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駱雲翔說這話的時候,冷無觴就在旁邊冷冷地插一句︰「不知是你給人家顏色瞧,還是人家給你顏色瞧。」
不二幫著駱雲翔道︰「我看啊,你們所謂從小到大的兄弟情,也不過如此嘛。駱大哥,你哪天被小白臉落井下石,也別太傷心,我懂你。」她想起那日在溪水中被淋得濕透的情景。
可是駱雲翔太賤了,朗聲一笑,撲到冷無觴身上抱著他對不二道︰「不二啊,這你就不懂了,冷無觴這個人就是這麼BT,他越是不待見一個人,說明他越對那個人好。是吧?小白臉,這稱呼真適合您啊。」他轉頭對冷無觴道,在冷無觴變臉之前,他急忙松開了手。
不二和劍靖南步行到石風橋,岸邊有許多放燈之人,大多是尋常百姓,河面上漂著許多河燈,一朵朵蓮花形狀的紙燈,中間點一盞蠟燭,隨著流水緩緩漂動,綿延流淌,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映得整條河水如同璀璨星河。
劍靖南?看來他也從南理寺趕回來了。不二自那日在毒蛇谷他替她受了兩掌,心中一直掛記,想找個機會當面謝謝他。
不二往蒼山派那邊一瞧,發現除了萬掌門和幾個弟子並沒見到陸書生,不知道他怎麼沒跟著上山,她還想見他一面,把畫著天殘棋局的錦布還他,天殘棋局留在她這里實在是沒什麼用。
劍靖南笑著搖搖頭,不二說道︰「從前,一個國家有個貌美如花的公主,一個貧民小子喜歡上她,每日偷偷到她窗前等候,只為見她一面。公主隔著窗戶對那貧窮的小子道,‘你若站上一百夜,我就和你見面’,貧民小子听了很受鼓勵,風雨無阻,夜夜去到公主窗前等候,一夜又一夜,他一直堅持站到第九十九夜,到了第一百夜,他沒有再出現,公主很傷心。」
「就是,就是,月兌不了干系,從實招來。」門派中有人高聲應和,眾人也紛紛響應。
劍靖南板著臉揮了一揮手,「你們走吧,莫姑娘態度已經很明顯,她不喜歡被人打擾。」
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刻!這麼多年來,鏟除無極門,讓無極門身敗名裂一直是她厲愁月迫切想實現的事情之一,她在二十年前立下重誓,有遭一日,定會看著無極門遭武林攻擊,再看著無極門落入深淵萬劫不復。只可惜,冷寂子那負心漢不知躲在哪里,她要叫他看看,你當年負我,我便叫你兒子生不如死,叫你一手創辦的無極門灰飛煙滅。
前三天為次擂台上的挑戰,三天後定下最終兩位勝者,挑戰主擂台上的兩位英雄。今日主擂台上還沒有人出現,兩座次擂台下倒是圍滿觀眾,其中一座上已經有門派掌門跳上去接受挑戰,另有別的門派掌門也跳上台去,各家使出絕活,一爭高低,登時刀光劍影,驚鳥走獸,呼喝聲雷動。
只見駱震玄打量了不二兩眼,笑米米道︰「你就是不二吧?我听雲翔多次提起你,說你又有趣燒菜又好吃,哪天上我唐門來燒給我吃?要不武林大會結束上我唐門去玩去吧?哈哈哈。」他說完大笑三聲,一副把不二當準媳婦兒的語氣。
莫憶雪如實相告︰「酒館的廚子,姓顧。」
眾人听聞星辰劍出鞘,一陣小小的騷動。
「駱伯伯好。」不二禮貌地打聲招呼。難怪駱雲翔那麼陽光大氣不正經,原來他有那麼個爹啊,本來不二很懷疑駱雲翔到底是不是駱震玄親生子,這會兒她百分之一百的確定。
不二臉色微紅,把目光移到河面燈火通明處,轉移話題說道︰「劍大哥,你可知道貧民小子和公主的故事?」
駱震玄馬上笑呵呵道︰「無殤一個無極門的少門主,哪有那般小氣,憑我與無極門的交情,難道讓不二到我唐門燒幾日菜他也不允許嗎?無殤你說是不是?」
