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寵之姐夫有毒 第一百零八章︰請君入甕關門打狗

作者 ︰ 顧南西

秋天雨後的夕陽昏暗,絲絲幽幽的冷揮之不散。愛睍蓴璩書房里並未開燈,落地窗前黑色的窗簾半斂,幾縷窗外的微光打進來,渡在那人身上,他便站在那窗前,擋住了所有光,身後,是黑色的暗影。

進叔進來多時,候在門前,看著窗前,並未先開口,不是第一次見自家少爺如此森然的模樣,只是每次見了,還是禁不住心驚。

窗前的男人須臾後轉身,那微光落于身後,眸中比那窗外天際垂下的最後一絲深秋的光還要冷上幾分,深上幾分。

「說。」薄唇掀起,一個字也能毫無波濤卻洶涌澎湃。

進叔走近了幾步,絲毫不敢松懈︰「正如少爺想的那樣,是人為。」抬頭便見左城側臉沐了秋霜的寒,進叔不禁更小心謹慎了幾分,事無巨細,不敢遺漏,「剎車線被剪斷,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油箱也被動了手腳,同樣沒有留下痕跡,停車場的監控全部被破壞,幾乎毫無破綻。國貿大道的車禍發生點正好是監控的死角,什麼也沒拍到,應該不是偶然。」

「那樣的車技,不是普通人。」左城微微沉吟,片刻,只吐出冷冷一個字,「查。」

「是。」進叔回的響亮。

查,自然要查,敢在上海打左家的注意,就注定要付出代價,不然當他左家是吃素的。

進叔思前想後一番,又說︰「這樣一環一環,心思縝密,手段能力更是不簡單,應該不是關盺一人所為。」

左城唇角拉成僵直的線條,側臉稜角越發冷峻,倒了一杯酒,在手里晃了晃︰「想我死的人很多,這樣慣用的手段,只有一個。」

進叔恍然︰「少爺懷疑張傲天。」

左城指尖勾著酒杯,看著那杯中,紅色的酒,映紅了眸子,他不疾不徐,舉起,微抿了一口,聲音染了酒的寒烈︰「如果是別人會直接要我的命,但是,光是我的命還解不了張傲天的恨,他知道夏初對于我的意義。」

進叔點頭︰「張傲天看來是非要拼個魚死網破了。」抬頭,請示,「少爺打算怎麼做?張傲天已經入駐了左氏。」

「他手里有多少股份?」

「百分之三十二。」

「夠了。」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紅酒,放下杯子,他起身,臨近窗前,窗外的微光盡收眼底,他未斂眸子,睥睨著,「summer進軍中國市場,以左氏的名義去競爭投資方。」

進叔心下一驚︰「左氏投資summer?」這無疑是平地一聲雷,炸翻了進叔所有正常思維,連一貫才處變不驚都顧不上了。

商界幾乎無人不知美國Summer,那幾乎是一個神話一般的存在。五年前summer橫空上市,僅僅用了三年時間,相繼壟斷了美國地產業與服務業兩大龍頭產業,成為金融史上一個不可超越的神話。只是,summer卻秉持一貫的低調,無從得知summer背後的掌舵人,只是有一點眾所周知,summer是真正的家族企業,連美國國際金融聯盟也沒有持股權。

Summer無疑是金融界的一塊香餑餑,誰都想去分一杯羹。

只是……進叔抬頭看看自家少爺︰誒,少爺獨佔太強,那summer可是登記在少夫人名下的,誰敢去分一杯羹?

左城並未言,眸中光影難抒,與生俱來的便是讓人臣服的氣場。進叔一怔,月兌口便說︰「這不是左口袋的錢放到右口袋?那完全沒有利益可言。」

這不是空口白話,進叔字字有理有據。左氏是少爺的,summer是少夫人的,少爺的是少夫人,少夫人的還是少夫人的,所以歸根結底,這不是左口袋的錢放在右口袋滾了一遍嗎?

左城忽地轉身,進叔下意識便閉緊了嘴,連思緒也頓了一下。

「張傲天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為了在左氏站住腳,他一定會傾巢投資,若是他如此,一旦summer撤資,他血本無歸。」

進叔恍然大悟,好一招請君入甕關門打狗。進叔不由得想笑,忽然,笑意凝固在嘴邊,進叔猛地抬頭,突然想起︰「那左氏同樣也會血本無歸啊,少爺這是要——」頓了頓,進叔不可置信了,狐疑,「棄了左氏?」

張傲天是會傾巢而出,但是那可是以左氏的名義,若是summer一旦撤資,左氏必定大損,這哪是左口袋的錢放到右口袋,這分明是砸錢!進叔在心里分析了透亮。

左城臉上還是不溫不火,眸子依舊深不可測︰「將左氏並入summer也未嘗不可。」

進叔又是一驚,少爺這是要將summer公諸于眾啊。

「summer可是少爺最後的底牌。」雖然這張底牌當初就是為了少夫人而創,但是也不能這麼敗啊!

