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我便像往常一般上班去了。
不知怎麼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明明跟以往一樣,但此時此刻看在眼里卻又大不相同,似乎被點亮了一般,顯得格外清明,看著心情格外清爽,總讓我忍不住愉悅地想要彎起眼眉和唇角。
與此同時,心里似乎多了某種期待,而抱著這種期待一天天地等待,卻是一種耐人而又甜蜜的折磨。
我不時會翻看手機,每當手機電話或信息的鈴聲響起時,心里都會小小地激動一下,帶著某種期許劃開屏幕,然而當看到上面的來電或來信顯示不是某人時,也不由地有點小失落。
忍不住翻出某人存留的那一組號碼,有種想要拔出去的沖動,但想想……還是算了吧,講不定人家在忙呢?而且拔通了又要講些什麼呢?
矛盾,糾結一番後,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
然而,莫名地,即使閉上眼楮,我腦海里也能夠清晰地顯現出那組數字來,仿佛已然刻在了腦子里一般,還有某人壞笑的模樣,直讓我有種心癢的感覺。
數數日子,五天,再有五天他就回來了……
有些意外,這一天,我我居然還收到了一束99朵扎成心型的火紅的玫瑰!
是他送的?!
當公司一樓的前台譚欣欣將花捧上辦公室的時候,整個總裁辦,包括毅大哥和我都覺得意外了,因為之前從來沒有人送過花給我。
是他嗎?
會是他嗎?是他提前回來了給我的驚喜?
心情頓時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可……可是我都還沒有準備好,他就這樣心急地想要昭告天下了嗎?而且公司內部是不允許員工之談戀愛的呀,他這樣……
紅著臉,抑著狂亂的心跳、復雜的心情,我在毅大哥、許晴柔等人好奇、羨慕的目光下,訥訥地收下了那束火紅的玫瑰花。
當雙手接捧過火速時,直覺似捧了一顆火紅火熱的大紅心,沉甸甸的,心情無法抑制地激動著,小手不受控制地輕輕顫了起來,一如我胸口內里不住狂跳搏動的小心髒。
然而,當我瞥見那間于花上展開的一張小小卡片時,卻不由地怔住了--
方進?!
看著那卡片上的署名,我很是意外。
「誰送的花?」望著我,毅大哥微笑著緩步走來。
與此同時,送完花束的譚欣欣也退出了辦公室,乖覺地關上大門掩去門外許晴柔她們探究、好奇的目光。
「方氏集團的方進方先生。」我淡淡地說,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之前所有激動的情緒頓時沒了蹤影。哎,就說嘛,他人還在日本,怎麼可能送花給我呢?
「哦?」瞄了眼我手上的花束,毅大哥睨著我挑了挑眉,笑道,「不錯哦,小妍居然也有追求者了,看來還真是長大了,嗯,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嗯……就那天晚上跟許秘書她們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我說,「他突然跑過來跟大家敬酒,然後我回敬了他一下……這樣,應該不算認識吧?」
在我的定義里,僅僅只是打過照面,知道彼此的名字,這樣不算是認識,就像電視電影里的明星,光是知道他們的樣貌、名字一樣,能說認識他們嗎?我只能說,知道有他們這麼一個人。
將花放在辦公桌上,我捏著手上的卡片,不禁噗笑出聲,「一見鐘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哈哈,毅大哥,他說對我一見鐘情呢,呵呵……」
但笑不語,毅大哥輕撫了撫我的頭。良久,他才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抿抿唇,擰起眉頭眨巴了下眼楮,「我正在想啊……」
「想什麼?」
「想怎麼拒絕才不會傷了他自尊……」
輕笑出聲,毅大哥道,「如果實在不喜歡人家,那還是直截了當的好,長痛不如短痛,他會明白的。」
「這樣嗎?」我想了想,點點頭,「嗯,可惜這上面沒有他的電話號碼,那下次我見到他,再跟他說,直接拒絕他好了。」
眼下,我突然發現自己腦子里、心里滿滿的都裝著南宮傲,根本容不下別人。
「明天我要飛一趟美國,兩天後回來,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著急的、處理不來的,可以找傲,他會幫你的。」微笑著再次撫了撫我的頭,毅大哥見我點頭「哦」了一聲後,這才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找他?他不是在日本嗎?還是說,他這里有人,可以隨叫隨到供他使喚?