厲月夫人冷笑道︰「駱公子這話說得不對,就算魚不二武功低微,以冷無觴的輕功修為,帶兩個人絕不成問題。何況日前在南理寺,你也見到她混入南理寺弟子中間,著個中緣由,只怕魚不二才能告知大家。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南理寺,為什麼喬裝成南理寺的弟子,莫非她早已和玄戒老兒暗中勾結,潛伏在寺里和玄戒里應外合,而那鬼見愁白明子,恐怕也和玄戒是一伙的。再則,魚不二又是無極門的人,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若不是有人指使,恐怕做不出這等事情。」說著眼楮瞟向冷無觴。眾人倒吸一口氣。
劍靖南走過去禮貌地道︰「莫姑娘,別來無恙。」
蒼山派的萬掌門是一個趨炎附勢之徒,見如今無極門信譽不保,又有群雄在場,對冷無觴沒好語氣地大聲道︰「冷無觴,你到底為何救下玄戒?你與玄戒是不是一伙?玄戒老兒如今在那里,你從實招來,否則今日武林各門派替天行道,絕不輕饒。」
不二見聖僧出現,像一劑鎮定劑,讓她松了口氣,心中非常感激玄智聖僧的出現,幾乎熱淚盈眶,聖僧實在是大大的好人。
幾個圍著莫憶雪的漢子不敢得罪劍靖南,紛紛散開,其中一個道︰「哪里哪里,我們只想和莫姑娘交個朋友,听說莫姑娘乃天下第一的美人,若能一睹芳容,實在是三生有幸。」
莫憶雪往門外看一眼,目光先是落在劍靖南身上,隨後落在他身邊的不二身上,微微蹙起柳葉細眉,不動聲色。
眾人听到聲音,紛紛回頭看向玄智聖僧。
厲月夫人咄咄逼人,不二已經緊張得雙眼放空,全身發麻,一張臉漲得通紅,張口結舌不知道要怎麼應付眼下場面,這下可糟糕了,她到頭來連累了師傅和小白臉,這是她最不想發生的事。
「劍大哥,你的掌傷痊愈了嗎?」不二問道。
不二出了下了樓,劍靖南等在客棧門外,腰身別劍,一襲秀逸俊雅的深紫衣裳,稱極了他烏黑的發,玉樹臨風,臉上總掛著禮貌性的笑容,路過的江湖好漢紛紛朝他問候一聲,人緣極好,不像總是我行我素的冷無觴。
冷無觴也不看不二,正好劍靖南也在場,遠遠隔著一張桌子望向不二這邊,目光久久沒移開。他喝了口茶淡淡道︰「駱伯伯既然喜歡不二,就帶她回唐門好了,她只不過是一個燒菜丫頭。」他在說違心的話,昨晚的劍靖南與不二見面的事讓他心中難平。
蒼山派的萬掌門已經拍桌而起,望向冷無觴這桌道︰「厲月夫人口中說所已經很清楚,當今武林門派之中,以無極門的輕功獨步天下,門主冷寂子所創的‘千回百轉’,更是無人能及,救走玄戒之人,想必就是當今無極門的少門主冷無觴!」
冷無觴把手中把玩的茶杯放下,冷面輕輕一笑,卻顯得更加陰寒,他道︰「厲月莊主實在厲害,不僅眼神好,還分析得頭頭是道,我都想給你鼓掌了。」
次日,武林盟主大會。大會地點設在梅劍鎮郊外,迷劍莊的山腳下一開闊平原處,四處掛滿彩旗,表面喜慶熱鬧,暗里地不知會發生怎樣的頭破血流。
蒼山派的萬掌門道︰「玄戒不是逃得沒有蹤跡了嗎?如今江湖把他當過街走狗,人人可打,他豈會輕易出現在武林大會上,怕是梅劍鎮百里之內也不敢近身。」
冷無觴剛才在客棧二樓目睹劍靖南抱了不二,心里波瀾起伏不能平靜,此刻見不二對他態度不好,臉色更沉得厲害,一張精美絕倫的面孔簡直和雕塑沒兩樣,他冷笑道︰「你對劍靖南,可真溫柔。」
莫憶雪輕眉一挑,沉著一張冰冷的面孔,只是又把目光在不二身上掃了一遍。
