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怎好拒絕清風,她雖然不怕妖魔鬼怪,還是有點怕死人,見清風含淚汪汪邀請她,不忍拒絕,只好跟他一起去了。靈堂事情準備妥當之後,其余弟子都下去歇著去,整個靈堂里只剩下不二和清風守著躺在棺木中的玄心聖僧。
守靈需守三夜,守靈的弟子在守靈期間不得離開靈堂,每頓飯食自有人送來。
不二開始以為只要守一個晚上,得知要守三夜,她突然感到沮喪難熬,見清風那麼虔心,又他听說起玄心聖僧在他小時候餓得快死時救過他性命,不由對清風心生同情,也對逝去的玄心聖僧升起敬意,不再害怕,決定好好守靈。
白明子心急吃雞,對他來說禽類乃果月復低級之物,二話不說拾起幾個石子,嗖嗖往籠中射去,眼楮眨也不眨,幾只野雞已經被打斷脖子。
齊多隆顏面大失,不甘被一個小丫頭耍,憤憤揮起掌欲拍向不二,主位上飛下一個人,行動如閃電,正是玄智聖僧,揮著袖袍把不二風速卷到身後,幸免了那一掌。
不二見青年農夫買回了調料,她麻利收拾干淨野雞,架了柴火在灶上,在雞肚子里塞上些洋蔥香菇八角,雞身抹勻醬油和鹽,不稍一會兩只秘制烤雞出爐,端到白明子面前。
「師傅,慢點吃別噎著,要是噎壞了以後還怎麼吃徒兒給你燒的飯菜。」
「玄戒!叛徒!」玄慧聖僧怒叫兩聲從主位飛下,加入打斗之列。劍靖南和駱雲翔紛紛傾身欲上前扶起不二,忽听一聲蕩氣回腸的傳音︰「是誰欺負我徒兒?!」
不二微微嘟著嘴道︰「我魚不二可是火眼金楮,在南理寺的時候就認出你了,當時忍著沒拆穿,你雖然換了臉,但身形站姿我認得,只是不那麼確定。直到你幫我打水,手沾了水有一部分還原本來的膚色,另外晚飯的時候又說不吃雞只吃素,一個清貧農夫哪能那麼挑剔,我就確定是你。吶,麻煩你練練演技,別以為裝個結巴就行了?我看你這水平也就騙人一次兩次,第三次肯定會被人認出來。」
夜公子眼神閃過寒光,反應及時,斜身避掌,身形變幻莫測,從袖口中飛出幾顆迷霧彈,就地投放,轟然幾聲,四下黑色煙霧迷眼,人群轟亂,片刻後待煙霧散去,那姓夜的和齊多隆,以及玄戒三人,早已不知去向。
原來,半月前冷無觴被噬魂丹所救,醒來發現不二不在身邊,四下尋找,問了客棧掌櫃,才知道不二被白明子帶走。他沿路打听,最後也來到南天鎮,卻已經是幾日後的事,有天在客棧中見到一個白發老兒問掌櫃幾日前帶來的丫頭去了哪里?冷無觴當下知道那人白明子,心里想到看來白明子和不二走丟了。待白明子離開後,他當即跟出去。
失蹤半個月?不二不知道小白臉發生什麼事,看來他並沒有回無極門,難道是吃了噬魂丹傷勢卻沒見好,在客棧中死掉了?不,不會,白明子師傅已經說他沒有大礙,毒王耗費十五年心血煉出的噬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他不會死的。
「既然只是路過此地,為何口出狂言,辱我南理寺聲譽?」玄慧道。
白明子心中只掛記吃不二做的燒雞,口中念念不停,帶著不二,讓那布衣斗笠的青年農夫領著下了山。
「什麼?!什麼叫你眼神不好,你看都看了,還說這種風涼話,流氓!」
不二思緒紊亂,心緒不寧,腦海中閃過各種關于小白臉的情況,忽然意識到自己這麼掛心他,大吃一驚,她這是怎麼了。
青年農夫雙眼緩緩眨了一眨,面色平靜,隨即嘴角牽起一抹笑容道︰「你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口齒清晰,一點也不結巴,且語氣熟悉。
