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華跟緊在葉溟的身側,伸手要扶過他,卻被他的小動作給推開一邊。柳煙華嘴角一抽,知道這個男人真的生氣了,只能干巴巴地抽回手。
柳驊宇小心翼翼地瞅了幾眼葉溟的神情,站在柳煙華的旁邊,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袍角,「姐,姐夫他……」
柳煙華皺皺眉,用鼻音輕哼了一聲。
柳驊宇見此,想笑也笑不得,偷看了葉溟幾眼,見那人仍是一副溫和態度,便悄悄退後。
男女同出,諾大的花園全站滿了人,除了一些高官員外,多數是一些年輕的男女,如此就顯而易見了。
這是一場變相的相親會,皇帝在打什麼主意柳煙華不知道,只能靜觀其變。
聚集在一起,空氣中的議論聲驟起,而正是這時前方傳來太監尖而高亢的聲音,「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眾人參拜,禮畢。龍玹帝牽著雪貴妃的手,居高臨下,滿面含笑。
「值此清和天氣,林木陰陰,百花競放。常言道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朕這幾日非常高興,心花怒放,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今日召大家來,正是為朕龍玹帝幾件幸事樂事!」
龍玹帝環顧著面含期待的眾人,慢條斯理道,「若說龍玹幸事有三,其一,邊疆戰事大勝歸來,其二,北嵩公主與龍玹和親,從此休好。其三,接下來龍玹將有數喜!」
龍玹帝說完,朝後邊的太監公公看了一眼,公公會意,雙手一拍,尖聲道,「上花!」
四五個內侍抬著一個大花盆出來,在離眾人三百不遠的地方停下。眾人正納悶,已有一股沁人的幽香撲面襲來。
「好香!好香啊!」
「這什麼香啊!」
「似蘭似麝,雅而不濃,遠而不斷,清幽而醒心,嫵媚而可人!」
「有草木之清芳曠遠,有花果之榮盛內美。」
「荷之潔,桂之雅,蘭之幽,總技藝絕代的制香師,也調制不出這天然之風韻啊!」
……
在眾人驚奇議論的當口,內侍們又抬著花走了一百多步,頓時幽香彌盛,眾人閉目深吸,如醉如痴。
眾人痴狂感慨時,內侍們已悄然間將花盆抬近。
香漸淡,漸遠。眾人使勁嗅著鼻子,半晌,意猶未盡地睜開眼,睹一樹之芳容,不由眼前一亮,紛紛圍觀過去。
眾人未見過如此特別的花種,不由大奇。
枝濃葉細如針,層層深紫星花四面紛披垂下,人近而香愈淡,唯用力追尋,才可染芳蹤之一二。
柳煙華坐在百花叢中,看著這群人如蜜蜂見了糖般圍觀上去,嘴角狠狠地一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群瘋子。
不過是一株花罷了,有必要如此的夸張。
柳煙華對這些變異的奇種完全沒有任何的興趣,有些東西因人而變,就沒有任何的自然了。
而這株花,想必之前也不是如此。
多數好奇的人都是那些人,而他們這群人則靜靜坐在一側,無論是從哪方面來看,都對這奇花完全不感興趣。
他們在意的,是接下來,龍玹帝想干什麼。
後听得雪貴妃出言,說此花種是由四皇子之手培育而出,如此一來,更多的贊賞都往南宮洛的身上去了。
南宮洛也只是含笑攀言兩三句,皇帝又令人將余下的花種搬出,如此下來,一陣跟著一陣贊聲傳來,這整個過程都是南宮洛出盡了風頭。
龍玹帝對兒子只種花養性的性子,到是沒有任何的意見,反而樂見其成。
反觀三皇子,在朝中有一定的號召力,手中有兵權,又封為王。
看著佔盡了所有的寵,但這麼一來,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三皇子,朝中一切都只看向三皇子,讓他的勢頭過甚,除之更快,更易,讓這個三兒子替四兒子在前頭擋風擋雨,最後樂享其成。
如此,可見龍玹帝的心機之難測。
