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香港突然起了一場暴雨,大雨嘩啦啦的從天往下傾瀉著,一度令香港多處城區交通出現堵塞,甚至部分地鐵也不得不暫時停止運營。
好在這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天後盡管天還陰著讓人的慌,終歸那擾人出行的大雨已經停了,讓有事需要出門的林孝智松了一口氣。
站在荃灣區的一處碼頭上,勢頭不小的海風卷著浪兒,不斷撲打在碼頭前的護堤上,從海上不斷卷來的浪花跟濕冷水汽撲打在林孝智的面頰上,盡管他這邊不時伸手抹一抹臉頰,可臉上很快又沾滿了水珠。
「張生,他們真是十點到嗎？」
一把抹去了眉毛上的水珠,林孝智看了一眼晚上手表,把頭轉向一旁皺眉跟張一謀問道。
去年他跟鞏利的一段婚外情被曝光了之後,張一謀在大陸電影圈里短時間內聲名狼藉,便借著林孝智率香港代表團訪問大陸,與大陸達成合作共識的機會,通過關系要了一個來港‘學習,的名額,提前跑到香港來靠,了與他有點交情的林孝智。
作為《生化危機》的攝影師,林孝智為他開出了香港準一流的待遇,拿到了二十萬的片酬。再加上他之前拍攝《秦俑》時賺到的錢,張一謀現在放在內地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富豪。許是為了在今天要接待的客人面前露個臉,他今天少見的穿了一身名牌,讓林孝智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種他從陝北老農升級成功人士的驚艷感覺。
這一次在香港待了近半年,張一謀已經很喜歡這邊的稱謂了,被他喚了一聲張生,也不見任何不適,他也開了一眼晚上手表,很自然地回答說︰「我接到的通知是十點鐘,現在都十點半了,怕不是遇到什麼事情耽誤了會吧？」
他的聲音也有些遲疑,顯然並不確定,「要不林生,我們先去那邊大廳坐會？」
能讓他們兩人一起過來迎接,今天來得自然不是一般人,正是自四月便開始籌建,一直到八月底才最終確定了名單跟來港時間的大陸電影考察團。
後世能夠直達香港的京鐵路在199l年的現在還沒修建,雖然香港跟北京從八十年代就在協商修建這條鐵路,不過談判進展也隨著前幾年的政治風暴止了一段時間,如果沒有外力介入的話,大概還要跟‘歷史上,一樣到93年才能開工修建。9l年的飛機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還是消費不起的交通工具,加上考察團人數眾多,所以是乘坐的火車直抵廣州,再換成輪船來的香港。
本來那邊是準備經深圳｜過來的,可是突入起來的暴雨不僅讓香港一度被大水圍城,與香港緊挨著的深圳｜基礎設施遠不如它,听說暴雨之後那邊城市內澇嚴重,好在廣州到香港之間也沒多遠,臨時改走了海路。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說好了十點抵擋香港,他們十點之前就到了碼頭等著迎接,哪里想到這一等就是幾十分鐘時間。
林孝智又看了眼時間,只能無奈地點點頭,兩人又回到了旁邊大廳坐著,等待一行人的到來。
又等待了二十多分鐘的時間,隨著一陣海輪汽笛聲的傳來,滿載著大陸電影考察團的海輪－－新湖號終于駛進了維多利亞灣,緩緩停靠在了碼頭。
新湖號郵輪停下之後,很快開放了通行通道,數百名來自大陸的乘客依次下了郵輪,原本還略顯空曠的碼頭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林孝智等人知道新湖號就是大陸電影考察團所乘坐的郵輪,因此听到鳴笛聲後便出了大廳,像是舉牌這種活兒自然不需要林孝智親自來做,與他跟張一謀一起過來的還有寰亞那邊的幾人,得了他的吩咐之後,很快就有伙計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牌找了個醒目的地方高舉起來,沒多久就看到一行數十人跟著他走了過來。
「前面是寰亞公司的哪位？」
問話的是個個頭不高的老人,戴著一副厚底眼鏡看上去十來歲的樣,身上穿著一件前幾年款式的西服,用一口不甚標準的粵語問道,給人一種新學不久的感覺。
