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穆政宇驅車和我一起趕到醫院時,許晴柔已經被警察送進了急診室。
看見守候在急診室門口身著制服的兩名警員,我們趕忙上前表明身份,交談中,我從這兩名警員口中得知,警方已經通知許晴柔的父母了,估計他們此刻已經在趕往K市的路上了,如果快的話今天下午就能趕到。
听說,許伯母在得知許晴柔的遭遇後差點沒昏過去,不難想象,許家的兩位家長有多麼的意外、震驚和傷痛!
好一會兒,急診室的大門終于打開,一名女醫生和兩個女護士紛紛從里頭走了出來。
我趕忙走上前去,「醫生,我朋友她怎麼樣了?」觸及那女醫生眼中的凝重,我心里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據我們初步檢查診斷,傷者的身體各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尤其是她的,傷害最為嚴重,估計以後即使康復可能也無法正常生育;至于傷者的精神方面,因為她現在正處于暈迷狀態,所以目前我們也無法得出結論,但……從她入院前的情形推斷,情況恐怕不容樂觀。」女醫生一邊摘下口罩,一邊沉重道。
無法正常生育……?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啊!怎麼會這麼嚴重?!
這時,許晴柔被護士小姐推出急診室,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與她擦身而過……她躺在病床上,閉合著雙眼,漂亮的小臉一如病床上的被褥般蒼白,祥靜得仿佛睡著了一般……
「現在,我們已經對她受傷的部位分別作了處理……」醫生後面還說了一些話,但,我听不太清了,腦子有些漿糊,渾渾的……
她才多大,好像和我差不多年紀吧,那麼能干、漂亮、優秀的一個女孩子,還沒有結婚……不能生育?……這樣的傷害,對一個女生來說是不是比任何傷害都還要傷重百倍、千倍……
心,不由地下沉,腦子越來越混沌……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無法坦然接受自己**的事實,胸口一直壓抑著某種難過的情緒,然而此時此刻,驀然又添了許多哀傷……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哀傷感覺,一種讓我忍不住無聲落淚的感覺……
許晴柔的遭遇實在比我悲慘很多、很多……很難想象,當她蘇醒過來時會怎麼面對、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至于我自己,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以後的生活?茫茫然,很多事情似擺在眼前,但卻又無法想象。
我愣愣地站著,望著那兩個護士手推著白色病床緩緩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木然地移動腳步,慢慢跟在後面……
將許晴柔完全安頓好,已經是中午一點多,我在病房里陪了她好一會,實在累得不行,差點打起盹來,最後在兩名警員的勸慰下才和穆政宇一起離開醫院。
從醫院到酒店,一路上我幾乎沒開口講過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呆坐在車座上,透過車窗玻璃望著窗外匆匆掠過的景致,迷茫的目光渙散毫無焦距。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覺得人很累,胸口很郁悶,有種淚涌的沖動,然而眼底卻是一片澀然……
穆政宇至始至終都跟在我身旁,期間接听了幾個電話,除此之外沒有和我多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跟著、陪著,神情態度不溫不火,平靜且安靜。
這樣挺好,此時此刻敏感如我,任何一句安慰的話听在我耳朵里其實都是多余,這樣的平靜反倒讓我覺得安慰,一種無聲的安慰。
白色的轎車駛到酒店門口,侍者迅速而禮貌地上前為我打開車門。我抬腿下車,卻發現雙腿發軟使不上半點力氣,而且還瑟瑟發抖。
「怎麼了?」穆政宇來到車前,看著我顫抖的雙腿,微微皺了皺眉,一貫平靜清冷的俊臉掠過一絲別樣的神情,語氣中似乎還夾帶了些關切的情緒。
「沒什麼,只是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所以……有些沒力氣。」我輕描淡寫地說道,其實我是有一些低血糖,平時挨不得餓的,而今天從早上到現在我一直沒空注意倒也不覺得餓,沒想到現在停歇下來反倒連站的力氣也沒了。
抬眼看見他若有所思地睨著自己,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想給他添麻煩,我扶著車門勉強站起身,隨即朝他扯出一抹淺笑,「沒事了,走吧。」
說罷,我強作輕松,徑自往酒店大廳走去。
後頭,穆政宇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一如之前一樣跟在我的身後側,不過,兩人的距離明顯不像之前那般隔得那麼老遠了,似乎被他刻意拉近了許多。只是……我看起來就這麼弱不禁風嗎,竟到了讓人感覺會隨時暈倒的樣子?