如此想來時,柳煙華的眼神已然飄過那方的南宮軼,正巧他往這邊望來,兩人的視線對視上。
柳煙華含笑沖其微微一笑,淡定自若地收回線視。
邊賞花,邊飲茶,待茶點過後,宮人們奉上酒菜,樂工們奏起琴簫。
龍玹帝令大家不必拘束,開懷暢飲。
「素聞柳家六小姐琴棋書畫,被冠予才女之稱,不知今日本宮可否有幸見識一二?」
雪貴妃坐于龍玹帝的身側,往百花叢中的人一掃,柔聲道來。
柳煙華挑挑眉,沒想到這樣的場合,雪貴妃也將柳月清給請過來了。
眾人聞言,同時轉移目光。
在功宴上,皇上早早就放下海口,說要將其女配給葉溟做貴妾,一個庶出,能被皇帝賜婚,這可不是小事啊。
最主要的是,事關葉溟,就更加值得眾人觀注了。
赫連悅一听,就不服氣了。
憑什麼這個主庶出的小姐能有這般表現的機會,而自己則被放在角落里悶著。
赫連悅正要起身,旁邊的赫連熵捧著酒懷,淡淡瞄了一眼過來。赫連悅的身子一僵,不敢再動,咬唇乖乖就坐,氣哼哼地看著前面那藍裙女子施盈盈的走上前去。
柳月清長相極是不錯,又素有才女之稱,若不是礙于那一層庶出的身份,也不知道有多麼權貴登門求親了。
當然,做為庶出,求娶之人也是排得一個長隊,只都是做人妾室,官位又不如何,再加上,趙姨娘心大,根本就不會輕易的將女兒嫁出去。
而葉溟不同,雖只是一個做妾的,但丞相之妾已能將那些人比了下去。
絲竹樂一停,全場微靜,目光落在藍裙少女身上,有人頻頻點頭,有人諷笑,有人淡然而觀……
「臣女月清叩見皇上,貴妃娘娘!」柳月清行上前頭,伏身行跪拜禮。
雪貴妃慈愛笑語,玉手一抬,「快快起身,看著就是個好姑娘!」
「謝貴妃娘娘,謝皇上!」柳月清輕盈盈起身。
「那日聞得洛兒言你精通琴棋書畫,如今皇上替你主婚,功宴之上,有言嫁入相府之女必有其藝,方才與葉丞相心意相通,正巧眾人皆在,你且讓我等瞧瞧是否真配得上這貴妾之稱!」雪貴妃慢條斯理地啟唇。
柳月清一听,眉眼含笑伏身,「尊娘娘旨意!月清琴技還算過得過,還請娘娘評議一二!」
雪貴妃緩緩頷首,玉手一擺,那方早有宮娥送出一架古琴擺放在柳月清的面前,于百花叢中,女子更顯容光聖潔,宛如那九天玄女降臨,來時,必是做足了精心的準備。
柳煙華勾唇飲下一杯茶水,看來是有人事先做了按排,又將此告知了柳月清。
想到這里,柳煙華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南宮洛身上。
南宮洛沖她眯了眯眼,抬手舉杯飲下。
柳月清從宮娥手中接過琴,縴縴玉指撥動琴弦,衣袖與水藍色古箏交相輝映,陽光下,異顯得柳月清的膚若凝脂,連帶著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迷得在場男人們一陣心神晃蕩。
但見她的玉指行雲流水般奏出一不知名曲子,那藍色的衣袖翻飛若舞,恍若蝶翼顫動,隨曲調漸漸高至不可能。
柳煙華嘴角一牽,暗道,柳月清果真不徒虛名,這等琴功並不能一日而就。
那弦音如同鳳凰輕吟,珍珠落玉盤,歌曲游離,竟然輕輕吟唱起來,最後以一個不可能的高音結尾,余音繚繞,如雲霧般久久不散一陣輕柔美妙的琴音響起。
眾人听得她輕輕的吟唱,不由一愣,接而就有人閉眼傾听,听著听著,似入了迷。
那音境如絲如霧,如煙如雨,琴音輕緩柔美,如淙淙流水,瞬間流過傾听者的心田,令人神往。
琴音漸漸轉快,意境又是升至另一階段,有如狂雁翔青空,燕剪春風,鷹穿柳浪,快樂自由的氣息充滿空氣中柔韌的琴弦在修長的玉指下跳舞,幻出一陣陣絕妙的音符,貴氣而不失優雅。
琴功如此,就連柳煙華這個外行的也不由暗生佩服。
柳月清一個琴藝就將所有人都迷住,柳煙華現在算是知道一些了,雪貴妃這是在助柳月清扳回一局,讓之前的那些不利于她的流言統統都變成虛無。
讓所有人都記清柳月清最「真實」的一在,才女才是她正真的形像,如此一來,嫁給葉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達官貴人,從他們的口中傳出這些話,不是更加的有嗎?