這後一句,進叔聰明地選擇閉口不言。

「那是夏初的,正好,借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給了她。」說到江夏初,左城沉凝的眸子微微柔和了些。

要是外界知道,那神話一般存在的商業王國的主人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怕是美國又要引發一場金融危機。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打擊人,那不可估價的商業王國的法人,就是江夏初,白字黑字的事實。

進叔心里顧忌很多,不由得勸解︰「少爺——」

左城冷冷斷了進叔的後顧之憂︰「不用再說,這個月底我要看到結果。」

「我會盡快讓美國那邊動手。」進叔暗嘆了一句退出書房。

誒。還能說什麼,人家舍得砸錢,而且有的是錢拿來砸。

這事就這麼板上釘釘了,進叔忍不住在心里去計算一下這麼一出請君入甕關門打狗的損失,光是那些天文數字就夠進叔頭疼的,搖頭嘆息半天。

「進叔。」

熟悉的聲音擾了進叔的思緒,抬頭︰「初影來了。」眼前的女人臉色有些紙白,進叔視線落在她綁著繃帶的胳膊上,「傷怎麼樣了?」

成初影無謂地笑笑︰「沒什麼大事。怎麼了?一臉惋惜。」

「誒。」進叔嘆了一口氣沒了下文,雖然初影不是外人,但是少爺也從來沒有把她當自家人看過,擺擺手,「沒事,你進去吧,少爺等著呢。」

成初影應了一句便推門進了書房,這灰蒙蒙的天氣似乎要下雨,這個點,書房里還未開燈,只隱約看得見些混沌的暗影,唯獨窗前那人一雙眸子尤其亮。

很多次她便是這樣,總能一眼尋著這個男人的眼,然後就錯不開。

她上前,喊了一句︰「左城。」

成初影極喜歡這樣喊著他的名字,左城,左城……那時候她才十一歲,他十七,便是從那個時候,她喜歡這兩個字。

左城並未動作,斜靠在椅子上,身後是黑沉的秋夜,隱約可以看得見他側臉的稜角,有些冷硬,卻是極好看,他淡淡開口︰「手如何了?」

成初影有些發白的唇角微微揚起,慘白中平白多出一分緋色︰「要不了我的命,頂多一個月拿不了槍了。」

左城眸光微斂,窺不見眸底的喜怒,手指玩弄著手里的空酒杯,並未看成初影︰「以你的頭腦,還有手段,我本以為你不會受傷。」

成初影唇角微微僵了一下,片刻又不動聲色地扯出一個極淺極淡的笑︰「連你都有失誤的時候,何況是我。」

左城不語,募得沉默下來。

這麼多年,他總是這樣,陰沉不定,毫無章法可言,總是不喜不怒,即便是殺人時也是面無表情,誰也無法預料他的心思。

半響後,男人玩轉酒杯的指尖一頓,抬起頭來,一張絕美的容顏微寒︰「你來左家多少年了?」

語氣听不出一絲喜怒,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寡言的左城從來不會與人閑聊,即便是他淡然閑適的一句話,也許便是一招毫不留情的絕殺,偏生,他那副模樣時,無人能揣測半分。

成初影不由得小心了幾分,回答︰「十二年了。」

左城似乎想了想,啟唇︰「十二年的時間,夠久了。」

成初影臉色一白,幾個瞬間,左城的一句話便在她思緒里百轉千回,只是千頭萬緒,又毫無頭緒。

這個男人,她從來都猜不透。

左城依舊斂著眸子,眼瞼處,青灰色的暗影沉沉,他揚起手里的水晶杯子,轉了個角度,窗外昏暗的光折射在一個點,亮了他指尖,那雙手,很美,能翻雲覆雨、殺生予奪,能左右他人、掌控命運。

成初影突然覺得自己便是左城手里的那個杯子,任由他拿捏。

「監察廳那邊,我會替你重新安排一個身份,以後,你就用那個身份吧。」他手上的動作未停,說不出的優雅,話語,毫無波瀾,「左家的事,左家的人,都與你再無干系了。」

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麼碎了,成初影的眸中零碎得稀里糊涂,左城手里的杯子卻完好無損。

碎的大概是她的希冀,她的夢,她所有不該有的僥幸與奢望。

成初影唇邊淌過似有若無的苦笑︰「我記得左家有一條規矩,進了你左家的門,若無大錯,左家永遠不會驅離。」

其實她漏記了一條,不管左家有什麼規矩,若是犯著了左家少夫人,全不作數。

那人只是冷冷抿著唇角,長長的睫落下一層厚重的陰暗,聲音極淡,像飄忽不定的煙霧︰「你從來不是我左家的人。」

一句話,斷了成初影所有後路。

原來,這個男人並不打算給她余地,原來,她可以喚他十幾年的姓名,卻還是毫無半點關系。

心,募得涼了,不知是否那天更暗了,她已經看不清那人的眸光,眼前盡是撥不開的黑,她一雙眸子不知道看向何處,卻倔強地不閃躲退避︰「那麼給我一個理由。」

即便毫無情誼,毫無溫存,即便這個男人從未給過她一分一毫的注意,甚至一個問候,一個眼神也沒有過,但是是他給了她新生,給了她機會,給了她與他相識十二年的緣分,她想,要一個理由不過分吧。

