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陛下別矜持,殺機
經過一天的異常高溫,第二天竟下起了暴雨。愛睍蓴璩祁天晴照例到藏書閣去,開始翻找她所需要的書。今天不知是怎麼,怎麼翻怎麼不願看,總覺得哪本也沒有需要的內容,最後她坐下起身弄了幾下,索性就在書架旁開始中翻看起來。
屋外的雨嘩嘩下著,閃電一陣接一陣,因為怕藏書閣內的書受潮,所有窗子都緊緊關著,屋中沒了天光,只燃著燭火,看上去就像天黑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一次只將一本書翻了兩頁就起身去書架上換書時,門外一人輕聲道︰「王妃——」
這聲音一听就是照料藏書閣的何公公,祁天晴轉過頭去,朝門外開口道︰「何公公什麼事?」
何公公從外面進來,低頭道︰「王妃,到書閣驅蟲的時間了,奴才來燃香驅蟲,不知王妃是否聞得這濃香?」
祁天晴看向他手中拿著的幾只小香爐,隨口回道︰「當然聞得,我什麼味兒都聞得,你點吧,這是什麼香?書閣里還點香驅蟲麼?」
何公公回道︰「這是香料局專程配制的香,別處都不用,就藏書閣里用得多。王妃可有在書上看見蟲子?沒有吧?燃上這個,夏天里連蚊子都少見。」
「哦,原來這香就是蚊香,嘿嘿,不錯不錯,點著吧。」祁天晴笑道。
何公公一邊點香,一邊也笑道︰「王妃說的‘蚊香’這個名字還真不錯,簡單,一听就懂。以前進來王妃都在書桌旁坐著的,今日怎麼一直站著?」
「我倒是想坐,可總是找不到想要的書,就站著找了,今天一天就在找書了。對了,那桌旁的椅子壞了嗎?怎麼我看上面釘了兩顆釘子?」祁天晴一邊翻書,一邊隨口問道。
何公公連忙回答︰「啊,是,是的,壞了,不細心看不出來,昨兒奴才無意間才發現的。本來要讓人來修理的,可像藏書閣這地方平時沒什麼人搭理,報上去還不知多久才能有人來,奴才想著王妃還得過來,所以就先在上面釘了兩顆釘子。待明兒奴才就去拿副坐墊來。」
「不用不用,你那兩顆釘子釘得好,勾不到衣服,我沒那麼挑,你不用著急。」
「是,王妃脾氣還真好。」何公公感慨道。
祁天晴得意起來︰「那是,像打罵下人、為難下人這種事我長寧王妃是不會做的,我不僅脾氣好,還心地善良呢!」
何公公點好了香,含笑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去吧。」祁天晴說著,拿了書到椅子上坐下。
屋中的香味的確有些濃,但並不太難聞,她沒多在意,只是認真看面前書上同樣密密麻麻的字。看了幾頁,又覺得這書好像都講些有的沒的,根本沒有她要的內容,想再去換一本,卻偏偏又有了困意。
真是的,昨天睡得早,她還以為今天精神一定很好不會瞌睡呢,沒想到又想睡了。人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已經模模糊糊放下書,趴到桌子上睡起來。
將睡未睡,迷迷糊糊中,她想起了前兩天花菱給她送來的消息。
花菱拿五十兩銀子買通了將軍府的一個廚娘,沒想到這廚娘果然很快就送來一個消息︰夏侯嫣兒有一天不知吃了什麼,突然肚子疼,很快就請了大夫過去,大夫在里面直忙活了半個時辰才出來,廚房里的人還嚇得不清,怕是他們送去的吃食有什麼問題,結果一打听,才知道不是廚房的吃食有問題,而是將軍從黃家端來的一碗魚羹有問題。什麼問題誰也不知道,反正後來將軍也沒怪誰,夏侯嫣兒也好了,這事似乎就這樣沒了,而且兩人的感情似乎更要好起來,府里都開始傳言要添將軍夫人了。
這件事,當時她還沒怎麼琢磨蘇幕就過來了,她也就忘了,直到現在,她腦中突然一閃,覺得自己一定忽視了什麼。
什麼東西會一吃就肚子疼,而且還讓大夫忙活了半個時辰?偏偏出了這樣的事,那把夏侯嫣兒當寶的賀雲棠還沒去找那個做魚羹的黃家算賬,他可不像這麼好脾氣的人。除非他清楚,那魚羹不是黃家的問題,或者說不是普通的不干淨之類的問題。
會不會……魚羹里被人特意下了藥,而賀雲棠很清楚黃家不會這樣做,所以未動聲色?他不找黃家,也不找別人,竟然一下子比平時安靜了不知道多少倍,這是不是太奇怪了?
她想起前兩天偶然在御花園看見賀雲棠,本以為賀雲棠要在她面前警告幾句的,沒想到他竟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馬上繞到別的地方去了,這實在是不像他,有什麼事,能讓他竟然見了人還繞道走呢?