柳煙華暗暗冷笑,對于柳月清投靠于雪貴妃那邊有些唏噓,卻也能了解。
周家支持四皇子,而柳月清投向雪貴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雪貴妃看起來是溫柔善良,但這種表象也只有皇帝被蒙在骨里吧,她暗地里做過的事,恐怕都不知曉。
引人入勝的曲子終了,久久不能回神。
「啪啪……」龍玹帝率先鼓起了掌,眾人緊跟著附和。
柳月清起身,沖著首座的兩人彎腰,成功的讓百官對她的琴藝折服,自此以後,就不會有人說她柳月清沒有資格入相府了,現在,反而柳煙華沒有那個資格做丞相夫人。
想到這些,柳月清轉身時,沖著群人中的柳煙華挑起一抹快意的笑。
接到柳月清那不明意的挑釁,柳煙華只是微微一笑,渾然不在意這些。
不管那些人做了什麼,如何傳言出去,她柳煙華永遠只保持著那個態度,誰也不能左右她的一切。
包括葉溟在內,若是他肯點頭,她們根本就不必爭,可以直接入了相府。若葉溟不想,她們再如何做來,到頭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柳煙華有那個自信,所以她完全不懼怕任何人。
「哼,本公主也可以。」赫連悅騰地站起身來,帶著幾分惡狠狠地瞪向那邊剛落座的柳月清,一個庶女也敢在這樣的場面出手,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赫連悅最見不得別人搶她的風頭,所以,對這個叫做柳月清的女人一點好感都沒有,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跟著她一同嫁入相府,這樣的人,早早就被她視為情敵。
柳煙華含著茶水,很樂見其成地看到她們兩人相爭。
「哦!」龍玹帝微笑,將音調拖了長,「既然如此,赫連公主也給個表現,也好讓葉丞相評評,你們到底誰才是他心目中的才女!」
皇帝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直接投放在葉溟的身上。但見其溫和而笑,輕捂住唇,似要咳出聲,卻忍耐了下來。
「本公主自是不會讓你們失望,但是,皇上……」赫連悅挑唇深笑,轉身看向皇帝,又轉到柳煙華的身上,「我們都有所表現,她,也必須拿一樣東西證明自己。」赫連悅指向柳煙華。
柳煙華喝茶的動作一頓,淡淡抬起眼皮看著赫連悅當著眾向自己挑釁。
在功宴上沒有應允她的要求,而這一次,她也不會應允。任何她要得到大家的同意,她要的,只是葉溟的同意,而非大家。
「哦?如此也好,也讓大伙兒瞧瞧,你們三人到底才是最配得上葉丞相的。葉丞相盛名天下,才情自是不必說,娶妻娶賢,但若妻不及妾,那就鬧笑話了。」雪貴妃這份話說得相當的到位,力指柳煙華不及柳月清這個要做妾的,身為嫡女,連一個庶出都不如,這如何讓他人信服?如何配得上堂堂的葉丞相。
柳煙華只覺得可笑,這些人一直在替葉溟挑對像,對其他人到是一點也不著急。
「柳煙華,本公主兩番向你挑戰,你因何而懼?還是你本身就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當真配不上葉溟?」赫連悅又是一番激將法沖來,輕蔑地嘲諷著她。
柳煙華頭疼地揉揉額,這個赫連悅當真是一點也不放過出任何一個機會。能拒得了第一次,第二次,那第三次,第四次呢?如此,豈不是要將她煩死?
