
他回道︰「你的氣息平穩綿長,不像是普通人的氣息,且我從你體內感覺到了內力。」
「我果然是有武功的,那你知道怎麼把武功想起來麼?我完全不知道怎麼用啊,上次差點被殺都只知道跑!」祁天晴急道。
男人一動不動看著她,黑夜中,他的雙眸隱隱能看出幽深來,很久,他才近乎呢喃道︰「你真的記不起你的武功,也記不起……其他?」
「其他?」祁天晴一愣,「什麼其他?你說除武功之外的?反正,我的確是不記得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說過黎國的事,我還是黎國玉容郡主時死過一次,之後又醒過來了,醒來之後我的腦子就受了傷,什麼也不記得了,包括武功,包括我前面十六七年的記憶,全部都沒有了。」
「什麼也不記得……」
她的話似乎觸動了他心底的什麼,祁天晴疑惑道︰「怎麼了?我的確是不記得,難道你知道我?」
男人沉默半晌,突然道︰「那你是否記得你為什麼會武功,據我所知,你為黎國王爺之女,也許懂得琴棋書畫,但絕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武功,你……是否有著其他身份?」
祁天晴突然有一種感覺,眼前的男人,好像知道什麼一樣。
他看自己的眼神,他問自己的語氣,那不是疑問,而是試探,他似乎肯定自己應該要記得什麼、應該要知道什麼,而且必須交待出另一個非玉容郡主以外的身份才算正常。
她裝作凝重地想了很久,然後道︰「其實我也覺得我好像不該是一個郡主這麼簡單,你說會不會其實我暗中加入了什麼組織?以郡主的身份作掩護,然後要完成什麼大業?」
「是嗎,你如此猜測?」男人問。
祁天晴立刻點頭︰「要不然還有什麼呢?啊,我的大業不會是要篡位吧!或者其實我是個亡國公主,有很大的使命與責任在身?完了完了,我竟然什麼都不記得了,還被送來這什麼大昭做和親公主,怎麼沒人來救我!」
她越來越胡扯,男人略帶失望地側過臉去,「你不會是亡國公主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也不會是你這個樣子。」
「什麼叫我這個樣子,你什麼意思?」祁天晴想了想,不屑道︰「你的意思是身負重任的人一定得像你這個樣子?嚴肅,無趣,冰冷,整天繃著個臉一字千金少說話?哪里每個人都這樣,比如蘇幕,雖然他也不笑,他也少說話,但他比你淡定多了,我就當著他的面說古月城怎麼樣,說他的仇人怎麼樣他都沒反應,所以人和人是不同的,我這樣子,也有可能有著不平凡的身份,有著悲傷的過去。」
男人走到之前睡著的軟榻上,坐下,很久才問︰「你真的看上了蘇幕?」
「嗯,不錯,我看上了他。」祁天晴也躺了下來,趁機問︰「他是你仇人?」
「是。」
「他和緋雪都是你的仇人?」
「是。"
「為什麼?」
他不答話。
她又問,「你要是出宮了,再然後怎麼樣?還進宮報仇嗎?殺了緋雪,也依然要殺蘇幕?」
男人一直不語,她無奈,只好問︰「好吧,那你叫什麼總能說吧。」
「懷風。」他說。
第二天,長寧苑又來訪客,這人來得稀奇,竟是那會兒耐不住性子在蘇幕面前表現,然後又被祁天晴下了藥的張婉兒。這人自從那事之後就沒了音,祁天晴理所當然覺得她肯定得恨自己的,只是一直沒在意,沒想到這會兒她竟然過來找她。
祁天晴才從房間出來,她跪在了她面前,求她恕往日之罪,讓她念在同是黎國人的面子上,幫幫她。
原來這張婉兒仍然沒改以前囂張的性子,得罪了無雙夫人緋雪身邊的宮女,她當時覺得一個小小的宮女自己不怕,後來回去打听了才知道無雙夫人是什麼人物,心里頓時怕得要死,可又沒什麼人能幫自己,想來想去,只好求到她這個王妃這里來。
祁天晴懶洋洋道︰「放心吧,無雙夫人忙得很,哪里有那閑功夫管你?」
張婉兒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又哭又求,之後從身上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來,泣聲道︰「王妃,婉兒身上別無長物,只有這手鐲是能勉強拿得出手的,這是婉兒偶然得到的寶物,它是玉,卻能發出異香,王妃若看得上,一定要幫幫婉兒!」
