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的翎兒真聰明。愛睍蓴璩」何逍魂笑道︰「去陳國,可比去黎國近,殿主我本是陳國人,在陳國還要威震四方一些,到時候,我便帶我的美人兒吃香的,喝辣的,過神仙般的日子。」
不知道蘇幕會不會猜到何逍魂往陳國去,他曾經查到過逍魂殿的幕後勢力在陳國,可畢竟那只是幕後……
祁天晴思忖起來,這何逍魂,到底是什麼人呢?這兩天的接觸,她也暗自觀察著何逍魂,發覺他與他那些手下有很大的區別。那些手下武功的確高強,可從很多細節上都能看出他們的粗俗,吃相,坐相,平時習慣等等,何逍魂雖然也不拘小節,但卻大不相同,比如他從來不會往地上吐唾沫、隨口罵粗鄙髒話、隨便往路邊一站,就解褲子小便……這些事在這個時代里實在是遍地都能看見,但他卻從來沒有。
這只能說明一點,他的出身一定高貴,且比在他那些手下高貴許多,才能有現在的修養,要不然一定不是這樣。
「翎兒這麼認真的樣子,在想什麼呢?知道要去陳國,所以不高興?」何逍魂看著她問。
祁天晴嘆了聲氣︰「你就不能放了我麼?比如,像你這麼有本事的人,應該讓女人主動來喜歡你啊,而不該用強搶這種方式,不如我們打個賭,賭你放了我之後,我會不會真的愛上你?」
何逍魂笑得曖昧,「你會主動喜歡我的,女人都听身體的話,身體喜歡誰,心里就喜歡誰,你跟我去了陳國,我好好疼你個七八回,你自然就喜歡我了,哪用放了你那麼麻煩?」說完,他將腳伸到她身邊,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她的小腿。
祁天晴立刻收腿,惡寒地繼續看向車外。好在為了避人耳目,他差不多走的都是荒郊小道,最好今晚連個茅草棚子都踫不到,他們繼續露宿,要不然……她可真怕清白不保啊。
然而,老天睡著了,沒听到她的祈禱,傍晚時,一行人正好到了個離官道不遠的交叉地,也許是過往行人較多,這里開了個不大不小的客棧,看上去竟還很可以的樣子。
祁天晴再次被點上了啞穴,何逍魂也不再戴著飛鷹面具,而是換了裝扮,在上半邊臉上涂了層紅色的東西,看上去就像燙傷的疤一樣,再在頭上套個黑色帽子,留了兩只眼楮,留了下面一點紅色痕跡,讓那「傷疤」若隱若現,這樣便是一副十足的遮傷的樣子,更何況他早已換了那身耀眼的藍色錦衣,而穿了一身土黃色的細布衣,看上去竟然老實又普通,追捕的官兵只怕迎面踫到都不知道他就是何逍魂。
看來何逍魂雖然狂放,卻是膽大心細,絲毫不失謹慎,這樣的人才可怕,祁天晴大感自己前途叵測。
進客棧時,領頭人也一起換了,何逍魂手下一名扮成管家模樣的殺手走到櫃台前,問︰「店家還有幾間房?」
店家是個臉蛋紅紅的胖女人,見到這麼多客人,眼都笑成了一條線,馬上道︰「房間多著呢,咱們房間多,雖然住了好幾拔客人了,可還有上十間客房呢!」
「那正好正好,我們全都要了。」殺手頗有模樣地回頭道︰「這幾天趕路大家辛苦了,天天荒餐露宿的,今兒個都有床睡了!」
「不苦不苦,連少當家都和咱們一起睡地上,咱們有什麼好說的。」
祁天晴在一旁擠眉弄眼,一邊作出不屑的樣子,一邊暗嘆這群殺手真是好樣的,特別是這扮管家的,平時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到了這時候,竟然還能演得這麼像。現在,竟然還一邊結賬,一邊和店家聊起天來了,什麼生意難做啊,行路辛苦啊,不如店家開個店來得舒服賺錢啊……嘖嘖。