他很快看到了跟林孝智站在一起的張一謀,想了一下才不確定的改口用普通話問道︰「你是西影廠的張一謀？」
「謝老,是我」張一謀顯然認出了這個十分精神的老人來,連忙上前跟他見了一禮,還不忘為林孝智引見,「謝老,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寰亞集團的董事長林孝智先生,林生,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影協副主席謝鐵麗,謝老……」
他是知道林孝智的普通話說得非常標準,也不似一些香港人那樣,明明能听懂普通話卻非得跟你用粵語交談,你不從他的意思,他還不願意搭理你,典型的瞧不起人。所以,這段對話他沒用自己這半年來已經說得比較純熟的粵語,用的是普通話。
「原來是謝主席,您老。」與張一謀一樣,林孝智用的也是普通話。
大陸這一次派出的電影考察團正是以昔日北影廠的首席導演兼大陸影協副主席謝鐵麗為團長,看得出來無論是北影廠還是廣電部那邊的誠意都是非常足的。因為謝鐵麗在大陸就是公認的電影改革派,早在七十年代他就向央提議也對電影進行市場化改革,不能一味拍攝政治片,要學習海外的成熟經驗拍攝百姓喜歡看的世俗商業電影。讓他這位力主電影改革的人帶隊訪問香港電影界,由此也能看出北京那邊似乎有了對電影產業進行改革的意思。
本來大陸電影考察團來港,迎接的人應該是大陸在香港的國營電影公司－不過這一次有些例外,因為與考察團同來的還有數十名大陸選拔來香港進修的人,其有導演有演員還有一些廣電跟北影集團的低層管理者,根據之前林孝智與廣電部達成的協議,寰亞會負責這部人在香港期間的吃住問題,而不是像八十年代初派遣的那兩批人,要不就是銀都提供一個住宿的地方,要不于脆就是自己打零工賺錢養活自己。憑心而論,八十年代大陸兩次與香港電影界之間的交流,都最終以失敗告終,香港電影界太過傲慢瞧不起人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試想人家大陸政府主動示好你,派遣幾批人來跟你學習,你一邊眼饞著大陸的市場想讓大陸放港片進入,一邊卻瞧不起人家,不給安排吃住也就罷了,連人家派過來學習的人員進了你的劇組,不是讓買盒飯、搬道具,像是奴隸一樣把髒活累活全給人家于,給地薪水也遠不如香港本地招募的臨時散工。
試想大陸派過來學習的,哪個不是各地電影廠的骨于精英,再不就是大陸電影界的後起之秀。給香港這邊這麼一折騰,來港學習的幾個月連吃飯都成問題,還得抽時間去打零工填飽肚,誰回去之後還會給你說句好話。所以這一次,原本大陸那邊是準備讓銀都安排迎接的,還是林孝智得知後主動找門去,援引當初跟大陸達成的共識,主動攬活願意寰亞負責。
簡單介紹之後,謝鐵麗看了一眼時間有些尷尬,連聲道歉︰「讓大家久等了,剛才郵輪到香港附近海域時遇到了水警,說什麼接到情報有個叫繼歡的大盜同伙可能潛伏在船上,不得已郵輪只能在外海停了快一個小時,讓他們上船搜查了一遍。」
他顯然是不知道繼歡是誰的,可是听到了這個名字,張一謀跟林孝智卻對視了一眼,眼盡是恍然大悟,難怪說好了十點鐘到地方,郵輪卻足足耽誤了一個小時才入港,原來是遇到了水警了。
提起繼歡這個人,大陸那邊的人可能沒幾人听過這個名字,但是在香港這三個字卻有著非一般的影響力,百萬香港人把賊王,這個又驚又懼的稱號給了他。
繼歡,19l年出生于廣東海豐,于17歲偷渡來到香港,是在香港臭名遠播的大陸籍罪犯,自1984年連環持械行劫尖沙嘴景福金行及環置地迪生表行（德寶前老板,名牌王潘迪升的產業）一炮‘成名,後,繼歡雖然很快被捕,但是在兩年前他又借口月復痛逃出了監獄。匿藏兩年後,于今年月再次出山糾集同黨打劫觀塘物華街間金行,並親自手持AK47突擊步槍站在馬路上瘋狂與警方交戰。
正是靠這一‘仗,,讓他一躍成為香港警方公認的最危險、最凶殘的匪徒,獲得了賊王,這一稱號。
而林孝智之所以對他如此之了解,則是因為繼歡的大名不僅響徹香江,也令香港電影界產生了無數的靈感。最近寰亞的編劇團隊就根據繼歡的真實事跡,創作了一個劇本遞給他過目,盡管考慮到影響林孝智暫時不準備拍攝,卻也對繼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