冷無觴那張一向清冷的面孔,在見到不二時總會不由自主地牽起笑容,她明媚如葵花艷陽,早已融化他冰封的外表,在迷劍莊時他已發覺自己對不二動了心。他自幼在無極門長大,沒見過親爹,娘親早逝,養成清幽孤僻的性格,不善與人交際,不善表達,情感積蓄在心中,直到遇見不二,與她單獨相處時才會流露內心真實的自己。他覺得不二又羞又氣的面孔煞是可愛,總忍不住逗她。他平日待人極為冷淡,就算是雲霜雨露四人也一般,從沒在別人面前說這些話,只逗不二一個,只對她一人笑。
她什麼時候被他們撞到的?不二滿腦子困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趁著現在大家在議事閣,她偷偷溜出南理寺,否則待會被發現會死得很慘。她自己倒是無所謂,生怕連累好心收留她的玄智聖僧。正準備悄悄轉身離去,清風叫住她道︰「清湯師弟你要去哪?」
她雖是為救冷無觴拜白明子為師,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白明子待她也好,武功高強,不二留在他身邊不會被人欺負,再則白明子時不時瘋癲,一把年紀獨來獨往,看著怪可憐。如今白明子乍現在南理寺,只是為了來找她,不二甚是感動。
白明子向來露宿荒野,捉著什麼吃什麼,如今跟著不二,自然想著餐餐不二做給他吃,從沒有想過銀兩問題。至于冷無觴,他身上銀兩不多,以前在無極門處處有「雲霜雨露」照顧,衣食住行之事一向由她們安排,從不用他操心,對銀錢沒有概念。這次他南下尋找不二,半個多月來把身上僅有的銀兩花得所剩無幾,這會兒不二問起,也面色茫然。
夜漸深,不二撐著下巴,眼楮望著天上對青年農夫忽然道︰「你別裝了。」
齊多隆哼笑一聲道︰「好一個天下第一堂堂正正的南理寺,寺里有女弟子又怎麼說?難道是哪個聖僧金屋藏嬌?」
臨走前不二突然想起什麼事,對白明子和小白臉道︰「等等,我們有錢投客棧嗎?有盤纏嗎?難不成要沿路乞討?」
「我去!你們身上沒銀兩?」不二額冒黑線,簡直對這些江湖人士理解無能。zVXC。
不僅他們兩個,歸月山莊的人也來了,歸月山莊的厲月夫人,仍是蒙著面紗,坐在客座,身後站一排歸月山莊的女弟子,卻單單不見那個莫憶雪。還有蒼山派的陸書生,站在一群蒼山派的弟子中間,不二見到她拜把子的兄弟,心情激動。
次日天亮,三人隨便吃了些東西,計劃去南天鎮投間客棧,然後北上參加武林盟主大會。
哎,又一個損友,不叫就罷了,這一叫,不二覺得自己處境更艱難了。
一番話說得其余掌門也紛紛應和聲討。劍靖南和駱雲翔卻沒說話,兩人默契地互對視一眼,他們都听出萬掌門語氣中的諷刺,想必其他掌門也听得出,表面聲討實則落井下石。如今武林人人自危,一年一次的議事大會也不過是形式上的事,當真要出面對付一個武功高強的玄戒聖僧,不見得有多少人會付諸行動。了剩守事。
「你……你滿口胡言!」齊多隆氣得面色赤紅。
他埋著頭仍是結巴︰「我,隨便,吃,晚上,回這里,睡覺。我,是,孤兒。」
不二見白明子吃得開心,她也開心,招呼青年農夫過來吃飯,他卻立在門口搖搖頭,結結巴巴說不吃雞肉,眼楮卻盯著桌上的秘制烤雞咽了咽口水,他雖不吃雞肉但抵制不住燒雞的香味。
眾人的目光全投射到乍然出現的兩個不知什麼來歷的人身上。
齊多隆道︰「哼,玄智聖僧這麼救她護她,還道她不是南理寺的弟子麼?我齊多隆今日就要她親口說出實話。」他說著揮掌上前,欲捉拿不二。
