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就說你們兩個大男人不要守在這里嘛!看,把人嚇著了吧!」
就在這時,門口正中,一個一手抱著文件夾,一手拿著原子筆的小護士從這兩個大男人中間穿過,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來回瞪了他們一眼,她毫不客氣地嚷著,緩緩走到我跟前來。
兩個大男人看看她,又看看我,隨即迅速邁進病房,眼見我害怕地向後閃躲,他們趕忙收住步子,筆直著身子朝我用力地點頭鞠躬,同時用生硬的中文齊齊說道,「對不起,少主夫人!讓您受驚了!」
少……少主夫人?!
望著他們,我眨了眨眼,愕然的同時,更有些莫名其妙。好一會兒才想起,南宮傲的那些部下,還有藤堂家的那個春田花子大嬸就是稱南宮傲為少主的,只是……這兩人叫我少主夫人……
來不及多想,我繞過跟前的小護士,疾步走到他們面前直接問道,「南宮傲他人呢?現在在哪里?」
「少主在左邊隔壁病房……」兩人中的一人抬起頭回答道。
聞言,我立馬拔開他們,奔出病房。
「喂喂喂,還沒量體溫做檢查呢?!」
身後,那個小護士大聲喊著,可我卻顧不了那麼許多,直接闖進左邊隔壁的病房--
「南宮傲……」
打開房門,我終于看見了他--
只身躺在病床上,他戴著氧氣罩,打著點滴,合著雙眼安然地睡著,蒼白的俊臉一如身上蓋著的白色被單一般,沒有半點血色;而平日里那紅潤的雙唇此刻有些黯然地發灰,幸而,床頭一旁的儀器規律地滴滴地響著,顯示著他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
我站在門口,雙腳有些沉重,然而,心里更多的卻是害怕……之前的夢鏡太過真實了……又或者那些都是深刻在我腦海里的記憶,只是眼下,這一切應該都不是夢吧……
「少主,已經渡過危險期了,從急診室出來的時候,還醒來過,听說你沒事,他才放心睡下的。」
剛剛那兩名男子中,回話的那個男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身旁,對我輕聲說道。
聞言,我混亂的記憶這時才慢慢梳理完整,我這才想起來,當時自己被救上懸崖後,兩個自稱是南宮傲部下的人立馬將我扶出懸崖跳台。
「我沒事,不用管我!他還在下面,求求你們救救他……」
「請放心,剛剛發現您和少主的弟兄已經發出信號,在拉您上來的時候,我們的其他兄弟已經下去救援了,相信少主很快就會被帶上來的。」
雖然我堅持說自己沒事,但這兩人卻還是給我做了簡單的檢查,同時安慰著我。
果然,不多會兒,南宮傲就被人一左右,夾護著拉了上來。只是失血過多的他完全呈入了暈迷狀態。身旁的兩人趕忙趕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接過他,將他抬出跳台放躺在地上。
我奔過去,跪坐在他身旁,看著一動也不動的他,胸似壓了千斤大石一般,既沉又痛。血跡斑斑的深藍色運動服下,他的兩只手臂隱隱可以看出已經被拉得變了形,之前拽著我救生衣領口的大手五指也幾乎完全僵硬,一直保持彎曲抓握的形狀;而被那金屬絲線勒住手腕的右手,經他的部下診斷,絲線已經勒斷了他的靜脈,急需搶救,否則將有生命危險……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反應的,只是我已經掉不出眼淚、哭不出來了,腦子里唯一想的就是趕緊把他送醫院搶救!
只是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有人作出了響應--
「救護車已經在山下了,估計2分鐘內抵達。」
「好的。你們兩個留下來勘察現場,查找故事原因。你跟我一起送少主去醫院,你送……少主夫人回家休息……」
「不!我要跟你們一起。」望著那個發話的高大年男子,我堅定道。
那人聞言,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只看著我微微點了下頭。
一切緊張而又有序地進行著,默默地陪著他,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直到親眼看著他被推進急診室,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然而,等待的過程緩慢而漫長,我的心一直懸著,絲毫不敢放松。窩在急診室門外的坐椅里,我望著那緊閉的大門,腦海里閃過兩人的種種畫面……一幕一幕,越是回想得真切,心窩越是揪得緊痛,沉重……
今早還埋怨他沒有開口對我說我愛你,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的愛早已不知不覺融進了我的生活!只是因為沒有時時掛在嘴邊,沒有像想象中那般轟轟烈烈、刻骨銘心,更沒有所謂的纏綿悱惻,所以,被我忽視了。
是的,被我硬生生地忽視了!