柳煙華的手月復往側邊頂了頂,葉溟抬著茶水的手被撞了一下,茶溢酒出桌面,轉眸看向她。
「你的意思呢?」人這都兩番出言挑釁了,他這個做丈夫的,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想,更沒有一點行動?
見柳煙華挑眉,葉溟難得的興味一笑,放下手中的茶,啟唇道︰「夫人以為呢?」
他這是在反問她了,柳煙華眉毛上揚,這句話當真是白問了。
「你要是想讓我去,我就去,但你不想,那就算了。」柳煙華聳肩,坐正身子。
「夫人的一切,為夫想知根知底。」只是這些,她願意做的話,他就願意看,願意她爭,為了他。
唇一勾,他這是想她明著爭了。
不知為什麼,當葉溟這句話出來時,柳煙華便真的有一種好勝心襲來,只為他。不知不覺之間,她早早被這個男人吸引了全部,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她會下意識的做出反應,這樣,是不是喜歡?真正的喜歡,不一樣的喜歡。
「既然如此,赫連公主就先請。丑話說在前頭,赫連公主與六妹妹若輸了我柳煙華,這場婚事,就此做罷。」柳煙華突然站了起身,勾唇笑來,帶著幾分邪氣。
眾人一震。
赫連悅先是一愣,而後又是一笑,終于將柳煙華激出來了,這一回總算是能讓她出一次丑了。
「好,你想要賭注,那就隨了你。」赫連悅很是爽快地應下,心里邊卻是幾番冷嘲了柳煙華幾回。
這一次,就讓你柳煙華死無葬身之地。
「赫連公主如此自信,看來是有所準備了。赫連公主是客,請!」柳煙華揚唇微微一笑,就座。
赫連悅見柳煙華難得的應下她的挑釁,心中早已欣喜不知何方了。
「皇上,貴妃娘娘,在場的各位可都听到了,她柳煙華若輸了,退居下位,由我赫連悅做大。」赫連悅還不忘記討一番成果,「柳煙華,你應是不應?」
柳煙華含笑頭,「赫連公主,我柳煙華說過,葉溟只予我一妻,若有第二人,我柳煙華消失得一干二淨。」
那話平淡,再提第二遍,那些人刷地將目光投放在她的身上。
誰都知道,兒時的柳煙華根本就沒有學過什麼才藝,多數是學著一些男孩子的東西,對這些東西她完全不在行。
接下來的幾年來,一直都是痴痴瘋瘋,直到嫁入相府後才得好痊。
現在又自信的接下赫連公主的挑釁,更是放下這等賭注。
「還有一點,赫連公主說錯了,我們這不是賭,人可不能拿來賭。」柳煙華抬眸,迎著赫連悅笑著。
赫連悅咬唇,冷哼一聲。
「不知赫連公主要比些什麼才藝,方才月清丫頭那琴藝可是世間罕見,不如就先讓葉丞相評上一評。」雪貴妃話一轉,就轉到了葉溟的身上去了。
葉溟輕捂著唇,突听得雪貴妃的話,這才抬頭,見眾人望來,溫溫一笑,「六小姐的琴藝,本相生平所見大有特色,聚有特有的靈性,能沁人心神,回味不已……」
得葉溟此贊,已屬不易。
那方柳月清聞言,含羞帶怯,垂首不敢直視謫仙葉溟。
「但……」話鋒一轉,眾人皆愣,柳月清歡喜含羞的表情微僵。
「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葉溟幽幽道來,卻不說是什麼東西。
柳月清微微含笑,微微起身,盈盈沖著葉溟作輯,「月清羞愧,琴達不到丞相大人所期待。」