駱雲翔沒正經地歪了歪嘴,夸張笑道︰「什麼味道這麼酸,難道是隔壁酒館的酒嗖了?好大一股酸味!」在冷無觴出掌之前,他已經遠遠跳開,躲回房中。
武林大會在即,梅劍鎮較往年顯得人群更多,各家客棧酒樓投了很多江湖人士,沒錢入住的劍客便在街頭買一壺酒,三三兩兩席地而坐,喝酒聊天。輕功好的,便躍上屋頂,一面賞月賞景一面喝酒,也樂得自在。
這是不二第二次來梅劍鎮,此處依山傍水,好漢群集,白天這里繁華喧鬧,到了夜晚隨處張燈結彩,街道上人頭攢動,交織著各種小販的叫賣聲,以及各種酒館里江湖人士喝酒豪邁喧嘩的聲音。
莫憶雪立刻站起來,微微頷首對厲月夫人恭敬道︰「莊主。」原來是在等人。
冷無觴依然看著不二遠去的方向,淡淡道︰「劍靖南確實是個不錯的人。」他想起那日在毒蛇谷劍靖南不顧生命危險救不二,他自己當時也十分受震,單純的不二就更不用說。
那人回頭一看,見是劍公子,一腔怒火迅速消了去,聳眉拍馬屁道︰「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劍大公子,幸會幸會,替我們問候莊主大人。」
厲月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冷聲道︰「玄戒雖是沒有蹤影,卻有跡可循。多日前,我在南天鎮尋到玄戒蹤跡,一路追蹤,最後在一片樹林處截住他。我歸月山莊的弟子擺布劍陣,全力捉拿,幾乎要當場捉住玄戒老兒,他中了我一劍,傷得不輕,當時根本是死路一條,不料樹上飛下兩個人,以變幻莫測的輕功救走了他。」
不二和冷無觴等人在客棧用過早茶也赴會去,混在人群中,遠遠觀望著。駱雲翔一早不見人影,估計是跟著他們唐門的人去了,听說唐門門主駱震玄傷勢痊愈,本次盟主大會也是全力以赴,勢在必得。
霜兒嬌羞一笑,輕輕拍了不二一下。這時已經用過晚飯,各自回到客棧客房,不二與雲瑤霜兒三人同住一間。雲瑤照顧人慣了,給不二準備了新的衣裳,之前在迷劍莊不見落水,把一襲紅色的丫鬟衣裳弄濕了,這會兒雲瑤給她送過來讓她換上,天氣冷了,又給不二準備了一件紅色鴨絨小襖,她們實在看不下去不二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這些日子不見,看不二消瘦的樣子,心想她應該吃了不少苦,又心疼起來。
不二見了霜兒雲瑤,自然是高興,上去與她們寒暄一番,嘻嘻哈哈笑聲不斷。zVXC。
「神經病啊。」不二幽幽哼一聲,模不著頭腦,也回到房中睡下。
不二正吃著雞腿,雞腿 當一聲落到碗中,整個人已是全身僵硬。她看了坐在對面的冷無觴一眼,冷無觴卻幾乎沒什麼反應,依然悠哉地喝著他的茶,眼楮眨也不眨一下。桌上多是葷菜,他幾乎沒怎麼動筷子。
駱雲翔和他爹駱震玄雙雙皺起眉頭,也看著冷無觴,心中自然是有眾多疑問。
「陪我走走吧,梅劍鎮的夜景十分有名,前面的石風橋每晚有人放河燈,我們一起去看看可好?」劍靖南柔聲問道,壓抑住眼里見到不二的喜悅與輕松。
劍靖南微微笑道︰「早痊愈了,多謝關心。不二,你別把那兩掌放在心上,我不是想要你的感激才救你,我是想要救你而救你。」
厲月夫人殲險一笑道︰「另外那人不是別人,也是無極門中人。」她手一抬指向不二,「正是那個紅衣丫頭魚不二。」她那日在林中見出手救走玄戒老兒之人,使出的正是無極門的輕功「千回百轉」,本來她認出冷無觴一個,昨晚見到不二與劍靖南離開時的背影,心有疑思,今日見到不二與冷無觴一同出現迷劍莊,確信那日和冷無觴一道救走玄戒老兒的便是她。