女生一般都會有些低血糖,這不算是什麼稀罕事吧?我很不以為然。
走進電梯,我直接按了下17的按鈕,不想跟著進來的穆政宇見狀,卻瞼眸看了我一眼,接著伸手按了下26的按鈕。
看見他的動作,我這才想起上午那人跟我說過的話!
暈!我幾乎都忘了穆政宇是「那人」的人了!今天穆政宇之所以會送我去醫院、為我跑前跑後,又送我回酒店無非是授了他的意,這會兒肯定也會按他的意思送我回他的房間!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去他的房間,那樣感覺好奇怪!
「叮」一聲鈴響,電梯門應聲打開,17樓到了,我想也不想地提步欲走出電梯,然而幾乎同一時間,穆政宇扯住了我的手臂。
「我要回自己的房間!」側過小臉,我瞪眼望著他硬聲說道。
「你覺得那里還安全嗎?」目光平靜地對上我的雙眸,穆政宇淡聲開口,「還是安小姐你根本還不清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麻煩?」
「你什麼意思?」我直覺他話里有話,蹙緊眉頭,我盯著穆政宇,出口不悅地質問。
其實之前我听許晴柔說過,柯震南家里很有錢,也很有背景,可難道那樣就可以無法無天、為所欲為了嗎?再說了,柯震南現在已經被警方拘捕了,就算他想報復我、對我做些什麼也總該會有所顧忌的吧?更何況他今天才被捕?!
「沒什麼意思,只是希望安小姐你能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為什麼今天柯震南那幫人可以在公共娛樂場所那麼地肆無忌憚,甚至被人當場撞破惡行、被警察現場拘捕,他們一個個都還能這麼地氣焰囂張、有恃無恐!」松開抓住我手臂的修長五指,穆政宇面無表情地緩聲說道,無框鏡片後面一雙俊眸平靜無波,不帶一絲情緒。
顯然,他說的這些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站在原地,心慌意亂間我竟無言以對。
「其實,柯震南他們涉及的、類似于許小姐今天這樣的事件,在其他娛樂場所和高檔會所也曾發生過,有的是事後報案,有的也像今天這樣當場報案、現場拘捕,但最後報案人和當事人都不了了之,這其中的原由安小姐你應該能夠猜得到吧?畢竟,柯氏集團可是當地有名的大企業大財團,它幾乎掌控著K市的經濟命脈,其財力、以及背後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否則,你以為柯震南憑什麼在K市這麼地為所欲為、有恃無恐?更何況我听說,柯家的人為了維護鞏固他們在K市的經濟地位、名譽聲望,他們什麼都可以做、也都敢做!你覺得,以往發生的那些事件為什麼會不了了之?那些報案人和當事人為什麼沒有堅持?現在單憑你一個人,你又有什麼能力和柯震南他們抗衡?又或者更確切地說,你現在有能力自保嗎?還是,你以為柯震南那幾個家伙被警方逮捕了,你就安全了?難道他們就沒有其他同伙?」
一字一句不急不緩,不帶任何情緒,但卻像警鐘一樣穿過我的耳膜,躍入我混亂的大腦,敲打在我的心間,讓我不得不警醒。
沒想到被柯震南他們殘害的不單單只是我和晴柔,也還有其他的女孩……他說的這些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也完全沒有想過!
我不知道柯震南那幫人是不是還有其他同伙,也不知道他們為了月兌罪會做出什麼……我突然憶起柯震南之前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要挾的話語,轉而一想到晴柔現在的狀況我就忍不住害怕!
望著緩緩合閉的電梯門,我暗暗深吸了口氣,隨後有些無力地閉起了雙眼。
第一次,我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地懦弱!
心里那揮之不去的不安和恐懼幾乎吞噬了我所有的勇氣,現在更因為穆政宇的話而加劇著。
是的,害怕!害怕一切可怕的事情……這樣的險,我冒不起!
……那個房間,我是真的不能、也不敢回去了!
眼下,我似乎只能選擇……
「遇上先生是你的福氣。」沉寂片刻,穆政宇平淡無奇的聲音突然響起道。
福氣?也許吧,跟許晴柔的遭遇比起來,我確實幸運了那麼一點點。
心里暗嘆了口氣,我抿緊雙唇,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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