「客棧客棧,師傅,真的是客棧耶!」正在她月復誹這群殺手時,一陣清脆的女聲傳來,帶著無盡的天真爛漫,一時間竟然都能成為這間荒郊客棧里的風景。
幾名殺手回過頭去,祁天晴也回過頭去。
進來的是兩個人,前面的是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一身十分鮮艷搶眼的粉色碎花裙子,一個藍布小包裹,在她身後,則是一名約模六十歲的老者,其實說六十歲,祁天晴也不太確定,因為他有著四五十的容顏,卻又有著一頭銀白的頭發,這讓人實在不好他的判斷年齡,不知道他是未老頭先白,還是老當益壯、鶴發童顏。他穿了一身灰藍色的舊袍子,盡管趕路而來,但衣服卻還整潔干淨,神情淡然沉著,看上去頗為深不可測。這樣的人如果出現在武俠小說里,一定是個低調的高手,祁天晴忍不住對他多看幾眼。
少女已經雀躍地跑到櫃台前,「要兩間上房——」說完,回頭看看老者,又改口道︰「就要兩個普通房間吧。」
店家十分歉意地看向她,「不好意思,姑娘,我們這兒的房間剛剛都住滿了。這不……」她說著,看看面前的一群人。
小姑娘這才轉頭看向旁邊,果然是很大一群人,再看櫃台上,早已放著一大錠銀子。
「可是……可是……天都要黑了,附近就你們一家客棧啊,你們真沒別的房間了?」少女看看後面的師傅,又看看店家,十分為難。
店家回道︰「我們客棧的房間夠多了,可這位客人的人也多是不是,他們是出門做生意的,不只屋里這幾個,外面還有呢。就我們那上十間房,他們還得擠著睡。」
「那……反正都要擠了,不如再擠一擠,挪兩間出來給我和我師傅嘛!」少女打量一下,先是看向主人模樣的何逍魂,發覺他臉上有嚇人的疤,面色害怕地馬上又轉向櫃台前站著的「管家」。
殺手管家溫和地一笑︰「姑娘,我們這些人住十間房已經要兩人住一間了,可不能再擠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越來越近,還沒停穩就有人朝里面大喊道︰「店家,快拿兩碗水,幾個包子來——」
祁天晴再次回頭,赫然發現門外竟停著兩名騎馬的官差!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一路行來,憑著何逍魂的謹慎小心,他們都沒和官差正面相踫,這會兒竟然就這麼巧地踫上了官差!祁天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不由自主開始不安份起來。一只手搭上她肩頭,她回過頭去,只見何逍魂正看著她輕笑,意思很明顯︰有我在呢!
祁天晴白他一眼,再次轉眼看向那兩名官差,目光甚至有些虎視眈眈。
「好,來了,阿金,快給外面兩名官爺拿水拿包子——」店家熱情地吩咐。
兩名官差明顯不是專程來搜查何逍魂這批人的,看到這麼一大一群人也沒有下馬的意思。祁天晴知道,這處地理雖然看著荒涼,卻是四通八達,前方就是官道,也許就會有驛館,他們肯定先吃兩個包子充饑,沒一會兒就能到驛館去,根本不會在這里停留。可是,她不想讓他們就這麼走,至少引起他們的懷疑,暴露何逍魂這伙人的行蹤也好!
