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書房,你近來小心,不要隨意出宮去。愛睍蓴璩昨日那人是逍魂殿殿主何逍魂,此人行事狠辣,不達目的勢不罷休,但凡是逍魂殿接下的任務任何代價也要完成,近日他必定還會來。」
「原來他就是逍魂殿殿主!」祁天晴想起他來就膽寒,虧她當初還說想見一見這殿主,沒想到現在就真見上了,早知道就不許這願了。
她看向蘇幕,奇怪道︰「可我總覺得,他不只要殺我,還要殺你,甚至殺你的心還多于殺我的心……他既然都叫出了長寧公主的稱號,那一定也知道你就是蘇幕,這個逍魂殿到底是什麼背景,為什麼有這麼大膽量,竟連一國之君都敢殺?」
蘇幕的臉更多了一分沉靜︰「逍魂殿我以前便讓人查過,它有極大的財力物力,只是背景難尋,追根溯源,竟追到了陳國,我與黎國為仇,陳國亦是強國,卻態度未明,我不便招惹,便未再繼續查探。」
「逍魂殿在黎國,幕後背景卻又是陳國的,這個背景一定是很強大,要不然建立不了這麼嚇人的殺手組織,而且還敢接殺和親公主這樣的任務……」祁天晴看向他猜測道︰「昨天我們是偶然去煙雨樓,撞在一起肯定是巧合,會不會這逍魂殿殿主本來就是為陳國做事,殺我是為完成任務,可要是運氣好殺了你,那就為陳國立大功了,你一上位就讓大昭國力飛速猛進,陳國當然會覺得受威脅。」
「這是最大可能,接下來,他應不會貿然對我動手,而是完成逍魂殿的任務殺你。」蘇幕說。
祁天晴考慮半晌,突然興奮道︰「那我也不怕,我武功好著呢!我會飛花劍,嘿嘿!」
蘇幕淡淡瞧她一眼,「——若你能收發自如。」
「那你去教我,你再給我念那個口訣,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
「飛花劍法並非人人都會,我只知那幾句。你可先去金頂山自己練練。」說完,他就轉身要走,祁天晴叫了他道︰「那要不你把那個懷風叫來教我,他的劍法不錯,而且也看出了我會武功,說不定他能教我。」
蘇幕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金頂山上的天,與下面一樣陰沉,而且更陰冷一些。祁天晴拿著劍使勁地想,使勁地比劃,最後發現自己不只想不起來一點劍法,還連之前在煙雨樓使過的那一招都給忘了個干淨,腦中只有當時那飛花滿天的印象。
「飛花入夢,宛轉無痕,如什麼似什麼,月亮光一樣到處亂飛……唉……」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停下劍,轉身就看見了多日不見的懷風。
今天的他當然不是穿著太監服,而是一身玄色的布衣,腰間攜一把劍,臉上冰冷如霜沒有一絲表情,儼然一個無情劍客。她看向他腰間那把縴細而樸素的劍,心中竟一下子涌出一股熟悉感。
慕容翎果然是個劍客?失憶後對懷風都不再有印象,對懷風的劍卻會有感覺?祁天晴一笑,不再管他的劍,看著他調侃道︰「臉看上去比以前更尖了嘛,怎麼,上次的任務沒完成,所以受處罰了?」
懷風朝她抱拳,低頭道︰「懷風奉命來教王妃劍法,不知王妃要練什麼劍法?」
祁天晴一笑,「其實就是突然想見見你罷了,飛花劍可不是人人都會。」
懷風眼眸微微變色,直直盯向她。
她不動聲色,並不說話,好一會兒,懷風才說道︰「稟王妃,飛花劍屬下的確不會,屬下恐怕不合適教王妃。」
他倒是謹慎,祁天晴想。剛剛在她說出飛花劍時,他的表情明明是驚訝,驚訝于她竟然知道飛花劍,也許以為她已經想起來了。可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采取了不知情的態度。
他一定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會飛花劍,所以在她說出飛花劍時,他才會那麼吃驚。
可是在她沒真正想起來之前,他又完全不肯透露一個字。祁天晴撇撇嘴,沒好氣道︰「劍法不會,那總能陪練吧,現在我和你切磋,要求是你必須全力應對,但不能勝我,我不喊停,你就一直讓我打敗為止!」說完,抬劍就朝他刺出。
她的刺不過是以自己的那點格斗功力,再加上蘇幕教的一些皮毛劍招,再加上武俠劇上看來的各種花哨姿勢一起拼湊來的劍招,這對懷風來說當然是一點危險性也沒有,關鍵是還得全力應對,全力應對的意思就是不能只躲不進攻,不能有意放水,這當然不可能!