抿抿唇,我不以為然地彎起唇角,將花束放到一旁,坐回自己的位子繼續看我的網絡小說。
沒錯,當周圍的人忙得昏天暗地、焦頭爛額的時候,我也是這麼優哉游哉的,毅大哥在的公司的話,我還有點活兒,會幫他泡泡茶和咖啡,復印、整理一下文件,發發通知、跑跑腿什麼的,而一旦他不在,我上班就完全是比打醬油還打醬油。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也完全月兌離了我的想象,幾乎讓我的世界崩潰--
他回來了!
並且是在毅大哥剛出差後的第二天,他就回來了。公司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我卻傻傻地完全不知情!
因為,他沒有告訴我。
因為,我一直呆在毅大哥的辦公室里,對公司所有的一切不聞不問,也沒有人主動告訴我。
甚至于,當毅大哥回來後當天,問我這兩天有沒有犯迷糊,給南宮傲添麻煩的時候,我依然感覺到莫名,「他不是在日本嗎?」
「在日本?」毅大哥愕然。
「嗯,他說他15號才回的呀。」我認真道,清楚地記得南宮傲臨走時,是這樣跟我說的。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怎麼可能?我出差當天夜里他就回來了,而且我安排他第二天就到公司,還提前關照過其他高管,讓他們先帶他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和人事,他沒有告訴你嗎?」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搖了搖頭,心里卻突然有些慌亂起來,他已經回來三天了,可是我卻一點都不知道,他甚至半點也不曾提起……
他很忙嗎?忙得連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還好啦,我這幾天都挺好的,沒什麼事需要麻煩他。」淺淺笑過,我安靜地坐回我的位子,繼續挪動鼠標,盯著電腦屏幕看我的網絡小說。是的,只是看。……
下午,我拒絕了毅大哥安排的聚餐,自己,回家了。
躺在父母房間的大床上,我呆呆地望著放在一旁的手機,開始漫長的等待……煎熬。
一天後,終于迎來了我期盼已久的15號,宏泰集團首席行政執行總監正式上任,在公司大堂、在華光閃爍的鎂光燈下,我站在毅大哥不遠的身後,終于看到了他,他,也終于看到了我--
倨傲地,高高臨立在鋪著紅毯的偌大演講台上,他與毅大哥握手擁抱,抬眼的瞬間,目光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轉而望向台下,在眾人如雷般熱烈的掌聲中,彎唇冷魅地笑著。
從未見過那樣淡漠的眼神,陌生得讓我害怕、恐懼……。
心,漸漸冷沉下來,生生地痛著……
然而,緊緊拳握的手心卻仍死死拽著一絲……疑惑!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這樣?!
臉上一直掛著那種虛偽的淺笑,強撐到中午接任典禮結束,我以肚子不舒服為借口,匆匆逃回了毅大哥的辦公室。
無力地癱在椅子里,我趴在桌上,拼命地喘息著,然而,還是控制不住地,居然連呼吸都會心痛,這到底是怎麼了呢?
閉眼,卻發現眼楮也濕了……
累!真的很累!昨晚幾乎沒合過眼,然而等了一整夜,手機跟關機了似的,絲毫沒有半點動靜。
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水,我將臉埋進臂彎,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直到被毅大哥喚醒。
「怎麼了?小妍?肚子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
望著那張與某人三分相似的俊臉,我有一瞬恍惚,但那特有的溫柔嗓音卻讓我警醒過來,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可能是昨晚上睡覺被子沒蓋好,著涼了……現在已經好多了,沒關系的。」
「哦,那就好,不過,如果真的不舒服可不要硬撐啊,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說著,他將一旁放著的瓷碗往我面前推了推,「趕緊吃吧,特地為你打包的,香菇雞粥。」
說罷,他幫我打開碗蓋,將調羹遞到我手上。
我胡亂點了點頭,認真地吃了起來。
「她在你這兒是什麼職務?」
突然,我听到了某人的聲音,淡淡地卻似一把利刃,劃過心尖,燒痛。
偷偷抬眼,我這才發現他正坐在對面不遠處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展著兩手放在沙上靠墊上,扭動著脖子,一副疲乏卻又悠閑散漫的樣子。
「嗯,我的私人秘書。」毅大哥轉望向南宮傲,輕道。