葉溟溫笑,抬手,「六小姐無須自貶,以六小姐的琴藝,就是本相也未能及上。」
又是一番夸耀,柳月清臉上笑容布滿,羞愧低首。
「哼。有什麼了不起,葉溟,我比她更有才藝。」赫連悅不甘心有人將她比下去,冷哼一聲,試圖要拉回葉溟的注意力。
葉溟溫笑,說︰「赫連公主的一身才藝,本相自是知曉一二。」兒時就已經見識過了,若不是她那個臭脾氣,或許這樣的公主,是大家所愛。
但是這副脾氣,讓她失了很多光環。
赫連悅嘴角一翹,再挑釁地轉看向一邊的柳煙華,那意思是在說,你看看,葉溟他可夸我了。
柳煙華無奈地搖頭一笑,這樣的赫連悅,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雪貴妃微笑,道︰「赫連公主,大伙兒可等不及了。」
赫連悅一經雪貴妃提醒,唇一揚,轉身往樂工們那邊吩咐一句,這才轉回台前,再次向柳煙華挑釁的一笑。
柳煙華視而不見,轉首沖著站在後方的綠柳與綠珠悄聲吩咐數句,兩人先是一訝,然後轉身離去,向著後方的宮娥說了些什麼,這才分頭離去。
葉溟等人將注意力都放在柳煙華的身上,自是見得她的舉動,人人奇怪地看她,暗猜著她接下來是要如何。
葉溟投來尋問的目光,柳煙華淡笑不語,葉溟遂只是含笑,將目光轉回花台前。
絲竹樂起,眾人目不轉楮盯著赫連悅不放。
花台上,赫連悅緩緩退後幾步,腳步微頓,抬手一拱以示舞始。
隨著樂起,轉瞬身形已轉,步履輕盈,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
赫連悅又成功的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如此特別的舞步,帶著濃厚的北嵩味道。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非同小可,公主千金之軀,又轉攻此舞。
不管她的人,還是舞步,都帶著一種完美的神韻在,那柔柳般的腰身,特引人想,那眼一直沖著葉溟這邊放電,帶著女子該有的柔媚。
柳煙華敢保證,若自己是個男人,鐵定會被這樣的女子擊中心髒。
在赫連悅起舞的那一瞬間,葉溟就沒有動過,仿若只是看一場平場不過的表演,這些東西在他看來,早就膩味了。
對葉溟的表現,令得柳煙華嘴角邊的笑更濃。
柳月清看著赫連悅的表情,手心早就出了汗,沒想到這個蠻橫不講理的女人,到還是有一手。
這一下,柳月清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琴藝是否真的贏得赫連悅的舞,至于柳煙華的那邊,她到是一點也不擔憂。
赫連悅葉溟臉上仍是如輕風淡然,一咬唇,更是買力。
舞風輕撫,仙袂翩翩若輕雲出岫,倏爾秀足輕點幾下,展臂挽袖頓身一笑復又仰身疾舞,那腰肢裊娜似弱柳,仰撫雲髻,俯弄芳榮一舞終了,碎步定身。
一舞終了,全場無聲。
對于這樣的效果,赫連悅滿臉的自信笑。
柳煙華抬手,沖著赫連悅拍起了手,突然而來的掌聲,輕易的喚回了眾人的神。
「沒想,赫連公主竟有如此難得的舞技,比沾雨樓花魁完全有可比性!」劉小侯爺一出言,徹底的打碎了赫連悅臉上的笑。
柳煙華輕聲噗笑,這劉小侯爺竟拿堂堂公主與青樓妓女相比,也難怪赫連悅臉色黑成那樣。