不愧是玄智聖僧,智慧過人,三言兩語把齊多隆說得面紅耳赤。
此時清風翻個身睡醒了,抱歉地對不二道︰「清湯師弟,不好意思我睡了這麼久,現在換你休息吧。」
清風還沒回答,前面一個師兄回過頭道︰「無極門少門主失蹤半個月,不知死活,往年無極門也沒人參加這一年一度的議事大會,無極門自從門主冷寂子消失後,鮮少問江湖中事,已經算不得江湖的三大門派之一。」口氣中盡是對無極門的不屑。
「你們兩個打情罵俏可以,私奔可不行喲。」白明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蹲在房頂上,眯著眼笑呵呵地看著冷無觴和不二。
齊多隆怒指不二道︰「南理寺里只有男弟子,你一個姑娘家為什麼要混在其中還穿著僧袍,偌大的寺廟,定是有人帶你進來。」
玄慧怒道︰「你有何臉面再回南理寺,你背叛師門在先,殺玄心師弟在後,有何顏面回來!」
不二往門外一看,門外遠遠站著一個穿著農家布衣戴著斗笠的男子,斗笠遮住大半張臉,手中拎著幾只野雞。
青年農夫說話結巴道︰「是,是,是我家。」
伴隨一陣微風,幾個腳步輕輕進入靈堂,一個蒼老的聲音帶悔恨道︰「玄心師弟,你我相識幾十年,這南理寺里我最敬佩的人便是你,我並非有意燒死你,怪只怪你性格固執,我讓你走你也不走,怨不得我。」
不二緊張得身體微微顫抖,不敢輕舉妄動,待三個人走出靈堂,她偷偷睜眼看一眼他們的背影,果然一個是穿著灰袍的玄戒,另外兩個,一個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一襲黑色衣袍,衣袍下端繡著一個金色的不知什麼圖案的圓形花紋,背影氣質不凡的年輕男子。
玄智聖僧道︰「師弟,回頭是岸。」
白明子的「空魂掌」雖到了無人可及的境地,武功路數也是直來直往簡單直接,但論輕巧靈活,還以無極門的輕功「千回百轉」更勝一籌。冷無觴看不下去,當即飛身上樹幫他捉了兩只。白明子見冷無觴幫他捉野雞,自然高興,一高興就把冷無觴當做朋友,還求冷無觴教他無極門的輕功「千回百轉」。
清風不叫還好,他這一出聲,被齊多隆和夜公子注意到,齊多隆眼神好,一眼認出是那夜泡溫泉唱歌的姑娘,心里一喜,縱身飛過來,一把捉住不二,把不二拎到人群中間。
駱雲翔一臉激動,高興地開口叫道︰「不二!你怎麼在這里!」
不二摔在地上,抬頭一看,見是白明子,又見他好端端的沒缺胳膊少腿,只是頭發披散,又驚又喜地爬起來對白發老者叫道︰「師傅!你這些日子去哪了?不二很擔心你。」
不二已有半個多月沒見到他們,心中有些想念,尤其掛記劍靖南和小白臉的傷勢。不如偷偷去看看,于是和清風一起悄悄去到議事閣,只見偌大的議事閣里里里外外或坐或站,擠滿了各門各派的掌門弟子。
不二也不懼他,到這地步了,還有必要懼他做什麼,脆聲說道︰「吶,你家主子剛才也說了,南理寺天下第一大寺,風景卓絕,四大聖僧聲名遠揚,你們能來瞻仰,我就不能來嗎?我偷換這身僧袍,只是為了更好的接近聖僧,瞻仰他們。」
不二微微皺眉,也沒說什麼,回廚房給青年農夫單獨燒了兩個菜,讓他吃了晚飯。
玄智聖僧錯身避開,把不二護在身後,以守為主,齊多隆多次發掌卻沒沾到不二一絲一毫,武功遠遠差了玄智一大截,卻又不依不饒,不斷出掌。逼得玄智也出了一掌,掌力只發三四層左右,只為暫停打斗,不至傷人。