懷風很快躲開,然後瞬間拔劍,薄如蟬翼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光線一般飛速刺向她胸口,她費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堪堪避過,還沒站穩身體,那把劍又刺向跟前。
早知道不逼他全力出擊了,這懷風實在厲害,不僅回擊,而且回擊得恰到好處,讓她能避開,卻必須險避,差一丁點都不行,這樣讓她怪他都不好怪!
她只進攻了第一下便再沒有進攻的精力,所謂以攻為守完全不頂用,因為人家在攻,她只能一步一步艱難地避,沒有一點間隙去進攻。
第五次從劍尖旁邊躲過,她再一次被這把劍吸引目光,它很細,很薄,很窄,看得出也很輕盈,每每出劍,都如月光一樣迅速而致命,這是把很好的劍,但同時,它又樸素得那麼不起眼——就像一個國色天香的布衣女子,不仔細看,她就會從里眼前不落痕跡地浮掠而過,回頭,你卻不敢相信你竟沒注意她驚人的美。
她的腦中似乎真的印出一個女子的模樣,可那女子的臉那麼模糊那麼模糊,她們之間似乎隔著層厚厚的濃霧一樣,當她拼命想拔開那層濃霧看清她的容易時,眼前卻出現一抹月華般的寒光。
在她因這把劍的特殊感覺而沉迷時,劍已經到了她面前,而劍光之後,是懷風冷峻而略含殺氣的臉,她大驚失色,立刻後退,腳下卻一空,直直從懸崖邊落了下去。
飛花入夢,宛轉無痕,如霧似霰,流霜紛飛……花團月影,幻幻真真……
腦中陡然浮現出劍決來,她閉上眼,再次讓飛花與月影在腦海中浮現……等睜眼時,月光般的細劍正好自頭頂飛速落下,她一把接住那劍柄,然後足尖點住崖壁,姿態翩躚翻轉過身,踏著崖壁步子輕盈地扶搖直上,最後如鴻雁般從懸崖下飛身而起,抬劍就朝崖上懷風刺去。
懷風立既側身避開,她再次進襲,動作快得連身影也看不清,細劍在空中舞中一朵又一朵的花瓣,劍光柔美卻凌厲,朝著懷風步步緊逼。
懷風沒有了劍,此時只是連番的躲閉,不是他避她而不進攻,而是他像之前的她一樣,根本就無法抽出余力來進攻,招招都是險避。
最後一個虛晃招,在懷風避開時,祁天晴的劍已經指到了他頸子上。
「恭喜王妃。」他說。
祁天晴收回劍,看了看手中的劍,又看看他︰「這把劍,似乎更像女人用的劍,其實你用的並不襯手是不是?今天你是故意要來送劍我的吧?」
懷風回道︰「王妃若喜歡,屬下願呈上。」
「那謝了!」祁天晴笑道︰「你這屬下膽子挺大的,竟敢拿我的生命來冒險,剛剛我要是想不起來,那就摔成肉泥了。我在想,這把劍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我拿著它,用起來這麼舒服,而且好像之前見過它一樣。」
「這是屬下的藏劍之一,前任主人正是一名女子,已在與仇人的決斗中亡故。王妃是劍中名師,自然識劍,名師遇到好劍,就像故人相逢一樣,這說明此劍的確是好劍。」懷風說道。
祁天晴知道,他這句話里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此劍的確是好劍。她懷疑這把劍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今天要不是他從崖頂突然將劍扔下,她也許還不能完全想起來,但無論她怎麼問,懷風就是不說。
陰沉的天終于忍不住,又下起小雨來,一名身穿白衣,臉蒙白紗的女子手執細劍,輕而易舉避著守衛目光,悄無聲息潛入上元宮的御書房。
那里,蘇幕正低頭看著手中奏折。