「你……」赫連悅怒瞪他一眼,最後也懶得與他計較這些,轉身期盼地看向葉溟。
「好!今日朕總算見識了北嵩舞姿的美妙!葉愛卿,你且評評,悅丫頭的舞藝如何?朕到覺得無人可比。」皇帝見識過的舞多不勝數,如此妙贊了下來,誰還敢說個不行。
這也是當場壓葉溟的意思,暗示著他,赫連悅不娶也得娶。
葉溟微微含笑,「赫連公主的舞姿自是無人能比。」
說完這句話,就無下文了。
眾人左等右等不見他有下話,有人揚聲輕笑道︰「那麼以葉丞相觀來,柳家六小姐勝還是赫連公主勝?」
此話,正是出劉小侯爺之口。
幾人玩味地看向這方,對于葉溟被「逼婚」一事完全是抱著看好戲來待。
柳煙華挑挑眉,挑唇冷笑。
「不可相比。」葉溟輕淡淡掃向劉小侯爺那方,淡而無味地道了一句,「人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本相,不好相評。」
龍玹帝的面色一沉,陰郁地看著葉溟。
這一句話又徹底的拒絕了龍玹帝,公主,他葉溟無論如何都不會娶的,就連那柳月清亦是同等,所以,這兩人他葉溟不會沾上半點。
剛剛熱絡的氣氛微凝,柳月清的臉色從剛剛的蒼白變得鐵青。
「還有葉夫人,葉丞相這麼快做評是不是有些過早了?」赫連熵雖然不贊同自己的妹妹嫁給葉溟,但是既然她堅持不可改變,那他何不順著情勢成全,或許,這樣一來,那個女子會離開不一定……
有那麼一瞬間,赫連熵是希望那個女子離開的,到了那個時候,他是不是也有了機會?
「小煙華……」龍玹帝眯著黑色的眼楮,將矛頭轉向柳煙華。
剛巧這個時候綠柳與綠珠已經回來了,顯然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柳煙華起身,頷首,緩步走向中間被百花圍繞的花台,沖著上首的兩人微微作輯,純淨的黑瞳撲閃。
女子青衣長發,低眉斂首,廣袖飄逸,一雙與眾女子所不同靴子,那是輕便帶著幾分利落的裝扮。
細看去後,龍玹帝的心突然「咯 」一下,那姿態,那神情,那輪廓,都像極了一個人。
十七年前,她也是這樣,來到自己身邊,如一枝含光帶露的花骨朵,揚眉一笑,鮮生動得直讓人一眼,就銘刻到心窩子里。從此一直拔不去。
龍玹帝不遑一瞬地望著柳煙華,或許不去注意去看的時候,可以忽視。但若正眼看之,眼前人,宛如當年。
不一樣的裝扮,風神卻是一模一樣,姿儀容顏,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玹帝突然覺得有一種痛,正極其尖銳地,破心而出。
柳煙華無視龍玹帝的神情,不管他透過自己看到了誰,微微一笑,沖著那邊的人一揮手。
但見有數人抬著書台,架得高高的純白畫布。
筆墨紙硯上齊,最後是數盤分開的各色花瓣,顯然是剛剛采摘過來的,還新鮮著。
柳煙華沖著眾人嫣然一笑,躬身向幾個武功不弱的人行了一禮,下午的日光明媚清亮,對面的柳煙華半身花影,明眸皓齒,笑得委婉端莊。
「勞煩幾位替煙華將花瓣碾成泥。」用手工溶化只怕要些時間。
劉小侯爺,南宮軼等人一愣,但也沒有拒絕,催動功力將那幾盆花瓣催成水泥,顏色各一。
眾人好奇不已,她用擺這麼多的東西又是做什麼?