事情再回到最開始,夏侯嫣兒在將軍府,又得了賀雲棠的信任,如果自己是她,下一步會怎麼做?下一步,應該是進一步得到賀雲棠的信任,然後利用賀雲棠之手來對付要對付的人,那個人就是自己了。可是賀雲棠信她是一回事,真要賀雲棠去動殺心卻不太容易,所以夏侯嫣兒一定會好好謀劃一番,于是——她謀劃的是魚羹事件?
那廚娘的消息里,黃家大廚的魚羹是賀雲棠最喜歡吃的,所以總是讓他家大廚做,可是吃了魚羹後不舒服的卻是夏侯嫣兒?這證明那魚羹最後是夏侯嫣兒吃了,且一吃就出了事,然後她大可以利用這幕後凶手定成自己,甚至目標可以直接是賀雲棠,賀雲棠再怎麼沒壞心,那也受不了有人這麼狠毒想要他的命!
一個激靈,祁天晴突然清醒了過來,坐了半晌,她突然看向自己身旁燃著的香。
為什麼這何公公之前從來不進來打擾她,今天卻來了?為什麼之前她都不困,後來卻困了?會不會這香里有問題?他要讓她在這椅子上睡著,然後呢?難道他還敢在這宮里殺她?
如果自己身邊有陰謀,那肯定會有很多異于平常的事,比如何公公,比如這香,還比如椅子上突然釘上的釘子……往椅子上釘釘子那是最簡單最拙劣的修理辦法,這宮里的椅子都是上好的木頭,一般不會這樣隨便釘,而且就是修理也該由專門的木匠修理,這時代的桌椅都是榫卯結構,由木匠做成專門的奧凸溝槽卡在一起,根本不會有釘子這樣的連接工具出現,何公公是宮里的老人,怎麼會這麼大意?
就在這時,外面一聲驚雷,她背脊上一涼,猛然意識到什麼,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後退一步遠離椅子,然後蹲來看向椅面底下,這一看,當即嚇出了一聲冷汗。
釘出椅面的釘子連著一根銅絲,銅絲緊貼著椅腳一直伸入地毯內,不揭地毯,根本看不到銅絲的另一頭在哪里。然而她心里已經有了猜測,直接走到藏書閣背面的一扇窗子底下,掀開地毯,果然就見到了那根銅絲,銅絲極隱秘地被藏在牆壁上通往窗外,她緩緩推窗看向外面,果然銅絲仍然蔓延著,一直到房頂。
她再不遲疑,立刻出門往樓頂跑,樓頂最高處做了個涼亭般大小的小閣樓,有樓梯通往閣樓,她三下並作兩下爬上樓,正好看到緊張著正要從上面下來的何公公,而在他身後,豎了只一人多高的鐵棍,棍頂端,成為整座樓閣的最高點,棍底端,圈圈纏著根銅絲,銅絲蔓延的方向,就是自己之前所見到的方向。
何公公愣了半晌,才結巴道︰「王……王妃上來這兒做什麼?」
祁天晴笑了起來,「只要把這引雷電的鐵棍和銅絲一收,便是誰也想不到我怎麼會好端端死在書桌旁了,也許還以為是我做多了虧心事,所以才會遭天打雷劈呢!」
何公公的臉頓時死灰一片,惶恐地看著她。她靠近一步,一字一頓問︰「是將軍府的人讓你做的?」
天空再次劈下一道閃電,何公公緊抿著唇不說一句說,就在她繼續往前靠近時,他突然轉身緊緊握住那根風雨中的鐵棍,祁天晴大吃一驚,著急著才要拉回他,他身體陡然一僵,瞬間就化為一具焦尸。
一片濃濃的焦糊味蔓迎面撲來,祁天晴看著面前的慘狀,伸出的手微微顫抖,好久才慢慢從空中收回。
蘇幕到長寧苑時,祁天晴正靠在床上,手里端著花菱端來的壓驚湯。
「嚇住了麼?」蘇幕坐在床邊問。
祁天晴搖搖頭︰「沒有,可是一個女人見了這麼恐怖的事還不躺到床上,還不喝點壓驚湯,人家要議論的,更何況還是王妃,應該連死一只螞蟻都不忍心看。」
蘇幕輕輕一笑,神色平靜了許多,輕聲問︰「你們在樓頂做什麼?他如何被雷電擊中?」
祁天晴嘆了口氣,「我發現有人在藏書閣做了手腳,想把雷電引到我身上,所以立刻去樓頂看,結果正好踫到何公公,他知道我已經發現他的計劃,所以轉身就自盡了。哪想到正好那時雷電就引到鐵棍上了,我在椅子上坐那麼久都沒踫到,果然還是老天不忍心收我啊!只是我和他無冤無仇,應該不會讓他想殺我,你知道他和賀雲棠有什麼關系麼?」
「看來賀雲棠已對你動了殺心。」蘇幕說道︰「何公公之前是太子身邊的人,太子就是我外公的長子,賀雲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