他身邊向來少有人侍候,此時連今秋也不在,整個書房靜得只有燭芯的 啪聲。這正給刺客帶來了機會,蒙面女子在簾後稍作停歇,然後飛身而出,劍光直指書桌旁的蘇幕。
蘇幕迅速轉身避過這一劍,在下一劍刺來時他已經抽出桌旁的長劍,兩把劍,一劍縴細輕盈,一劍修長厚重,兩把劍快得都如此光束一般,穿梭纏繞,小小的書房瞬時銀光滿室。
女子身姿如她的劍一樣嬌小,翻飛間猶如一只速度最快的燕子,而蘇幕則優雅如白鶴,不徐不疾中身姿行去流水。
這一場決斗,算是強強對招,驚險卻又精彩。
屋外听到響動的今秋進門來,看見如此情形不由驚叫一聲,大喊道︰「來人——」話音落,蘇幕的長劍抵住蒙面女子的胸口,而書房外好幾名守衛也迅速沖進來,「 」地一聲齊聲拔刀。
「退下吧,無事。」蘇幕說道。
今秋這才看清這白衣女子露出的上半邊臉赫然是長寧王妃的臉,雖然不明就里,但也馬上開口道︰「是,陛下。」說著,帶了更加不明就里的守衛一起出去。
祁天晴無奈地嘆一口氣,「我都打得過懷風了,卻還殺不了你……唉,你老沒事去練功做什麼,把武功練這麼好!」
蘇幕放下劍轉身去書桌旁坐下,淡淡道︰「想起來了?」
祁天晴跑到他對面扳著他的臉讓他抬起頭︰「別那麼快移開臉,你就沒注意到我的裝扮,沒想起點什麼青春情懷?你覺不覺得我就是你心中那個拔劍不平的俠女,一個不顧自己生命安全,冒險刺殺昏君的俠女?」
蘇幕的臉微微一僵,低頭淡聲道︰「不像。」
「怎麼會不像呢?」祁天晴再次扳起他的頭,「我覺得很像啊,我特意照了鏡子的,簡直就是天外飛仙!」
蘇幕回道︰「她不穿白衣,而且我想象中,她不長這樣。」
「還你想象中呢……哼!」祁天晴帶著酸意道︰「她當然不長我這樣,這樣是什麼人都能長得嗎?要什麼人隨便一長就能長我這樣,那不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這種詞再也不頂用了?」
蘇幕不再和她說這個問題,轉而問道︰「是懷風助你完全想起來?」
「嗯。」說著祁天晴就一下子坐上他書桌,數落道︰「你說你是什麼屬下,我讓他和我切磋陪我練武,他居然把我給打下懸崖了,說是要逼我想起武功來,雖然我現在的確是想起來了,但萬一我沒想起來呢?那我不是就這樣給摔死了?」
蘇幕抬頭看看她,微微點頭︰「懷風我以前並未注意,今秋為讓人接近你才選到他,原本他如此有膽識,可以重用。」
「你……」祁天晴怒道︰「你是故意氣我是不是?蘇幕我發現你的嘴越來越毒了,說話越來越尖酸刻薄了,竟然還說要重用他!」
蘇幕是個完全吵不起架來的人,他再次鎮定自若地轉移話題,看向她的劍道︰「這劍也是他給的?」
祁天晴得意道︰「我見這把劍好,從他手上要過來的,嘻,他當然不敢不給,這是他把我打落懸崖的賠禮!給我是不是比給他合適?」說完,她看向他,似乎無意道︰「你說你之前還沒注意他?難道他武功在你手下里不算最好的?我覺得我打敗他還要些精力呢!」
「不算最好,卻也算上等。」蘇幕回道︰「只是他入暗衛時間不長,對他並未完全放心。」
祁天晴點點頭,「原來這樣,我看那家伙有些居心叵測,還是別太放心的好,今天對我就這樣下狠手了,還不知道以後會做出什麼事呢!」
「他是黎國人,且用劍,劍法與你也同屬柔派,你可多與他切磋。」蘇幕說道。
祁天晴白他一眼,「老是這樣,老讓我和其他男人一起,真是寬宏大量真男人啊,一點醋都不吃,你小心我哪天真和他好上了!」說完,她又道︰「不過他是黎國人,這還真沒看出來,沒想到你還敢用黎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