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懿軒!
饒是淡定如安馨,此時也驚得睜大眼楮,自一開始到這一次見到皇懿軒時,安馨直覺這個皇帝對自己並不厭惡,坦白說,皇懿軒幫了她很多次,縱然伴君如伴虎,但安馨內心深處並不會對皇懿軒抱有敵對心思。(簪纓世族ml/0/270/iml)
皇懿軒不簡單是她早就得出的結論,她從未小看她,就連她陷害那個統領,想必皇懿軒也是看在眼里的,但卻還是順了她的心思,安馨甚至感覺皇懿軒對她其實是有好感的,這種好感可能無關男女之情,但總歸是有好感的,為什麼突然要殺害自己的父母?
安馨微微沉了沉眼眸,下意識的便想到另一個可能,顏真向來執掌大權,可謂是一人獨大,且至此,顏真與自己的關系天下皆知,皇懿軒卻還是在這個時候來謀害自己父母,是不是可以當做對顏真的一種挑釁?
但顏真在朝中經營多年,樹大根深,想要動他怕是極難……除了因為顏真,安馨實在想不出別的動機來。
亦或者,這或許是顏真隨意編造出來的謊言污蔑皇懿軒……但這個想法,安馨以為,顏真向來不會騙她,況且他騙自己這樣一件事實在沒什麼意義。
「能吃東西了嗎?」安馨突然問了一個天外飛問,諸般的疑問一鍋粥的塞在腦子里,她實在不願鑽牛角尖的去想。
「……嗯。」顏真眸光微微閃了閃。
安馨被他這一個字「嗯」的像是塞了棉花,悶悶的,沒有聲音。
昔日顏真因厭食不慎吃了些東西,便吐血不止,她後期也嘗試著讓他吃下去,但又心疼他吃了東西就吐,才不強求,現在那厭食癥竟然是好了,想來也是周惜若一回來,昔日的慘劇反而無關緊要了,那種反胃感想必便消失了的,能吃東西倒也是一樁合情合理的事。
但顏真因周惜若和葉傾城厭食多年,可想他對她們的感情也是有的。
想到此,安馨心底更悶了些,其實顏真好了便好,其他的她何必去想那麼多呢?
安馨倦倦道︰「我頭有些痛,借我肩膀靠靠。」安馨將額頭抵在他的肩頭,似乎自穿越以來,自己就忙忙碌碌,前世不知道疲憊,這一世,卻不知怎的,就有些累了。
她像墜入了一個迷亂的城,尋不到出城的路。
安馨抬睫望著頭頂的花樹,花瓣零落如雨,隱隱可見天空湛藍,她覺著自己天生是愛操心的命,最後折騰的自己也亂成一團了。
「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時還記得嗎?」安馨想起第一次見到顏真時,彼時美景如畫,不及他一分姿華,那一刻,她是看呆了的。
顏真似是回憶起了什麼過往,笑道︰「記得。」那時,正是他最不堪的時候,卻被她救了下來。
嗯,那個時候,她似乎女敕的很,還很懦弱,她救了他,他並不承情,甚至丟下她一個人自己離開,但不知怎的,她的樣子,卻還是留在腦海的。
再一次相遇便是在宮中,她利落的踢飛那只黃狗時,他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三年不見,那張臉雖然變化了些,但他還認得出,只是,他怎麼都無法將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人重合在一起,這便起了幾分興致。
世事當真奇妙,若他早知愛她如斯,當初便該一見鐘情。
「你第一次見到我時,是什麼感覺?」安馨知道這個問題問的很無聊,但這樣閑散的午後,總覺著問出來才能證明她是閑散的,心也是輕松的。
顏真笑道︰「唔……坦白說,記得不太清……」
安馨抬腳就踩,顏真笑道︰「但現在的馨兒,深入我心。」
安馨撇嘴道︰「大人甜蜜話說多了,不怕閃了舌頭!」她突然就想追問到底,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是不是也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印象深刻?
這個好無聊的問題,她第一次出奇的有興致。
顏真眸光深的不起漣漪,那些過往,想起來,其實不怎麼愉快。
「彼時我身受重傷,險些命喪敵手,馨兒救我時,我似乎……暈了過去,哪里有什麼印象?」顏真直覺說的太清楚,自己怕是要找踩,卻不知安馨的臉色驀地變了變。
「馨兒當年與我有救命之恩,我當時卻將你丟下一人離開……你可曾怨我?」顏真想她定是怨的,才會在涼亭內相遇時擺出那樣一張冷臉,裝作不認識他。
現在突然問起,可是不怨了?