我自私地只看到了他的霸道,他的蠻不講理,在接受著他對我好的同時,卻又漠視著他的好。……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睡著的,只是當我醒來的時候,腦子里唯一想到的就是南宮傲的狀況,迫不及待地下床,我急切地想要見到他。
然而,當我站在他的病房門口,眼見他安然地躺在病床上昏睡時,心里卻又是一陣陣地膽怯,不敢上前靠近,只一雙眼楮一眨也不眨地遠遠地望著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見。
「少主夫人,你,不進去嗎?」
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一直站在一旁的男子有些疑惑地望著我,開口問道。
深吸了口氣,我忍住喉間的哽咽,搖了搖頭,「我、我怕我一靠近,他就不見了……」
明顯的,一旁的人愣了一下。
這樣的話在他听來一定感覺很可笑吧?
可是,我卻是真的怕。
……每次在夢里,父母的音容笑貌都很真切,可是只要一靠近,他們就會消失不見。
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到,遇見所有的美好都會覺得那只是夢。
一如他這般--
擁有出眾的外表、顯赫的家世、超凡卓越的能力,甚至身邊還有一幫愛他的家人、敬他崇他的弟兄和部下,他這樣優秀,而我呢,卻是一無是處,甚至……一無所有,連自認為是親人的毅大哥,也是他的親哥哥。
可他,卻為了這樣的我,連性命都不顧……
南宮傲,我真的可以擁有……這樣優越、完美的你嗎?
突然,他蓋在被單下的左手倏地動了一下,我嚇了一跳,趕忙奔了過去。
來到床前,卻見他蹙著眉頭,緊閉著雙眼,直挺著身子,打滿石膏的兩條手臂掩在被單下似在發力顫抖著,同時,十指也不住收緊拳起。
「怎麼了?南宮傲?是不是……很痛?」心下一驚,我不由地緊張地問出話來,但床上的人兒根本沒辦法回答我,我趕緊轉看向身後正走上前來的男子,緊張道,「他怎麼會這樣?」
沒有說話,那男子擰眉看著南宮傲,眼里明顯閃出擔憂,但卻仍堅持冷靜地、按部就班地一一檢視著南宮傲。
只是當他拉開南宮傲的被單,我親見他兩腿微微交錯,不住動作圈攏的時候,眼眶霎時間涌出淚來--
那是我和他吊在懸崖上時,他怕自己抓不穩我、擔心我會掉下去,不住用雙腿緊緊圈夾住我身體的動作!
沒想到,他連作夢都想著救我……
「南宮傲,沒事了,我們得救了,真的……」不由地蹲來,我輕輕捏握住他僵硬的指頭,忍淚清道,「我在這兒,沒事了,我在這兒……」
似有所感般,他不住顫抖動作的四肢慢慢緩和下來,我不覺低首趴在小床邊上,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拉過他的大手,將小臉貼了上去,同時望著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語安撫,讓他慢慢安穩下來……
片刻,一把椅子湊到了我的身旁,我下意識地抬眼望去,原來是一直站在身側的那名男子,揚起唇角,我感激地朝他淡淡一笑。
居高臨下,他低首凝眸看著我,頓了一頓,緊接著微微頜首,轉身退出病房。
良久,雙腳確實蹲得麻得幾乎沒知覺了,我望著南宮傲安然平靜的睡容,暗松了一口氣,高高懸著的心,終于回到原位。
伸出小手,輕輕拉起他覆在我臉頰上的大手,我慢慢挪出我的小臉,繼面轉動了下酸直的脖子,緩緩站起身,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剛想伸展一子,不料,卻看見南宮傲蒼白的俊臉上,那好不容易舒展的劍眉又微微蹙了起來,我不覺無奈輕笑。低下上身,斜斜地側趴在他的床沿,再次小心地拉起他的大手,讓他的掌心貼上我的面頰,繼而靜靜地側首望著他。
這男人,不管他長得有多麼的高大挺拔,迫人的氣勢有多麼地冷俊懾人,一生病、一受傷,還是會像個淘氣的孩子般粘著你,在你身上撒嬌!
就像上周他突然感冒發燒一樣,整個人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著你,你讓喝水就喝水、吃藥就吃藥、睡覺就睡覺,乖順听話得不得了,完全沒有平日里那種冷佞霸道的樣子,反倒像個惹人憐愛的孩子……
漸漸,不知什麼時候合上了眼,更不知什麼時候又沉沉睡了下去,當我再次睜開雙眸的時候,南宮傲已經醒了,並且垂著兩條打著石膏的手臂,半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我,等我醒來。
「你還好吧?」
「口渴不渴?」
四目相交,兩人不約而同地問出話來,然而,話音剛落,兩人微微一怔,又同時徑自笑了起來,然而,我內心更多的卻是無以言喻的感動,雙眸一熱,不由地又濕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