壯漢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齊多隆,這位是我家主子夜公子,我們只是無名小輩,路過此地,湊個熱鬧。」
白明子開心得不斷拍手叫好,還沒吃口水咽了好幾次,跳上椅子,抓起一只雞便大口大口啃起來,油花沾得他滿臉都是,吃相如同一個孩子,野孩子。
玄慧胖胖的身軀站出一步道︰「鐵心拳可是你獨門所創?當晚寺里已經驗過玄心師弟尸首,他正是中了你的鐵心拳!」
余音未落,只見門外又飛進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遠遠一掌震碎廳中石柱,余波蕩氣,驚震眾人。
兵法?黑衣人?不二全听到他們的對話,卻听得雲里霧里,心想原來這三人是燒藏經閣害死玄心聖僧的人。不二對武林中的門派知之甚少,那兩個人是什麼門派她不知道,但容貌已經記下,總之害死玄心聖僧的總之不是什麼好人。
白明子笑呵呵道︰「我徒兒說有就是有!」說著手掌一拐,一掌往姓夜的身上打去。
此次議事乃一年一次,場面重大。不二踮腳伸著脖子四處看了看,看到駱雲翔坐在遠遠一個接近聖僧的客位上,身邊坐著傷勢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的劍靖南,她激動得幾乎要沖出去跟他們打聲招呼。她還沒好好感謝劍靖南在毒蛇谷為她受的那兩掌,礙于現在的身份,不好暴露。以及很久沒看見駱雲翔那親切陽光的笑容,甚是想念。
他見不二羞紅了臉,饒是有趣,忍不住又道︰「就算你對我身體不熟悉,我對你身體可是很熟悉。」語氣是很正經那種。
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是如此。
劍靖南和駱雲翔幾乎同時從座位上站起來,蒼山派的陸書生也面帶驚喜,同時也很驚愕。
玄智聖僧之前和不二說過,她喬裝成南理寺的弟子,只能在柴院這里做事,不能四處走動,她不能去議事閣,可是听到三大門派的人都來了,她心中一動,心想難道小白臉、劍靖南、駱雲翔都來了?
這幾日見南天鎮忽然熱鬧起來,來了各路英雄,迷劍莊的劍靖南和唐門的駱雲翔也投了同一間客棧,冷無觴暫時不想出面見他們,他向來不參加這一年一度群雄議事,貿然出現怕有不妥。議事當天冷無觴也上山去,想踫踫運氣看能否找到不二。
那位夜公子朝不二投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竟淺淺笑了一笑。
齊多隆得意地道︰「大家且看,這個是不是女弟子?」
不二無奈,只好先把廚房清理干淨,青年農夫也幫了很多忙,提水給不二。不二清理好廚房之後,吩咐青年農夫去鎮上買些調味料,他悶聲不語地去了。
劍靖南英氣逼人,在邊上看著,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駱雲翔簡直想拍手叫好,嘿嘿,果然有不二在的地方就有好戲看。
歸月山莊的厲月夫人,始終冷眼旁觀,面紗下絕美的面孔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不二回到柴院,劈柴燒水,清風屁顛屁顛跑來說議事閣來了很多江湖豪杰,三大門派的人都來了,要拉不二去看,他迫切想知道眾人對玄心聖僧之死一事如何定奪。
他這句話對南理寺眾人沒效果,卻單單入了白明子的耳。白明子本想攜著不二離開此地,听夜公子這麼一說,也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江湖狗屁,全是狗屁。」