發出異香的玉?祁天晴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全冒出來,當宮女將那小盒子打開將那碧綠的玉鐲呈到她面前時,她再也忍不住,將玉鐲接在了手中。
玉拿在手上潤澤冰涼,微微能聞到一股細細的香味,她不由將玉鐲拿到鼻下,果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不是普通香料的香味,就像是從玉里散發出來的,清淡而特殊,倒是十分吸引人的一種氣味。
就在這時,她眼前突然閃過一陣黑影,仿佛一只黑色的蟲子從玉里爬出來一樣,嚇得她立刻就要將玉丟開,然而離遠了仔細一看,又什麼都沒有,她不由模了模自己的鼻子,似乎也沒什麼異樣。
張婉兒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隨後馬上哭道︰「王妃,求您幫婉兒這一回,婉兒以後必定做牛做馬報答王妃!」
在現代盜墓,祁天晴最有興趣的就是各種奇異的寶物,這種能散發香味的玉鐲她還真是第一回見,心想反正自己小賊一只,又不是真的什麼見過大世面的郡主公主,很快就決定為了一只玉鐲出賣自己的靈魂——而且幫個張婉兒,也不叫出賣靈魂吧。
「無雙夫人喜歡濃郁花香的香料,我從黎國過來時,皇上賜了我幾種供品香料,有一種就是火百合香味的,薰一夜衣服,能保持一整天香味濃郁,你把這香給她送過去,她一定喜歡,就不會怪你了。」
「是,謝謝王妃,婉兒謝謝王妃。」張婉兒立刻道。
她走後,祁天晴又把那玉鐲拿出來研究了好半天,實在沒看出什麼名堂,只好作罷,索性將它戴在手上,看外型竟也是十分精致美麗。
下午時,突然月復痛。
一連換了三名太醫來看,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開些尋常治月復痛的藥,她躺在床上難受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朝房中宮女道︰「你們都出去,我肚子疼,要靜靜躺會兒。」
「那奴婢們先去煎藥,王妃有事就喚奴婢。」宮女出去,祁天晴立刻朝床底喊道︰「你說,是不是你那破藥的副作用?你這樣我怎麼幫你辦事,你還想不想出宮了!」
懷風從床底出來,看著她,神色也透著奇怪︰「那藥並不會致月復痛。」
祁天晴緊緊按著月復部,嘴里嘟囔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我可什麼都沒吃……」說著她扭著身子一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抓住枕角,懷風卻突然拽過她的手。
「你做什麼?別踫我,我痛著呢!」她奇怪地朝他看過去,只見他盯著自己的胳膊,臉赫然變色。
「怎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說著她也看向自己的手,這一看也嚇了一跳,自己之前還光潔的手腕上竟泛起了一陣黑色的紋路,一道一道,連在一起像什麼蟲子上的斑點一樣,而此時那紋路竟正在蔓延!
她不怕蟲,不怕蛇,連半夜三更的墳墓都不怕,但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這情景也不禁嚇了一跳,立刻驚慌道︰「這是怎麼回事!」說著就側頭看向懷風︰「是你的毒?」
懷風神色十分凝重︰「你今日是否有踫特殊的東西?外人給你的?不經意撿到的?或是不認識的宮女呈上來的?」
祁天晴想了想,從被子里拿出另一只胳膊來,那碧綠色的玉鐲在她縴細的手腕上美麗得異常,「這個……是別人給我的,有香味。」
懷風毫不猶豫,立刻抓住她手將那只玉鐲摘了下來,快速放在鼻下聞了聞,然後抬頭道︰「若我沒猜錯,這里之前應養了一只蠱蟲,此時那蠱蟲已進入你體內,你已中了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