安馨身子莫名的顫了顫,一顆心卻澎湃如海。
自穿越她與顏真第一次相遇明明是在義安縣的府衙的涼亭內,何時救過他?難道在她穿越前,這具身子便早已與顏真結緣了!?
也是因為這具身子救下顏真後才有了之後待她的好?
安馨突覺全身寒涼,一時怔在原地。
如果顏真那時便喜歡這具身子,那麼他現在喜歡的是她還是這具身子里原本的她?安馨突然覺著可笑,自己竟然會想到這個愚蠢的問題,可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計較,偏生她計較誰不好,卻來計較自己!
如果顏真自始至終不過是因當年這具身子的救命之恩而心存愛意的話,她的存在究竟算是什麼?
「馨兒?」似乎察覺到了安馨的臉色不對,顏真捧起她的臉俯身吻了吻,「小腦袋里想什麼呢?」
安馨只覺心越發涼,潛意識的對顏真的接觸產生了一絲抵觸,這種抵觸,究竟原何,她竟然無法道明。
她沒道理來與顏真計較這些的,她只是一個異時空飄來的孤魂而已,她總不能告訴顏真,她來自于遙遠的未來,她總不能告訴他,她不是真正的安馨,她是其實是假冒的!
安馨退後一步,只覺呼吸也有些涼,卻勉強的擠出笑道︰「當然怨了,你將我丟下,我很害怕!」
她的話言不由衷,她天不怕地不怕,到頭來卻要依著這具身子的性子說她很害怕,她究竟是在演別人的戲還是自己的?
安馨這一刻,感覺到了窒息,一**的窒息感,讓她唇色有些發白。
顏真望著她的神情,心似被一只小手攥了攥,倏地一緊,攬她入懷道︰「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會了……」
安馨想他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丟下這具身子了……她呢?如果有朝一日,她穿了回去,那麼顏真不離不棄的還是這具身子,而她就像是不曾在這世上出現過般……
他將她抱的很緊,安馨卻還是有些冷,她壓抑著嗓音道︰「顏真……如果我不見了呢?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怎麼辦?」
顏真吻了吻她的額頭道︰「笨蛋,有我在,你怎麼會不見?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一直都在。」
安馨想她何苦問出一個這樣愚蠢的問題?顏真說的對,她真笨,她期望他回答什麼答案?她不再是她,他還能說出她不是她他便不喜歡她的話來?
「顏真……」安馨叫了一聲,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感情這種事情,真是折騰人的,兩個人總是互相計較,她似乎比那樣的計較還要悲慘,她現在又來和自己的身子計較,很可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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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有風,月光慘淡。
周惜若攏了攏衣袍,在林子中快步行走,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影時,身子驀地一顫,旋即頓住了步子。
「來了。」聲音是冰雪似的涼意,卻天籟似的好听。
「你這個時候找我做什麼!?一旦被人發現,你我的事遲早敗露!」周惜若低喝。
「你我的事?究竟是你的事,還是我的事?」他人立在暗色的影幕中,周惜若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還有隨風撩起的烏發。
他的聲音不怒不火,卻足夠讓她難堪。
周惜若緩緩握緊拳頭,冷著聲音道︰「當年你我有約,你幫我辦成那件事,我再幫你辦成一件事,便互不相欠了,可是說的從此相見是路人?」
「呵呵……」他笑的極好听,雖依舊涼的透骨,卻總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美感。
「你笑什麼!」周惜若凝眉,對于眼前人,她內心深處總隱藏著令人驚慌的恐懼。
「嗯,這一件事,你需辦成才好。」他微微側了側臉,周惜若只在昏暗的光中得以驚鴻一瞥,便沉下了眼楮。
「什麼事?」周惜若下意識的有些不安。
「讓安馨刺殺顏真。」聲音隱隱多了層森冷的寒意。
周惜若臉色驟然大變︰「刺殺顏真!?你瘋了!?我絕不會做!」
「顏真實力你還不懂?」他似對著虛空抬起了唇角,聲音如浸了夜色的微涼,慢慢道,「成或者不成,都沒關系……」
周惜若臉色蒼白,「我不會做的,我不會做的……」她如何,如何能再害他一次!?她是愛他的啊!
「不會?如果顏真知道當年的事,你還會不會做?」輕笑的,卻冷寒的威脅!
周旋身子驟然虛軟,僵在茫茫夜色中。
如果顏真知道了……她的等待,她的努力,她所做的一切,竟都成了將自己推向萬劫不復境地的魔手!不!她要得到他!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就算再向他伸出殺戮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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