玄戒老兒先是一怔,始料不及,雙目火光四射,怒極反笑道︰「哈哈,老朽今日出現只想再送玄心師弟一程,好個南理寺,用我獨創的鐵心拳污蔑我,我現在有口難辨,跳進黃河洗不清,恨只恨當年不早先一步離開此地,早知如此,我十五年前就離開罷。」
眾人瞠目結舌,噓聲一片。
蒼老的聲音又道︰「公子請放心,老衲定會奪回兵法。」
小白臉身子往後一仰,笑道︰「怎麼不熟悉?你身上的骨頭我都模過了。記不記得第一次見你,你被人踢斷腰骨,我把你帶回無極門,當時我以為你是男兒身,想也沒想幫你接骨療傷,月兌去衣服才知道你是女兒身,是我眼神不好,但……」他眼神往不二身上瞟一瞟,繼續假正經道,「你這身子穿什麼都像個男的。」
眾派掌門听聞圓寂的玄心聖僧中了鐵心拳,滿場驚詫,也有個別門派掌門在心中暗自思付,反應自有不同。蒼山派的萬掌門先開口道︰「南理寺幾十年來為江湖中主持公道,沒想到這次出了這等事情,玄戒聖僧幾十年修為,一念之差,被惡人利用,實在不該,南理寺百年建立起的德望,可惜可惜。」
不二望著玄智聖僧,只覺得對不起他,卻又不想就這麼讓南理寺難堪,腦子一轉,干脆豁出去,鼓著小臉瞪著齊多隆道︰「喂,我穿著南理寺僧袍就是南理寺的弟子了?我要是穿上你的衣服,難不成我還成了你?我若穿上你主子的衣裳,你是不是得叫我一聲主子?」
忽然,人群外的夜公子卻冷笑一聲朗聲道︰「都道江湖英雄豪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講仁講義,南理寺天下第一大佛寺,救死扶傷,以渡人為己任,沒想到還沒查清事情來龍去脈,卻以多欺少,上百人堵殺玄戒大師一個,沒有一個人出手解救,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玄智緩緩道︰「齊施主莫動氣,這位小施主說得沒錯,佛門為天下各路人士敞開,你們能來,她當然也能來。」
「來的是何人,竟敢出口侮辱我南理寺!」一個南理寺執事僧人站出來道,其余南理寺弟子也憤憤不平。
不二還沒反應過來,只想掙扎,卻被齊多隆揮手打掉她的僧帽,大庭廣眾之下,一頭長發頓時披散下來。
三個聖僧也停下打斗,回身看白發來人。
白明子武功出神入化,風吹草動皆知,自是知道有人跟蹤,卻覺得好玩,假裝被冷無觴跟蹤,還裝出一副沒有察覺的樣子。其實冷無觴何嘗不知道白明子已經發覺自己,他為了配合白明子,跟他玩著,兩人就這樣,一個假裝跟蹤,一個假裝被跟蹤,相互追逐了十來日。
冷無觴在半山上見到白明子在樹林中飛來飛去捉野雞,只是野雞終年生活在樹上,靈巧機警,在樹梢間飛來遁去,借著樹枝躲避白明子,石子全打在樹枝上,白明子捉了半天也沒捉到一只,甚是著急。
不二像觸電一樣馬上從小白臉懷中掙月兌開。「師傅!你什麼時候跑房頂上去了?難道冷無觴易容術的事你早知道?」她問道,見白明子又溜下屋頂進屋去,答案已經不用多說。
天色不知不覺已晚,白明子吃飽喝足躺下睡覺,房屋里傳來他的打呼聲。不二有心事,在屋院外的土階上坐著,房屋孤立于鄉野之中,方圓十里之內見不到其他燈火,只有滿天的繁星,閃爍夜空,如同一匹綴滿鑽石的華美袍子。
可是找來找去,也不見一個無極門的人,一個也沒看到,頓時又感到有些失落。她最想見的那個人,沒有出現。
次日,江湖門派陸續上山,听聞玄心聖僧圓寂,紛紛前往祭拜。