劍靖南把不二送到客棧門口,目光柔情里卻似有不舍。客棧門前兩盞燈籠照出明晃晃的光,夜已深,大部分客人已歇下,來往的行人也漸少。不二對劍靖南道︰「劍大哥你回去吧,夜里上山注意些。」雖然她知道輕功帶路,一時片刻他便可抵達迷劍莊。
不二道︰「答案有很多,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你覺得他為什麼沒有出現?」
劍仇雄在主位上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他對厲月夫人道︰「厲月莊主說的有跡可循,難道說是在南理寺出現的那兩個不知什麼門派的男子?我听劍兒回來與我說起,那兩人身手非同一般,不似江湖尋常路數,使用的迷霧彈也是中原少見。」他心中對那兩人早有猜忌,疑心他們是從西域而來,不知是否會潛到武林大會,伺機壞他好事。
厲月說到這里,已有人朝不二他們這桌投來目光,當下群雄寂靜,一絲聲音也無,目光紛紛打在冷無觴身上。他卻依然保持冷靜,安然自若,手上握著空茶杯輕輕把玩。
不二嚇得身子一僵,挺得僵直僵直,隨時準備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離現場。卻听到厲月夫人緩緩走上來對劍靖南道︰「劍公子,玄慧聖僧之事,你可听說?」
幾個漢子臉上雖帶著不滿,卻不敢造次,各自散了去。
莫憶雪上前道︰「她名叫魚不二,今年十五歲,是個孤兒,從小被江北府一間酒館收留撫養,兩個月前被冷無觴所救,留在無極門中。」
午後,有迷劍莊的弟子找來道︰「莊主請各位上山用晚膳。」
不二可不是十五歲的丫頭,穿越前也是談過戀愛的人,听冷無觴語氣里不甚對勁似乎是吃醋,心里暗笑,索性逗逗他,頑皮道︰「劍大哥待我那麼溫柔,我當然也要待他溫柔,我魚不二一向是別人待我如何,我便待人如何。怎麼樣,你要不要也待我溫柔點,說不定我會叫你一聲冷大哥。」
不二忍不住勾了勾霜兒的下巴道︰「霜兒呀,我半個多月沒見你,怎麼覺得你變得更漂亮了,快比你們少門主漂亮了,以後可不許對男人這麼笑,他們會被你迷死的!」
冷無觴伸手過來捏不二的臉,把不二的臉捏得變形,一張臉靠得很近道︰「你越是這樣,我越會對你狠。」說著袖子一揮,走回房中。
劍靖南凜然道︰「幾位欺負一個女子,怎麼能算是英雄好漢,梅劍鎮不歡迎這種人。」
厲月夫人卻不買單,繼續冷言冷語道︰「就算聖僧收留魚不二,可她救了玄戒這事為實,無法擺月兌干系,若不是她與冷無觴救走玄戒,玄慧聖僧也不會中了玄戒那殲人的鐵心拳慘死荒郊野外的草屋。聖僧又怎麼知道,魚不二不是假裝流落街頭請你收留呢?若不是如此,怎麼冷無觴也會出現在南理寺領域附近。」
不二立在客棧門前,身體僵直,心神不寧,望著莽莽夜色出神,她直覺劍靖南一定出了什麼事,今夜他看起來心神不寧,笑容也不太自然,眉眼間有所隱忍,但只要他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
莫憶雪坐在原處動也不動,渾身散發冰冷氣質,讓人不敢靠近。劍靖南出手替她解困,她也沒有絲毫要感謝劍靖南的意思。
在場的門派眾人,也紛紛舉杯干了,心中自然各有所想。
劍仇雄不可置信地道︰「厲月莊主,此事事關重大,關乎無極門聲譽,不可輕易定下論斷,其中定有隱情,你說救走玄戒是兩人,倘若……倘若其中一人真的為冷少門主,另一人又是何人?」
眾人听聞聖僧講訴,多少表示理解,卻也有個別想一探究竟。