「你的……私人秘書?」清冷的聲音輕輕響起,他冷沉的目光朝我淡淡地掃了過來,若有所思般在我臉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心,頓時有些緊瑟,我微微垂眸,故意緊盯著碗里的粥,努力認真地專注地吃著,然而,卻听到他說,「我那邊還缺一個助理,目前公司人事那兒也還在招,只是還沒有合適的人選,但這一堆的活可不能再等了,毅,如果不介意的話,你的私人秘書能不能借我用幾天?」
聞言,我心下一震,但面上卻不敢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靜地轉看向毅大哥,小手緊緊捏著調羹。
「可以呀,正好我這里現在也沒什麼需要小妍幫忙的,讓她過去幫幫你也好。不過,你可別布置太多工作給她,要是把她累壞了,下回說什麼我都不借。」毅大哥笑眯眯地對南宮傲說道,語畢,還朝我眨了眨眼,「小妍,傲很厲害的,你跟在他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的哦。」
毅大哥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直接拒絕他、撫他倆的面子?當然不可能。
輕輕地「哦」了一聲,我低下頭繼續喝粥。
片刻,這兩人坐到了一塊兒,就著工作上的事情談論了起來,而我則有些心不在焉地喝著粥。
「吃好了,就走吧。」
待我喝完粥,收拾好,正要坐回位子上時,不想一旁卻突然閃顯出一個人影,嚇了我一大跳,本能地往一邊退了開來。
然而,當看清跟前的人時,我越發緊張、心悸起來,不由地又退了一步,瞪大眼楮,惶恐地盯著他。
似乎非常不喜歡我此刻的模樣,他原本就緊蹙的兩道劍眉,竟擰到了一塊,咬牙抿了抿雙唇,他深吸了口氣,冷著眼,轉身邁步走向辦公室大門。
我下意識地往毅大哥那邊看,毅大哥卻微揚了揚手,示意我跟上他。
不得已,我趕忙撤腿快步跟了上去。
他又生氣。
盯著他憤憤疾走、寬厚欣長的背影,我有些莫名,心里不由地苦笑,我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嗎?
有些意外,他的辦公室居然跟毅大哥的是同一層樓,而且就在正對面。
奇怪,這里以前不是視頻會議室嗎?什麼時候裝潢成辦公室了?居然還這麼奢華時尚。
「這是一會兒開會的資料,給我復印20份。」
我跟著他來到他的辦公室,只見他落坐于偌大的辦公桌後,一邊面無表情地冷聲說著,一邊隨手將一疊A3紙張的資料丟到辦公桌上,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又道,「會議14︰30開始,現在是13︰55,你還有25分鐘的時間準備。」
聞言,我想也不想的拿起那疊資料,轉身快步退出他的辦公室,從頭到尾正眼都不敢看他一下。
不知道怎麼回事,此時此刻,兩人獨處的感覺竟相當的糟糕,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無以名狀的冷戾氣息,以及伴隨而來的壓迫感、緊窒感,直讓我本能地想要逃!
然而,十五分鐘後--
「安秘書,你在干嘛呢?」行政人事部的助理梁小惠不知打哪冒了出來,急急忙忙地跑到我身邊,望著蹲在影印室里一大型復印機旁的我問道。
「這台復印機好像……不好用了,我剛剛已經打電話讓維修部的人叫人來修了,不過……」
不等我把話說完,梁小惠卻突然尖銳地叫嚷起來,「什麼?不可能吧,是不是你不會用啊?上午我用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呢!哎呀,這可怎麼辦呀,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剛剛總監就是讓我下來看看你把資料復印好了沒有的,現在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可是你……」
「啊?其實我……」
「啊什麼啊?!這樣吧,你趕緊叫人來修,我先上去跟總監說說,讓大家先稍微等等。」
「唉,不是……你、你等等--」
不等我說完,梁小惠便轉身匆匆忙忙地疾步走開了,任我怎麼叫都叫不住。
輕嘆一聲,我不由地看了眼復印機上那一大疊的資料,一陣無語。
其實在我發現這機子不好用的時候,我就先跑到樓下借其他科室的復印機先把資料復印好了,同時也打電話讓維修部派人過來修了,不過當時我一時疏忽沒說清楚是哪一台機子,而這影印室還有幾台只能復印A4紙張的小機子,我怕來的人搞錯,就在這兒等了一下,沒想到這時梁小惠卻過來了。
哎,這可怎麼辦,維修部的人還沒來呢……但這些資料開會又急著用。想了想,我趕忙拿來紙張和筆,快速地在上面寫了個壞字,然後貼到復印機上,接著抱起資料直沖往即將開會的會議室。
「總、總監,不好意思,安秘書還在影印室,不過那些資料估計還要麻煩大家稍微再等一等,因為上午那台我本來還用得好好的復印機,現在不知道怎麼的出了些故障,不能復印了,安秘書現在還沒有把資料復印好,不過她已經叫人來維修了,相信資料很快就會……」
我匆匆跑到會議室門口,正打算進去,不想卻听到梁小惠正在向某人反饋剛剛的情況。
咦,她怎麼現在才到會議室?