對于左城,成初影從來不敢貪心。

半響,他淡淡回了︰「周年慶那晚。」

成初影心驚,這個男人真是無所不知,至少她自己找不出任何漏洞。

「你篤定我知而不報?」她問得急促,向前近了一步,似乎扯動了胳膊的傷,滲出些許的紅色來,她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怔怔地看向左城,有種叫人酸楚的固執。

左城卻只是懶懶動作,將手里的杯子放下︰「即便不是,無用之人左家也不需要。」

如此一句話,成初影啞口無言了,兩種可能,同樣的結果,明知故犯也好,一時大意也好,左右這個男人是不給她留後路了,連解釋都可以省了。

她臉色已經慘白,所幸光線太暗,照不清她眼底、臉上的落寞,還有淒楚的冷笑︰「那年,是你將我帶進了左家的門,我總以為,即便是沒有多一分情誼,多多少少我對你是不同的。」

語氣似嘲似諷,成初影笑著,肆意地盯著那人的臉,似乎要看出什麼痕跡來,只是,那人對著她的時候,總是毫無表情。她想,她的十二年真不值錢,甚至換不來一個表情。

沉默一會兒,左城依舊嗓音清冷,他說︰「那年,我不該帶你回來。」

成初影再也笑不出來了,即便是裝也裝不出來了,眼里全是驚亂的碎影,破碎不堪,混沌不堪,她張張唇,喉間全是酸澀,央求︰「左城,可不可不要這樣對我。」

左城不語,成初影固執地等一個回答,確實久久的死寂,窗外下起了雨,絲絲冷風從半敞的窗戶漏進,冷了她所有的希冀。

終于,成初影知道了左城的狠,心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所有壓抑禁錮多年的情緒找到了突破口,一發不可收拾地喧囂,她幾乎嘶喊出聲︰「十二年了,我活得小心翼翼,不敢錯一步,戰戰兢兢地揣測著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你讓我不要對你動感情,我一咬牙便隱忍了十二年,我明明知道,就算我什麼也不表露還是逃不過你的一雙眼,但是我還是不敢越出一步,左城不是我動情不深,是太深,所以——」

她哽塞地說不出話來,左城卻冷冷截斷︰「所以,我更不能留你。」

左城啊,他從來不給任何女人機會。

一次又一次,左城堵死了成初影的退路。

「哈哈。」她慘笑出聲,眸子氤氳,「左城,你對我公平點好不好?」

毫無姿態可言,她央求。

左城冷若冰霜的眸斂著,無動于衷著。

公平啊?這種東西,向左城討要,那就是一種愚蠢,別說他沒有,就算有,也給了江夏初了。

成初影面如死灰,聲音干裂的疼︰「我如履薄冰了十二年,你就這麼輕易地與我劃清界限,到底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江夏初嗎?因為她,所以左家容不得我。」她眸子灼灼,黑暗中,直直望著左城的眼,「不是你左城容不下我,是她江夏初容不下我,就算我什麼都不要。」

到底是不在意,所以,他才能如此漫不經心地糾正︰「反了,不是江夏初容不得你,是我容不得你。」他語氣驟冷,「你十二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連我的心思都猜不透。」

左城的話,每一句都在維護江夏初,每一句都像刀子,割在成初影心口。

她冷笑,有種不顧一切地決然︰「你說得對,當初你不該將我帶回來。就因為你心軟了那麼一次,現在,我回不去了。」

成初影想,若是左城那一天沒有心軟,她的命運一定會翻天地覆,也許她會死在里街,也許沒有死,渾渾噩噩了一生,還也許會有另一個人來將她帶走……各種可能,可是那一天,左城帶走了她,就注定好了現在,注定好了她一生都要耗在左家,賠給左城。

沒有如果不是嗎?所以,回不去了。

左城沉默。

窗外,雨下大了,打在窗上,滴答滴答,這個秋天將過,尤其冷。

成初影說︰「左城,沒有辦法,于你,于左家,我做不到毫無干系。」

說完,她不等那人的一言一語,轉身便走,她想,只要他沒有回答,有些話就可以不作數。

只是剛走到門口,左魚慌慌張張推開了門,她一頭的汗,說話都在顫︰「先生。」

「何事。」一片黑漆漆中,男人嗓音冷悠悠的,緩緩傳來。

「少夫人她——」左魚明顯恐懼但不敢遲疑,「不見了。」

成初影頓在原地,心,突然提起,後放下,她轉身,去看那人,只見一室的陰冷,還有鋪天蓋地的森然。

「明日之前,她若沒有安然回來,你們也都不用回來了。」

一句話落,左城擦著成初影的肩而過,沒有避開她的傷口,他腳步急促慌亂,她傷口抽疼了一下。

「是。」左魚跟著過去了。書房里,一室陰冷,很靜。

「呵。」成初影輕笑一聲,對著空蕩的房間說,「原來,除了江夏初,誰對你都沒有什麼不同。」

走過去,她開了燈,頓時滿室的光照亮了每一處,她左手的繃帶上,染紅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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