柳煙華也暗慶幸自己今天穿的不是那麼的繁瑣,否側還真的難發揮出來。
高高的畫布擺在前頭,兩邊是繁瑣的事物。
赫連悅冷哼,「裝模作樣。」
赫連熵听了,卻更抿緊了唇,眯著眼看著花台中的女子,有一種錯覺,這女子表現出來的,必然能驚人。
如此看來,他的妹妹完全無勝算。
絲竹聲緩緩響起,柳煙華廣袖一揮,隨步慢跳,身子柔柳。
正待眾人以為她在舞時,卻見凌身一旋,眼神利如劍,正好直迎著眾人而來,那眼神透著一股淡淡的冷。
從柔軟變剛。
兩袖一展,一收,素手一露,兩筆不知何時沾墨在手。
單腳立于毯上,一腳後彎,直頂在頭頂之上,脖子一仰,兩手早已靈活在畫布上輕跳,翻飛,如人在舞。
舞畫。
瞬間所有人都凝住,屏息而觀。
後腿尖一踢,染了花顏的毛筆即出,柳煙華身子輕如燕橫彈出去,抬起的腳一抬,狠踢了那被挑飛的紅顏筆,透過力道,往前畫布上狠彈染上去,又迅速飛回來,扣在她的手中。
彎身,手中的四支毛筆齊齊沾著花顏,又復回到畫布前,疾快地在上邊添上數筆。
添畢,手中毛筆已飛散出去,棄掉。
這時宮娥向空中拋出了一條白色的長紗,不慌不忙,帶著節奏感緩緩的,偏不離奇的落在了柳煙華的胳膊的上,縴細的手腕慢慢的一甩,兩邊的白緞隨著凌厲的甩了出去,兩下沾了墨,雙手拿住衣襟,緩緩一甩,身子旋轉過去,穿在了身上的兩邊白緞帶著墨直揮了出去,帶著舞姿的感覺甩飛了去。
「刷!」
剛剛架著的畫布突有兩人用手打出,拿住兩邊,往前疾飛出去。
「拍拍∼」
柳煙華身子向後仰去,跟著布的飛後,她向前,兩緞向上打去。
一回往前去,也沒就喘氣,呼吸平穩。
綠柳與綠珠待布平飛到盡頭,又遂打飛了回來。
柳煙華再以剛剛的動作又復向前疾出,只是這一回速度更快,更急,更穩,更狠……
兩次下來,那布又被架回去,未等眾人回神過來,柳煙華剛柔並濟的舞姿飛旋了起來,柔中帶剛,舞姿另有一番的美妙。
素白緞漸漸轉快,意境升至另一階段,狂雁翔青空。
空氣中柔韌的綿緞如同仙子的紗帶,飛舞有度,每一次的舞起,都帶著一種無于倫比的美。
兩緞揮舞出來的輕聲,瞬間幻出一陣陣絕妙的音符,心如春風過境華麗而不失清靈,貴氣而不過優雅,如落花般絢麗,久久回蕩。
兩袖向兩邊大撒出去,作畫畢。
綠柳與綠珠兩人將畫架上的畫布取下,展開對向眾人。
柳煙華低喘著氣,將手上的白緞往邊落一扔,直到她走回座上,場上仍是無聲。
「葉丞相是否也該來評評,這一場算誰贏?」柳煙華飲了一杯茶,挑挑眉,提醒他。
葉溟愣愣地回神,望著女子的眼神越發的溫柔。
「百花爭艷圖!」他輕啟唇,揚著一種榮感,「自是夫人贏了。」
「啪!」赫連悅氣紅了臉,怒瞪向這邊,「不作數,就算柳煙華畫不成,葉溟也會違心說出這樣的話來。」
赫連悅這是不想承認自己輸了,讓她輸給一個痴傻,她怎麼能服氣,雖然現在這個人已經不傻不痴了,但就在前段時間之前,這個女子還是一個痴瘋。
柳月清臉色完全剎白,柳丹燕早已氣得磨了牙。
風頭,全讓她柳煙華給做盡了。
一鳴驚人的絕技,的確是讓人心服口服,這一場比試的確是柳煙華贏。
柳煙華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就算她贏了,這東西還是沒法改變。
龍玹帝則是完全僵硬住了,皺眉看向柳煙華的那邊,她的畫作,令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忘記了鼓掌,震撼得他們回不來神。
這樣的柳煙華,仿若又讓他們看到了當年的那個人。
也是如此的驚艷,如此的讓人欲罷不能。
柳王爺深深地重新打量著這個女兒,她的一舉一動,都深深的影響著在場地人。
柳煙華突然的表現,太過于震撼人了。
盧氏與雪貴妃驀地看向臉色黑沉的皇帝,心口一突。
最後,還是沒有什麼賭注可言,皇帝從頭到尾地都沒有附和這一場賭,所以,自是不作數。