我正納悶,不料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某人的厲聲低吼打斷,「公司難道就只有一台復印機嗎?!」
這時,原本還有些窸窸窣窣細碎聲響的會議室頓時靜寂無聲--
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剛好14︰30,雖然與他要求的14︰25晚了5分鐘,但僥幸還沒有耽誤會議。
深吸了口氣,我推門進去,眾目睽睽之下,我望著一廳十幾號人,深鞠躬了下,歉聲說道︰「對、對不起!資料復印好了。」
感受到眾人投來的目光,以及正前方某人冷銳犀利的眸光,我不覺抿唇,低垂下眼,硬是強迫自己壓下心底所有的緊張,力持鎮定。
頓了頓,見大家都沒有動靜,我趕忙乖覺地將手上抱著的資料一一紛發給大家,最後,將原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安秘書,這些資料必須在會議開始前,至少提前5分鐘準備好的,不是嗎?」
南宮傲微眯了眯眼,偏首望著我,冷顏厲色地沉聲說道。
「對不起,我、我下次會注意的了,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我立于他身側,頜首低頭,認真道。這次確實是我不夠機警,不管怎樣,都應該以保證會議順利進行為前提,先把資料準備好的,而且他已經事先交待,給了我準備的時間了。然而--
「連復印資料這麼小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你還會做什麼?!」
冷厲的聲音音量並不大,但在這靜謐的會議室里,卻足以讓在座的每一個人听得清楚、明白,而對于立于他一旁的我,更是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的話卻讓我覺得很是意外,抬眼望向他,冷冽如冰刃的眸光就這樣直直地迸射入我的瞳眸,我的……心間。有那麼一瞬,我甚至忘記了呼吸……
「她會泡茶、泡咖啡……」
不知道誰,陰陽怪調地,小小聲說了一句,頓時整個會議室的氣氛,一如我耳根的溫度般沸騰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眾人哄堂大笑。
垂在身子兩側的小手緊緊地拳成一團,我暗暗緊咬著牙關,慢慢低下頭來,垂下眸子,努力讓自己忽視掉眼前、周圍的一切,哪怕喉間已然咽進了絲絲咸腥,我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等待著眾人的笑聲平復下去。
「哎,你們剛剛誰報的維修,人在這兒不?啊?」
這時,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推了開了,我與眾人不約而同地聞聲看去,只見一個斜挎著單肩布包的中年男人一手捏著張單子,一手從胸口衣袋子里掏出筆,大大咧咧地嚷道,「呀,在開會啊,不好意思,呃……那個報維修的人在這兒不?復印機修好了,趕緊給簽個字唄。」
反應過來,我趕忙朝他快步走了過去,「不好意思,是我報修的。」
「哦,」那男人看著我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簽字吧,這機子還新著,在保修期範圍內,這次檢修不收費。不過,你記得告訴一下你們同事,復印資料的時候,一定要檢查好資料原件,不要把回形針,或者是釘書針之類的留在上面,不然不單容易卡紙,而且還容易損壞機器。這次的故障原因就是這個,我剛剛就從機子里清出兩張紙帶釘書針的碎紙……」
「哦,好的,師傅,我知道了,我會轉告他們的,謝謝您了,這是您的回執單,我簽好了,請您收好。」我認真地听著,接著將簽好的回執單和筆遞還給他。
中年男子點點頭,接過紙筆,收好後便轉身離開了。
深吸了口氣,我轉過身面對眾人,清道,「不好意思,耽誤大家開會了。總監,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說罷,我頓了一頓,見對面最上頭那人沒繼續發話下來,我便微微頜道,退了出去。
然而,在轉過身的一瞬,一直睜得大大的、盯著前方的眼楮,眼簾終于眨落下來,內里蓄藏的淚水也跟著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其實我的視線早已模糊,只是一直勉強撐著……
此刻,心里的疑惑終于找到了答案,我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跟他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