不二轉頭看到那兩個人,身子一顫,險些驚呼出聲。守靈夜里出現在靈堂的兩人!他們是火燒藏經閣害死玄心聖僧的罪人之一,光天化日找上門來,太囂張了。不二頓時又氣又急,不知道這兩個人有什麼陰謀,想到玄智聖僧好心收留自己,她不能讓他老人家處于危險境地,想要當場揭穿兩個人但她現在這個樣子無法出面,會給南理寺帶來麻煩,她陷入兩難境地。該怎麼好?怎麼辦,不二著急。
在場的眾人個個驚愕住,包括那齊多隆和他的主子。
到了夜晚靈堂里便只剩下不二和清風,兩人聊些話題,輪流注意香燭不被風吹熄,疲乏了便在墊子上睡下,也只能交替著休息。
玄智聖僧不愧南理寺第一大聖僧,厚德高品,在此情況下依然鎮定沉著,臉上帶著平靜的面容看待議事閣中的眾派掌門。坐在旁邊的玄慧聖僧則面色凝重,對眾派掌門道︰「南理寺此次遭此重創,望各派掌門能協同本寺一起討伐罪人玄戒,挽回本寺聲譽。」
不二穿呆著南理寺的僧袍僧帽,同清風悄悄站到一群南理寺弟子中間,听寺里的聖僧長老如何同江湖門派們商議火燒藏經閣之事。
不二來不及和南理寺聖僧道別,也來不及和劍靖南駱雲翔陸書生等人打聲招呼,就那麼被白明子帶下山,擇路而去,暫時在青年農夫的家里安頓下。
不想廳外忽然飛進一人,也是閃電般的灰袍身影,立著掌法對擊玄智那一掌,直把玄智擊得往後飛退,不二也被掌氣所傷,摔出一旁,胸中一口悶氣,哎呀叫喚一聲。
玄戒冷哼一聲,飛身一掌打過去,兩人過了數招。南理寺眾弟子群起而上,布列陣法圍攻玄戒,個別門派掌門也握著兵刃起身圍堵,助南理寺一臂之力,今日只怕叫玄戒如同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另一個粗聲重氣道︰「玄戒大師,你別傷心難過,要不是一個突然冒出的黑衣人,也不會在打斗中打翻燭台燒了藏經閣,那黑衣人不知是什麼身份,目的卻是和我們一樣,只奔那《戰戟兵法》而去。」
門外忽然進來兩個神秘來客,一個中年壯漢,一個青年俊男。說話大笑的正是那個魁梧的中年漢子,兩人身穿普通布衣長袍,青年男子面容俊美,面色冷靜,布衣長袍也掩蓋不住他周身散發出神秘莫測的貴公子般的氣勢。
不二扭頭看他那張比星辰更美的臉,心潮澎湃,她強忍著從腳趾蔓延到全身的快樂,告訴自己不能被冷無觴發現自己見到他很高興。被他那麼一說她漲紅小臉,急忙道︰「我,我怎麼會對你的身體熟悉,你是我的誰啊……」越說臉紅得越厲害。
南理寺已經夠亂了,這會兒加上不二這個事,亂上添亂。
不二小聲問清風︰「怎麼不見無極門的人。」
今夜火燒藏書閣,不止那三人,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戰績兵法》也沒有被他們得手,而是黑衣人搶了去。這其中的事情頗為復雜,不知來龍去脈,不二想著要找一個時間跟玄智聖僧說一說。
玄戒臉上微微僵硬道︰「你有何證據說我殺了玄心?藏經閣失火,他沒逃出去,命喪經閣,是他的劫數。」
「怎麼這幅樣子?似乎很長時間沒人居住了,你平日不用廚房嗎?都去哪解決溫飽?你的家人呢?」不二一連串問道。
玄戒大笑一聲︰「什麼江湖群雄,不過是以多欺少。」
白明子笑嘻嘻指著門外道︰「在山下遇到一個好心的小兄弟,他帶我來。」
偏偏這時刻頭頂響起一個掃興的聲音。
不二雖然很乏困但不能睡,她半眯著眼楮打著瞌睡,忽然感覺屋頂上有輕微動靜,動靜一直傳到靈堂門外,閃過幾個黑影。她心里害怕,頭一歪馬上趴著裝睡。
