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我來說,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對我的眷顧。」陌然慶兩手拍上大腿感慨道。
然而這些話听在陌白的耳朵里卻猶如晴天霹雷,一時間她感覺自己的全身的神經麻木,血液停止了流動,所有的毛孔都在往外擴張,整個人像抽空了一般,沒有了支柱,滾燙的淚忽的一下就溢滿了眼眶。
「傻丫頭,哭什麼,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沒什麼好傷心的,你要堅強,畢竟你也是個要做母親的人。再難過也不能傷著肚子里的孩子。」陌然慶伸出手模上陌白的頭,然後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捋著她烏黑亮麗的秀發。
陌白只是抽泣的搖搖頭,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只是潛意識的把身體往陌然慶的身上靠了靠,一頭歪在陌然慶的肩膀上,貪婪的吮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她害怕忽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半年前我來到T市,其實就是為了幫你尋找一個好的歸宿,只有看到你找到一個愛你、疼你的男人幸福地嫁出去,我才能安心地離開。六年前,廷飛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這些我都知道。你雖然表面上裝作很堅強,可是你的內心卻一直懷揣著不安和歉疚。我想如果不是子郁的出現,也許你這輩子都走不出那場車禍的陰影。只是每個人都有他命中注定的歸宿,廷飛的離開,雖然遺憾,但這就是上天安排的結局。人不能永遠都生活在過去里,只有把眼前往前後,才會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如果前面沒有父親,人生還剩多少意義呢?」陌白抽噎著,知道父親是為了安慰自己才說出這些話,可是她依然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陌然慶搖搖頭,拍著陌白消瘦的脊骨說道︰「父親終有一天會離你而去,而你也會成為孩子的母親,會有你的家庭,你的責任,這才是傳宗接代的真正意義。所以活著不能因為失去一些東西而放棄所有的東西,心里要有陽光。」
「難道讓自己的父親看到外孫出生也算是很過分的要求嗎?」陌白嚅著嘴,控訴著。
「我只希望你能和子郁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至于這個外孫,有你和子郁那麼好的基因,一定會很出色。而且我相信有子郁在,他一定將孩子培養成才的。」說這句話的時候,陌然慶的眼楮里帶著自信而憧憬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畫面。
陌白擦干眼淚,然後十分堅決的說道︰「爸,我想單獨把孩子生下來。」她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父親的夢想和計劃打破,只是經過這幾個月平淡的日子,她發現其實一個人也挺好。她愛寒子郁沒有錯,但是他們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與其頂頭各種壓力而勉強在一起,倒不如揣著這份愛的結局獨自生活。
「丫頭,別那麼固執。子郁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他能給你們母子帶來幸福。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看到了一個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所做的犧牲和努力。為了你,他放棄了微揚總裁的身份,不惜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翻臉,甚至賣掉母親留給他最寶貴的東西來創立這個叫雙白的公司。這半年里,他每天要上兩份班,扮演兩個角色,忙得像一個陀螺。我是親眼看著一個懵懂的男孩怎麼轉變為一個優秀的男人的。父親是過來人,知道怎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陌然慶的女兒。」陌然慶毫不吝惜的為寒子郁做宣傳。
陌白自然明白陌然慶話里的意思,雖然他說得並沒有到事無巨細,但是那些她能夠想象到的場面還是不由自主的觸動了她心底那根敏感的弦。當然她沒有想到的事情是雙白竟然是他付出了那麼多代價換取的,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只是理智永遠是她的死穴,先不用說寒子郁的強大的背景身份,光是許鳴飛這道檻就是一個非常棘手的阻礙。那個像瘋子一樣的男人,在失控的情緒下,保不準會傷害她的至親至愛,這是她極不願意看到的。
「爸,你知道寒子郁是省軍區司令寒嚴松的兒子嗎?」陌白認真的目光看向陌然慶,她希望這句話說出來後,她能從他的目光里看到肯定,讓自己覺得她的這個做法並不沖動。同時也掩飾自己做這個決定的真正原因。