而這一點,也讓柳月清與赫連悅松了一心,自此之後,對柳煙華就更加的忌憚,小心應付。
酒過三巡,暮色無聲而至,宮人們掌了燈。龍玹帝倦怠,攜雪貴妃退席而去,囑咐大家盡興。
龍玹帝一走,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一時間夠籌交錯,笑語喧嘩。
但有幾人卻是完全笑不出來,從柳煙華那一舞下來後,就沒有離開過柳煙華的身。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些東西根本就不該存在于柳煙華的身上。
除非……
這些年來,她的痴瘋完全是裝來的……
若真是如此,柳煙華的心機可見之深。
而這些也沒什麼,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法承受,他們被騙了數年的心情。
對于他們投來復雜的目光,柳煙華渾然不在意,龍玹帝一離去,她與葉溟就跟著離宮去了。
龍玹帝離去的那種表情,葉溟沒有忽略。
坐在馬車里,柳煙華打斷兩人短暫的沉默,「看完我的表現,你就沒有想過要問什麼嗎?」
從那幾個人的眼里,柳煙華看到了懷疑。
懷疑她這些年的痴瘋是裝來,而非是真實。只怕接下來,又該是輪到皇帝的試探了。想到皇帝離去時的那深深一眼,柳煙華只覺頭皮有些麻。
皇帝也在懷疑,這一點到是讓柳煙華有些頭疼了。
葉溟輕擁過她,溫柔笑語,「煙華如此出色,為夫高興,只要煙華安好,為夫還能再問什麼呢?」
柳煙華不想說的東西,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他不想問。
「葉溟,別對我太好,我怕我習慣了,改不掉。」改不掉沒有你的溫柔,改不掉你對我的好。
葉溟笑道︰「改不掉,就不要改。」
柳煙華無奈嘆息,伏在他的懷里,輕聲道︰「我這一回,是不是又惹了麻煩?他們懷疑了我,但我對以前的那一切完全是忘記了。」
這後邊的話,只是為了說給他听,別人的懷疑對她來說沒有什麼,但是他,不能。
「為夫沒有不信。」低頭細吻了她的發,柔聲道︰「麻煩,由為夫來擋,煙華不必怕。」
柳煙華沒有說話,閉上眼。
柳王府。
「可恨的小賤人。」柳丹燕一回到王府,氣得將屋里能砸的都砸了。
「四姐姐氣些什麼呢?看看這院子的人都被嚇跑了。」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來,人就跟著走了進門,見了滿屋的狼藉,只是輕輕含笑。
「你來做什麼?」柳丹燕冷冷地瞪視著進門的人。
柳月清清冷一笑,「四姐姐似乎忘了妹妹那一夜說的話了。」
柳丹燕聞言,眯起了雙目,上下打量著她,方才的氣也有些平緩了些。
「你想讓我與你聯手?」那一夜她正想應允,不料柳嶄明從中阻止,也叫她忘了有這麼一件事。
現在柳月清過來是專門提醒她的,若想報復柳煙華,唯有與她合作才能將對方打入萬劫不覆之地。
柳月清選了一處干淨地,不請自坐,目光含著幾分狠辣的笑道︰「正是。不知四姐姐意下如何?靠著大哥給予的是完全行不通的,現在蕭王眼中看到的全是那柳煙華,哪里還有四姐姐的存在啊。」
柳月清一出口,就是拿蕭王來激刺。
柳丹燕早恨不得一口吞了柳煙華,經柳月清提起,又想起了在皇宮時南宮軼所說過的話,更是氣恨。
「你要我怎麼做。」柳丹燕咬牙,看向柳月清,眼神帶著絕決,為了報復柳煙華,她豁出去了。
這話一出,便就是應下了。
柳月清眉目瞬間含笑,只是那笑,帶著猙獰,帶著陰毒。
柳丹燕看了,也不由狠狠打了一個冷顫,直覺上告訴她,她的這個庶妹也不是什麼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