當下兩人商議一同去南理寺湊湊熱鬧。冷無觴礙于不好以無極門少門主身份出現,只好喬裝成一個山野農夫的模樣。他們兩人才到南理寺議事閣,剛好見到不二被齊多隆揪出,玄戒與玄智玄慧二僧擊打,不二被掌氣震摔一邊……
不二卻再也睡不著,怔怔想著事情,不知不覺天光亮,晨鐘鳴響。三夜守靈結束,玄心聖僧下葬,祠廟立牌,又簡單祭拜一番。寺里比往日更是寂靜,弟子們緘口無言,做各自的事情,籌備江湖群雄上山議事事宜。
師傅鬧著要吃燒雞,不二只好先安頓他,進入農家廚房,頓時傻了眼,鍋碗瓢盆全覆滿一層厚厚的灰塵,似乎長久無人居住。不二問那青年農夫︰「這里真的是你家?」
守靈到了第三夜,不二替換清風休息,清風沉沉在墊子上睡去。
不二剛听到玄戒言語里的意思,似有隱情,但誰知道他是不是裝出來。她知道這個夜公子和玄戒是一伙的,當然會幫著玄戒,可什麼事都要講究個證據,何況這個夜公子聰明得很,若不是有周全之備,怎麼會輕易出現在議事大會上。
不二瞪大眼楮望著小白臉,本來見著他很高興,這會兒又被他的話氣得不行,紅著臉著急道︰「你胡說,你怎麼會對我身體熟悉?別毀我清白,我還沒嫁人呢。」
南理寺一片混亂,人群騷動,清風隔著人群不可置信地望著不二,臉上寫滿驚恐和不安,柴院那些接觸過不二的師兄們也差不多的表情,更多的是難堪。
白明子狀態似乎還不錯,見到不二,眉開眼笑奔到她面前道︰「徒兒,你讓師傅找得好辛苦,師傅餓了好幾天,你給師傅做吃的吧,師傅方才上山順道捉了幾只野雞。」
白天有專門超度的高僧來靈堂做些超度的法事,念誦超度經文,修整玄心聖僧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面孔,披掛上十字僧袍等,也會有弟子陸陸續續來祭拜做告別儀式。
「哦?不見得吧,我的易容術騙過那麼多人,怎麼單單你認出我的身形,莫非你對我的身體很熟悉?」冷無觴見被不二拆穿,索性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扭頭逗不二道。
不二很是氣憤,伸手要去捶冷無觴,冷無觴卻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懷中,兩人四目相對的片刻,時空停頓。不二心想,難道接下去是要接吻的節奏嗎?!要不要閉眼,要不要閉眼啊真糾結,閉了眼楮他會不會覺得她不夠矜持?
「敢問來的是哪兩位英雄好漢?」玄慧沉著氣問道。
主位上的玄智玄慧聖僧兩人面色也微微一變。玄慧心虛地看了玄智一眼,玄智迅速恢復淡然神態,微笑道︰「兩位施主初次來到南理寺,言語中道是初次路過此地,怎會說出我寺里有女弟子這番話?莫不是之前有造訪過本寺或對本寺很了解?若造訪過本寺,為何不從正門造訪?」言下之意這兩人偷偷模模入寺,人品本就遭人懷疑,有何資格說南理寺的不是。
「不得無禮,佛門為天下眾生敞開,來者皆是主。」一直沒說話的玄智聖僧在主位上說道。下面的弟子們听到聖僧的聲音,壓下心里的不平之氣。
齊多隆身旁那位頗神秘的夜公子淡淡言道︰「我們此前確實造訪過貴寺,南理寺乃天下第一大寺,風景卓絕,四大聖僧聲名遠揚,我們一心想前來瞻仰一番,不想在山上迷了路,不巧在這寺院附近撞見身穿南理寺僧服的姑娘,听聞南理寺只收男弟子,不由大感疑惑,想前來證實是否看錯。」
直到他們消失,不二才坐起身,想著剛才三人的對話,捋一捋頭緒。