陌然慶的眉頭微微一皺,幾秒鐘後才恢復過來,然後和顏悅色的對陌白說道︰「他有什麼樣的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因為身份而剝奪別人愛的權利。現在我依稀還記得半年前的那個晚上,子郁找到我,要我把你嫁給他的時候,我也猶豫過,可是他答應我說,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拼盡一切待你好。如果那個時候,你看到他眼楮里的真誠,相信你一定不會再說這樣的話。」
陌白的臉上平靜得看不清喜怒哀樂,除了語氣里淡淡的無奈︰「所以你就這樣把我賣了,然後自己也鑽進了這個局里?」自從寒子郁上台,她就已經將父親的離開和他聯系到了一起。
「我想找一個值得信賴,且有能力的男人照顧我的女兒,而他希望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們一拍即合。」陌然慶解釋。
「真的只是這麼簡單?」陌白不相信陌然慶的說辭。
知道一切都逃不過陌白敏銳的洞察力,陌然慶只得招供︰「那天晚上,他喝了點酒,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沮喪,然後他告訴我,林西源逼他離開你,要不然就讓他淨身出戶。于是我就問他,微揚和你,他會如何選擇,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你。只是他害怕因為他什麼都沒有了,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所以非常矛盾。」
「于是你就給他出謀劃策,用自己的生命來賭他和我的未來對嗎?」陌白再次哽咽地控訴。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親,如果不是有他的幫助,即便寒子郁有那個心,也不會做這種破釜沉舟的事情。
陌然慶伸出手,拭去陌白眼角的淚水,然後非常溫和的說道︰「自從陌氏倒閉後,我就感覺生活失去了動力,其實這些年來我也一直有想過要讓陌氏東山再起,只是我空有一番抱負卻無法施展,所以這一次,也算是子郁幫助我圓了一個多年的夢想。雙白雖然只是一個剛成立不久的小公司,但是我覺得不出三年,它一定會達到和微揚一樣的高度。」
「那又怎樣,再好的企業,賺再多得錢,也買不回我父親的健康。」對于陌然慶臉上的笑容,陌白並不買單。
在她的眼里,健康換來的物質都是不值得的。
「傻丫頭,雙白雖然換不回父親的健康,但是它可以買到你和子郁的幸福啊,有了雙白,子郁不用再受他外公的掌握,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名正言順。」
當時寒子郁和他說這些的事情,他就已然明白,只有一份真正屬于寒子郁的事業,才能的消除兩個人之間的溝壑。此時才有了後面的訂婚、艷照、毀婚的戲碼。
「爸,關于我和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行嗎?我覺得當務之急是你的身體,不論怎樣,我都不再希望你這樣透支自己的生命,醫生說你活不過半年,可是你已經熬了這麼久,我想也許你只差了一份信念而已。」陌白仰起頭,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雖然這個決定會讓她心痛,讓她難過。
「丫頭,我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浪費,所以不要拿這件事情開玩笑。」陌然慶的聲音里盡是一個父親的憂傷和期盼。
陌白搖頭︰「如果我的幸福是你一直堅持到現在的支柱,那麼就讓這個支柱永遠支撐著你吧。」
「你是要讓我死不瞑目嗎?」陌然慶急了。
「那你就可以隨隨便便找個男人,然後宣告從我的生命里退出,你覺得這樣對我就公平嗎?」陌白說完,淚如雨下。
「我不是隨隨便便的男人。」就在父女兩各自為自己的想法作著斗爭,希望對方妥協的時候,寒子郁的聲音像利劍一樣扎了進來。
陌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向那道暗紅色的身影,在感覺到寒子郁強大的氣場一步一步逼近的時候,陌白感覺自己渾身不自在,想逃,可是又隱約帶著希望,像矛盾的雜合體,糾結著,掙扎著。
而寒子郁的目光卻絲毫沒有離開陌白半寸,雖然那次和蘇沐航交談以後,知道她的藏身之處,但是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沖動沒有去找她。此刻的她,一如既往的熟悉,一如既往的美麗,除了小月復微隆起的那一塊,那里正孕育著一個屬于他和她的生命。
該面對的終是無法逃開,陌白從來沒有想過,再一次正式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此刻的他,身上多了一份成熟的魅力,像中午的太陽褪去了清晨那一縷青澀。清澈如水的眼眼眸里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清純與羞澀,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和睿智。
也許唯一不變的只有他衣服上那永恆不變的陽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