厲月夫人道︰「那兩名男子雖不知是什麼門派的人,但我看得清楚,救走玄戒老兒的不是他們兩個,另有其人,而這兩人今日也在場,就坐在我們之中。」
厲月夫人冷眼望著冷無觴,目光狠毒,嘴角牽起一抹邪惡的笑。
劍靖南卻似乎還沉浸在故事的答案之中,不二見他那麼認真思考答案,有點後悔把這個故事告訴他,像他這麼認真的人,大概會糾結好一陣子。
不二听他那麼一說,心想我是什麼東西嗎?隨便丟來丟去的。當下心里也很動氣,坐在位置上悶聲不再說話,拿起筷子夾了菜肴往口中送,大口吃飯。
駱震玄卻是哈哈大笑道︰「好,不二,我就喜歡能吃的姑娘,你這點深得我心,吃,多吃點,你太瘦了。」他說著又夾了幾只雞腿到不二面前。
劍仇雄驚震,問道︰「真有此事?厲月莊主可認出這兩人?」
不二看著滿桌子的豐盛菜肴,哪里是粗茶淡飯,迷劍莊也太謙虛了,又因為多日來沒好好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她也不管別人怎麼看,自顧自吃得挺歡的,偶爾抬起頭,看到冷無觴對面那張微微蹙眉的面孔,大概是被她的吃相驚呆了。
無極門一向與唐門交好,在冷寂子消失期間,唐門對無極門多有照顧。冷無觴見門主駱震玄已無大礙,上前打了聲招呼。駱震玄瘦瘦矮矮,容貌奇特,不二感概不知他怎麼生了駱雲翔這麼一個大帥哥,難道基因突變?
不二換了新衣裳,梳了頭發,也搽干淨臉,顯得越發俏皮活潑,眼楮閃亮如星辰。她喝了口熱茶笑道︰「雲瑤姐姐,我真得謝謝你們,給我們找來這身暖和干淨的衣裳,不二這些日子實在是過得像老鼠一樣這里鑽那里鑽的,不過只要小命還在,其余的都不算什麼,我幾次有種再也見不到你們的感覺了呢。要說我這麼沒正經,這些天我和少門主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你說我是和誰學的呀?你們別看少門主他這麼冷冰冰的,其實啊,他……」她還沒把「悶騷」兩字說出,只感覺背後一陣毛骨悚然,回頭一看,果然看到冷無觴在門口面色陰沉地瞪著她,然後她就沒再說下去。
道被臉啊。頭一日的武斗,均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武功實力不足,打得甚是沒勁,幾個人看了半響,覺得沒趣,又回到客棧中。冷無觴本不願參加這武林大會,可最近江湖動蕩,暗涌如潮,南理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就算回到無極門,也未必會一直清淨下去,倒不如在旁冷靜觀察,看看誰是始作俑者。
厲月夫人緩緩道︰「日前南理寺玄心玄慧聖僧圓寂,驚動江湖,為武林中兩大損失,今日趁著各派掌門在場,我厲月受玄智聖僧之托,追查玄戒下落。」
不二往里面一看,只見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坐在大堂一張桌子旁,清冷美艷的面孔在薄薄的面紗下若隱若現,只露出一雙秋水剪影般的迷蒙雙眼,目光如凍寒之冰,竟是歸月山莊人稱江湖第一大美人的莫憶雪。
夜魔教,時隔十五年,在武林大會期間重現江湖,不得不提防,一月前托劍靖南去毒蛇谷送信就是為了此事。
厲月夫人說到這里,群雄驚然,嘩聲四起。
梅劍鎮位于迷劍莊山腳下,武林大會在此舉行,已經說明了劍仇雄莊主勢在必得的決心,也得看出江湖人士對劍仇雄的擁護。
站在劍仇雄身邊的劍靖南看冷無觴和不二陷入困境,對眾人道︰「我也可以作證不二與玄戒沒有關系,她會出現在南理寺是因為鬼見愁白明子,至于冷公子,他定是為了尋找不二才去到南理寺。」劍靖南遂把在毒蛇谷的遭遇也說了。