不二惦記著玄智聖僧好心收留她的善舉,又急于拆穿夜公子,轉身對白明子道︰「師傅,這個姓夜的方才有欺負我,你幫徒兒教訓教訓他。」
「哈哈哈,南理寺還有什麼聲譽可言。」
她和師傅兩人自顧說話,也不管廳中其他人等反應如何。這時,玄慧大喝一聲道︰「今日群雄同力,與我南理寺共同捉玄戒這個叛徒!」
齊多隆此言如同驚雷,炸得議事閣里眾人一片嘩然,愕然相顧。
好了,現在要殺雞了!不二第一次殺雞,捉著刀不知道如何下手,她蹲在幾只野雞面前,久久沒敢痛下殺手,握著刀對它們發表一通演講︰「吶,我也不是想殺你們,可是我師傅要吃燒雞,我也好些日子沒吃肉了,你們看起來很好吃啊,看你們這小腿,這身材,在山上過得很逍遙自在吧。來世若投胎還做雞,別到處飛,遇著人類張開翅膀能飛多遠是多遠,遇到我師傅那樣的人是你們倒霉,我跟你們說,他還生吃兔子,所以啊,我現在要把你們變成絕頂美味燒雞,你們的美味會永遠被記著。」她拍拍胸脯。
不二倒吸一口氣,心提到嗓子眼,這位夜公子來者不善,言語有條有理,說得委婉通透又抓不住他的把柄,很不簡單。
「你……」齊多隆沒想到不二犀利反擊,被反駁得啞口無言。眾人也被不二的反應驚到,個別的笑出聲來,好一個古靈精怪的聰明丫頭!
南理寺一年一次的群雄議事大會,主要處理一年之中江湖中發生的大事,協調門派之爭,平息武林動蕩。主位上坐著玄智玄慧兩大聖僧還有一些長老僧人,南理寺四大聖僧德高望重,為一年一次議事大會的主持。可今年南理寺遭遇大劫,玄戒聖僧叛走,藏經閣失火,玄心聖僧圓寂,短短幾個月之間接連重創,當務之急是處理本寺之事。
不二說著舉起刀,又放下,再舉起,再放下,來來回回比了好幾回,回頭看到白明子和青年農夫站在廚房門口,一臉愕然地看著她,估計是听了方才她對野雞發表的那通話,有點哭笑不得。
冷無觴說他要去找不二,暫時沒有閑余時間教白明子輕功,日後再教他。白明子卻道他也要去找不二,又把不二怎麼救冷無觴性命,怎麼成為他徒兒的來龍去脈說出。冷無觴心中自然動容,更加堅定要找到不二的決心。
不二已經渾身顫栗,呆若木雞,這說的不正是她嗎?南理寺的女弟子除了她還會有誰?問題是這兩個人是怎麼知道不二被收留在寺中的,她百思不得其解,什麼時候被跟蹤了?真可怕……
「好,不二回頭給師傅做燒雞好不好?師傅,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誰領你來的?」不二高興問道。
第三個人聲音年輕,卻氣息最平穩篤定,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兵法失手只得他日再尋回,看來還要多留在中原一些時日,查清兵法去向。」
在這個陌生險惡的時空里,誰待不二好,不二便待誰好。
青年農夫不知何時也坐到不二身邊,也抬頭望天上的繁星,兩人都沉默著,除了璀璨的夜空,只剩下微微吹佛的風聲作陪。天氣雖冷,不二卻感覺心中暖暖的。這樣平靜愜意的夜晚,不知道還能有幾個。
齊多隆一听臉色突變,怒道︰「滿口胡言的丫頭!我家主子何時欺負過你?」
她無奈宣布︰「當務之急是掙銀子!沒銀子寸步難行,就算可以輕功代步,野雞野兔野菜果月復,也只是一時,餐餐吃野味怕是會吃出禽流感。」
小白臉皺眉問道︰「禽流感是什麼?」他听問題的重點偏得嚴重。
「一種傳染病,能致人死地。」不二嚇著他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