「你們哪里不能擠了,都是男人嘛,我在我們那兒的時候還能十幾個人睡一張很大很大的床呢!」少女只往後瞟了一眼就回過頭去,繼續關注自己的房間問題。
這時候,祁天晴伸手,在少女臀部狠狠捏了一把。
「有婬賊!」少女驚叫一聲,立刻回過頭來,一雙眼楮看看後面的何逍魂、祁天晴,以及另兩名殺手,最後指向男裝打扮的祁天晴︰「你模我,你是婬賊!」
祁天晴不能說話,立刻搖頭。少女上前一步,大喊道︰「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婬賊,模女人的男人就是婬賊,我又不是你夫人,你為什麼模我,還捏我!」
少女稚女敕的話讓祁天晴忍不住想笑,心想這姑娘到底打哪兒來的,可真是單純到了極點。然而她只能死死忍住笑,一邊「唔唔唔」地裝啞巴,一邊拼命搖頭否認。
「姑娘恐怕是誤會了,我這弟弟最是老實,怎麼會輕薄姑娘?」何逍魂明了地瞧了祁天晴一眼,對少女禮貌地解釋。
「怎麼回事,當著我們的面還有人敢欺負良家婦女?」外面的一名官差下馬來,一邊往里走,一邊大喝。殺手管家連忙走上前道︰「沒事沒事,我們都是正經生意人,又是在官爺面前,怎麼會做這等事,一定是這姑娘年齡小,不懂事。」
官差疑惑地看向少女,少女立刻就跑到後面的老者面前,「師傅師傅,那人是婬賊,那人真的是婬賊,你讓我罰罰他好不好?我的清白都被他毀了!」
老者看向祁天晴,那目光讓祁天晴不由一驚。
那是一副怎樣的目光呢?真正的……洞悉一切的目光,從那樣的目光里,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一切完全被剖開了暴露在他面前,包括身體最深處的靈魂。
「她不是婬賊,因為她和你一樣,也是女子。」老者第一次開口,一開口便驚住了眾人。
「師傅說她和我一樣是女人?」少女疑惑地看向祁天晴,突然上前來將她頭上的帽子一摘。頓時烏發傾泄,本就長得柔美清秀,現在頭發披散下來,祁天晴再也沒有一分男人的樣子。
「真的是女人?」官差果然就是官差,立刻警惕地看向祁天晴,「你是女人,為什麼打扮成男人?」
何逍魂上前道︰「官爺恕罪,我們也不是有意,我們是做絲綢生意的,才從晉豐城過來,這是我在晉豐城納的一名小妾,本來回家路遠,我不該帶個女人的,可這女人實在是好看,我忍不住才收了她。然而在外做生意實在危險,帶這麼個好看的小妾更加危險了,我沒辦法,才听了管家的主意把她打扮成男人,她是個啞巴,但能听懂,不信官爺問問她自己?」
官差果然看向祁天晴︰「你夫君說的是不是真的?」
都稱夫君了,就是已經相信了,那還能問她做什麼?祁天晴看一看身邊朝她微笑的何逍魂,無奈地點頭。看來這兩名官差對長寧王妃失蹤的事一點消息都沒有,要不然不會到現在還不懷疑。
「官爺,您的水和包子。」叫小金的小二這會兒跑過來,將灌滿的水壺和香噴噴的包子遞到官差手中。
官差接了東西,馬上朝少女道︰「好了好了,听到了嗎?她是個女人,沒什麼婬賊不婬賊的,我們走了!」說完,官差果然就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出客棧上馬,頭也不回地「達達達」消失在視線里。
祁天晴好一陣頹喪,少女「哼」了一聲,瞪著她道︰「就算是女人,那也是模了我,要我不和你們計較也可以,你們讓兩個房間出來!」
何逍魂正要說什麼,老者看著幾人道︰「不用,女均,我們用過飯,離去便好。」
「師傅……」少女還想說什麼,看見老者的臉,馬上就不再說話,嘟了唇朝何逍魂一群人瞪一眼,隨後一副不屑的模樣走到老者面前,扶了他胳膊小聲道︰「師傅,難道在這里,女人也會對女人嗎?那個女人她剛剛明明就捏了我的。」
「好了,不用多說,坐好用飯。」老者一邊說著,一邊到旁邊桌上坐下,少女坐到他身旁,看了祁天晴一眼,到他師傅旁邊耳語道︰「那個女人好像有些奇怪,會不會和縛魂術有關?」
「無關,用飯。」老者說完,回頭看了祁天晴一眼,祁天晴再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洞悉一切的感覺,同時,也為自己听到的三個字震驚︰縛魂術!
何逍魂幾人因為沒听過這個詞,此時就算憑極好的听力隱約從少女口中听到也沒引起注意,繼續去與店家交涉房間晚飯的事,而她卻再不能平靜,一時間想起了許多!
這少女很奇怪,不像普通少女的模樣;這老者也很奇怪,似乎世外之人;他們說了縛魂術,而且她听到老者喚少女女均還是什麼……這樣的名字,在這個時代似乎很少听到,她隱隱覺得,這兩個人一定來自一個不同于黎國、大昭,或是陳國的地方,說不定他們真的和緋雪有什麼關系!
她拼命地想說話,想向這兩人問清楚,想知道縛魂術,起死復生術,可是她不能說話,甚至不能走動,何逍魂就在她身旁,正緊緊按著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