在路上行了數日,這日傍晚,三人終于來到舉辦武林大會的梅劍鎮上,也就是在迷劍莊的山腳下,投了間客棧酒樓。霜兒與雲瑤收到冷無觴的消息,早已提前幾日出發,來到客棧中等候,差人布置好飯食水果。
裝什麼裝,我渾身濕透的狼狽樣都被你見過,這點吃相算什麼。不二邊啃著雞肉邊想,她這是化悲憤為食欲。霜兒怕她噎著,在旁邊叫她慢點吃。
冷無觴在客棧二樓,目睹劍靖南與不二往燈河走去,目光冷冷。
身後一陣腳步聲,厲月夫人的聲音響起︰「劍公子,南理寺一別,不想這麼快就見到你。」
萬掌門怒氣涌上,竟被冷無觴的話震得不再出聲。
不二心肝一顫,擔心厲月夫人認出她是那天救走玄戒的人,慌忙低下頭,扯了一扯劍靖南說她要回去了。劍靖南才作別歸月山莊,帶著不二離開。
冷無觴繼續道︰「星辰劍乃江湖神劍,從三百年前流傳至今,鋒利無比,出鞘必見血,為歸月山莊的鎮莊寶物,江湖中人聞及無不心生懼意。厲月夫人你當日用星辰劍刺了玄戒一劍,我可看得輕輕楚楚。玄戒在南理寺與玄智玄慧聖僧一番打斗,已經失去不少元氣,被你歸月山莊的弟子一路追逐,分身乏術,你刺了他一劍,已讓他命在旦夕。冷某只是覺得南理寺一事尚未查個水落石出,倘若玄戒喪命,再難查出根由,萬不得已,只好出手救他,也算是給南理寺一個交代。」
轟地一聲,在場所有人又開始緊張議論起來,嗡聲一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猜疑,氣氛緊張異常。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唐門門主駱震玄眉頭微皺,望向冷無觴道︰「無殤,事關重大,你若救了玄戒老兒,定有你的原因。」
駱震玄從小看冷無觴長大,知道冷無觴一向不愛問江湖中事,心性孤僻,來去自如,倘若他說他救了人,那便是他救了。但冷無觴聰明過人,做事有分寸,事情不是表面看的那麼簡單,他若救人,定有他的道理。
駱雲翔瞧見冷無觴在旁邊一言不發,故意對他爹道︰「老頭子,冷無觴怎麼可能把不二放走,不二燒菜那麼好,他定是要自己留在身邊的。」
不二雙眼一眨笑道︰「好啦,劍大哥你別太當真,只是一個故事,我從書中看來的,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麼。我說個笑話給你听吧。」
群雄嘩然,目光全利劍一般打在冷無觴身上。
劍靖南以為不二會說出什麼笑話來,突然听她說了這麼一個寓意深遠的故事,臉上漸漸隱去笑容,意味深長地望著不二。他無法相信,十五歲的不二,一臉天真爛漫的不二,此刻會說出這般傷感的故事,臉上也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情感,像個謎團一般。
不二眯起眼楮朝劍靖南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進入客棧時,卻被身後的劍靖南一把拉住,突然就把不二拉入懷中,輕輕擁了一擁,隨即便松開手,飛身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厲月夫人冷冷一笑道︰「若是別人我有可能認不出,可他一身出神入化的輕功,江湖門派中獨一無二,也是他的門派所創,無人能及。」
玄智立了手掌念一句「阿尼陀佛」,語氣平靜道︰「多謝劍莊主關心南理寺一事。」他因為處理玄慧聖僧事宜,來晚了一些,他看了不二一眼,轉身對厲月夫人重復道,「厲月莊主,貧僧可以作證,魚不二施主與玄戒之事無關。」南理寺議事大會上情況緊急,他沒來得及做解釋,現在趁著此次機會,他遂把收留不二前前後後之事對眾人說了。
冷無觴轉而看著歸月山莊那面,冷靜道︰「厲月夫人,冷某問你一件事,當日在樹林,你可是用星辰劍刺了玄戒一劍?」
劍靖南臉色微沉,回過身語氣里帶著遺憾道︰「已經听說了,家父也為南理寺感到遺憾,听聞玄慧聖僧也中了鐵心拳,實在惋惜。劍某就不在此耽擱,還有事要籌備,先行告退。」
厲月夫人望著劍靖南帶著不二離開,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對站在身後的莫憶雪道︰「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麼樣?」
兩人又談了些話才步行回不二居住的客棧,半路上經過一間酒樓,里面突然飛跌出一個江湖人士,那人重重摔倒在不二與劍靖南腳邊,疼得哎喲叫喚。
厲月夫人實在厲害,若生在現代,定是個呼風喚雨的女強人,商業女強人,超級演說家。
「且慢。」厲月夫人在身後道。
他問道︰「貧窮的小子為什麼沒有出現?」
此刻莫憶雪被幾個想要一睹她芳容的幫派漢子圍住刁難,剛剛摔出門去那人正是要伸手去揭她面紗的人,她一掌把他擊出客棧,動作之迅速直到那人落地才反應過來。他從地上拔劍而起,正憤怒地要沖進去,被劍靖南從後面一把揪住,出手打落他手上的劍。
劍仇雄站起來,從主位上走下,笑著走上去迎接聖僧高聲道︰「玄智聖僧,北上辛苦了,南理寺遭遇大劫,也是武林的大劫,劍某實在為南理寺不平,玄心玄慧兩位聖僧圓寂,還請您節哀。」
劍仇雄敬過酒,歸月山莊的厲月夫人也站起來道︰「各位安靜一下听,我有話要說。」在場的人听到一向神秘的厲月夫人突然開了口,都紛紛安靜下來,听厲月夫人接來下要說些什麼。
「厲月莊主,魚不二是貧僧收留在寺中,她與玄戒師弟並無關系。」玄智聖僧突然出現在門外道,彷佛黑夜中一縷明光。
劍靖南面帶淡淡愁容,思索一下嘗試性地道︰「難道他放棄了?他無法堅持下去?」
歸月山莊的人坐在旁邊不遠一桌,不二剛才注意到她們偷偷用銀針往酒菜上試了試有無毒,見銀針沒變黑才陸續動筷子,心思細密不同其他門派。
不二感激地望著他,發現他比過去多了些深沉的東西,尤其是今晚,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怕也只是偽裝罷了。
駱震玄一向把冷無觴當做自己親兒子般,見了他很是高興,熱情招呼他坐到一處。相比一臉威嚴的劍仇雄,不二覺得駱震玄實在親切得多,沒有一點門主的架子,就像個鄰家大爺,隨意隨性,很好相處。
駱雲翔不知什麼時候踱到他身邊,也望著劍靖南與不二前去的背影道︰「嘖嘖,迷劍莊的劍公子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江湖口碑又如此好,人人敬仰,不知多少姑娘前僕後繼,我都想加入追隨他的行列了喲。」邊說邊看一眼冷無觴的表情,只見他臉上越發陰沉。
不二從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自然是新鮮驚奇。本次武林大會一共設有四處擂台,兩個主擂台,兩個次擂台。兩個主擂台上的應戰者分別是幾個月前便由江湖人士選出的迷劍莊莊主劍仇雄,唐門門主駱震玄。只有先在次擂台上贏得的名額的人才能去挑戰主擂台的人,最後兩個主擂台上的最終勝出者決斗,贏的最終為武林盟主。厲月夫人卻不回答,算是默認。
此時迷劍莊莊主劍仇雄在主位上站起來,舉杯對眾人道︰「本次武林大會在梅劍鎮舉行,我迷劍莊近水樓台,就借武林大會的光,請各位吃個飯,粗茶淡飯,還望各位吃得開心,這里我敬各位一杯。」說著豪邁地連飲三杯。
不二的心提到嗓子眼,只見冷無觴眉也不抬,淡淡道了一句︰「玄戒是我要救的,與魚不二沒有關系。」話落,當下里鴉雀無聲,屏息凝听,空氣中有種箭在弦上的緊繃感。
冷無觴隨後帶了不二等人山上。上了山看到歸月山莊的人和唐門的人也都被請來用晚膳,以及其他稍有名氣門派的掌門都在,才知不是單請無極門。
深秋北方,漫野枯黃,雲淡風輕,處處集聚各江湖門派人士,人聲嘈雜。
厲月夫人目光寒利,口中念念有詞︰「孤兒?你可有查到收留她的是什麼人?」
不二出了一會兒神,走入客棧,回到門廊上,只感覺身後一陣寒氣襲來,回過頭看到冷無觴一張冰凍的面孔,心里打了個寒顫,不愉快地問道︰「想干嘛呀大半夜的?神出鬼沒。」
冷無觴回頭冷冷掃一眼蒼山派的萬掌門,那冰冷的眼神掃得人身體一顫,他冷笑道︰「萬掌門好大的口氣,有玄智聖僧在此,還由不得你一個蒼山派的小掌門對無極門指指點點。」
不二在發抖,情況真糟糕。
「劍大哥!」不二朝他走去。
「不二丫頭,見到你沒事真好,我們都擔心壞了。」霜兒笑道,一笑就露出她的小酒窩。
「好啊!」不二爽快回他,兩人並身往街道前走去。
冷無觴也是知道的,所以看到劍靖南得到消息連夜下山客棧尋不二,便來通知不二,他心情並非很好,只是這麼做會讓不二高興。
雲瑤等不二換好新衣裳,看她終于有點女孩兒樣子,遞上熱毛巾,給不二搽臉洗手,又給她梳頭發,重新辮了丫頭雙環髻,笑道︰「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小丫頭,半個多月不見你,倒是越來越野了,滿嘴甜言蜜語,也不知和誰學的這麼沒正經。」
厲月夫人的話落,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射到不二身上。不二只覺得坐如針氈,臉蛋發燙,她啃雞腿啃得滿嘴滿臉油花,來不及擦干淨,就這麼惶惶地盯著眾人,尷尬難耐。
不二瞪大了眼楮望著著冷無觴,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心髒砰砰劇烈跳動。
「劍靖南來了,你去見他一面罷。」冷無觴在門外道。他見不二換了新衣裳梳干淨頭發,眼中一亮,又漸漸暗淡下去。
駱雲翔卻站起來想要化解當下的僵冷氣氛,對厲月夫人道︰「嘿嘿,厲月莊主你真的看清了嗎?不會是你看錯了吧,不二根本不會什麼武功,她輕功也很爛,而且她只是一個無極門的燒菜丫頭,不認識玄戒,怎麼會救下玄戒。」
在場眾人听冷無觴說得頭頭是理,陷入沉默。駱雲翔和他爹駱震玄在邊上松了口氣,兩人不由想到一處,冷無觴果真是極聰明。
不二松緩了一絲緊張,其實冷無觴所說的與她想到一處去。
玄智聖僧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冷施主所言極是,貧僧恐怕玄戒師弟身後有人指使。幾個月前玄戒師弟突然叛走南理寺,與圖謀不軌份子暗中來往,若是他一死,便再也查不出指使他所為何人,冷施主救下玄戒師弟也是形勢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