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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山之戰當天。
「離兒,我已經照你的要求不參與連城千秋之事,所以,你也要按照你的承諾,無論連城千秋是生是死,都再與你沒有半點干系!」
于是,他留在了江南府,站在下雪的院子里望著九龍山的方向待了整整一天,盡管他什麼也看不到。
他以為以那人的智謀和修為,一定可以逢凶化吉,以前每一次有事,「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以為,這次也是一樣…摹…
可是,等到第二天……
連城千秋死了!
消息傳來的那一瞬間,他才知道,唯獨這一次,他以為錯了,錯了!
徹夜立雪,風寒入骨,悶頭的打擊讓他一口血噴出來,陷入了昏迷,倒在了雪地里。
連城千秋死了……
那個人……死了……
這唯一的意識讓他在昏迷中不停地叫著一個名字,「連城千秋……千秋……千秋……」
曾經,他只能叫「他」主子,後來悄悄地喜歡上了「他」,想叫「他」的名字卻又覺得叫出來會十分的別扭,如今……他終于叫出了口,可是……那個人卻再也……
听不到了……
連城千秋死後的第二天、第三天,他一直高燒不退,哪怕是在昏迷的狀態下,也死活不肯讓人醫治,南風家上上下下都急成了一團。
三長老看著南風離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擠了擠眼楮里的淚,「你們說,離兒是不是為了連城家那小子入了魔障了?」
大長老氣急敗壞地吼道︰「連城千秋死了,你也不想活了嗎?我南風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子孫?!」
「大哥,你別喊了,喊了離兒也听不見。」
「嗨!」
大長老氣得甩袖離開,剩下四位長老面面相覷,只得去另想法子。
一直悄無聲息地守在角落里的南風瑤兒這才走到了床前,咬著嘴唇望著南風離,此時,他仍在叫著「千秋」。
「表哥,你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個連城千秋不管瑤兒了嗎?表哥,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他是男人啊,就算他沒死,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的!表哥,你睜開眼看看瑤兒啊……」
「千秋……不要……千……」
南風瑤兒掉著淚,緊緊攥住了手︰連城千秋,幸虧你死了,否則,表哥這樣念著你,我南風瑤兒也容不下你!
連城千秋死後的第四天,金龍逆鱗和墨龍吟感知到南風離的生命正在流逝,開始發揮了護主的效用,漸漸的,南風離的燒退了,整個人也睡得踏實了許多。
連城千秋死後的第五天,南風離終于睜開了眼楮,南風家上下徹底松了口氣,只是令他們驚訝的是南風離好像沒事人一樣,該吃飯吃飯,該練武練武,前幾日那個為了連城千秋半死不活的南風離好像只是他們的幻覺。
而他本人不提連城千秋這四個字,其他人更是巴不得,整個南風家好像都恢復了正常。
連城千秋死後的第七天……
他起了個大早,親自到曾經他娘為他爹做飯時用過的小廚房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飯,然後很用心地擺上了桌,順手拿了兩副碗筷擺到了桌上,可是,當他放下首位的筷子時,整個人猛地一怔,腦子里頓時仿佛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以後只要是你做飯,到了飯點我會準時回來的,如果我不回來,你可記得去找我。」
淚光閃爍,眼前一片迷蒙,恍惚間,桌前首位上仿佛映出了那人絕美的音容。
他心頭一熱,驚喜地笑著,伸出手去想撫模那人的臉,可是,眼前卻是空空蕩蕩的虛無。
他呆愣了許久,神色淒惶地低喃︰「主子,該吃早飯了,阿離做好了飯菜,你卻沒有準時回來。」
「如果我不回來,你可記得去找我!」
「記得去找我……」
「記得……」
「找我……」
找……
他急忙轉身,瘋了一樣一路沖撞著跑出了院子,大聲吼道︰「來人,備馬!快備馬!」
「公子,您要出門嗎?小的這就去!」
「離兒,你這是怎麼了?」
「離兒,你要去哪兒?」
「表哥?」
他對旁人的問詢和驚詫置若罔聞,沒等下人牽了馬來就召喚出幻獸,騎著烏黑油亮的天馬沖天而去。
五張老詫異道︰「離兒這……怎麼變成天馬了?前幾天不是已經晉升成麒麟了嗎?」
「那連城千秋不知道懂得什麼異法,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幻獸等級,想來,是‘他’教的離兒。」
「可是,離兒這是要去哪兒?」
二長老嘆息道︰「只怕……是去九龍山了……」
三長老咋呼道︰「
tang你們看,我就說離兒為了連城家的小子瘋了,你們還說離兒過幾天就忘了,這下可好,人都燒傻了!」
「表哥……」就算你對連城千秋如此念念不忘又能如何?反正……他都已經死了,死了!
……
冬天被雪洗過的天空,很藍很藍,干淨得像水晶。
其他地方的雪經歷了七天的日照,早已經化了,唯獨九龍山山巔上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踉蹌著在山巔上找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可是,人早已經不在了,還能找得到什麼?就連當日遍灑白雪的血梅花也早已經被厚厚的冰雪掩埋,無跡可尋。
他膝蓋一軟,整個人跌跪在了雪地上,傷痛欲絕,七尺的男兒,在此刻,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南風離?南風蕭蕭,妾心焦焦,南風瑟瑟,乞離音悄悄,恨南風不解相思意,怨郎君離心忒決絕……你這名字離意太深,太傷感,不好……」
「很好,你听著,小爺我出門在外,身邊沒有美人服侍暖床便心癢難耐,從今往後,你,便是小爺的新寵。」
「做小爺的男寵要求很高,囂張狂傲自不能少,目中無人也要精通,俗語有雲,出得廳堂,入得洞房,才是絕佳的男寵人選!」
「姓莫的,今日之仇你好生記著,我連城千秋在此立誓,若我失了阿離,來日我要你莫衡挫骨、揚灰!」
「你是男寵,可你是我最鐘愛的男寵,我認為這個理由足夠了。」
……
往日歷歷在目,那人的話一句句言猶在耳,在他失去一切最為絕望的時候,是那個人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強有力的依靠,讓他重新找回一切,可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主子,阿離來找你了……連城千秋,你听見了嗎?阿離來找你了……」
寂靜無聲的雪山之巔,除了他沉痛的呢喃再無其他。
可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宗相大人,您別再挖了,您的手……」
「不……一定就在這里,你們听,短哨在響,一定就在這里的……」
南風離懷著滿心的痛,茫然不解地望去,華貴的淺藍色宗服上朵朵艷麗尊榮的牡丹頓時映入眼簾,一個並不陌生的少年跌跌撞撞地繞過矗立的冰石跑了出來,身後八個風采各異的人緊隨而來。
辰沂?
不,他現在是尊貴的御龍府宗相,身後那幾人,是宗相侍者的打扮,可是南風離此刻已經無心探究為什麼宗相六侍會變成八個,他只是呆呆地看著「辰沂」用那雙早已血淋淋的手不停地在雪地里挖著什麼。
「辰沂」胸前垂著的銀色短哨忽然發出蒼涼的嗚咽,他整個人便像瘋了似的跑到山崖邊沿,就在所有人包括南風離都為他捏了把汗、以為他要掉下去的時候,他卻忽然跪到了地上,徒手刨著積雪,浮雪刨開,下面已經結了厚厚的冰,他仍是不假思索地想要挖開,結果指甲一根根弄斷,鮮血在冰層上暈染開來。
他急了,這才想起一掌拍在上面,震裂了冰層。
八位天罡們在一旁看著,心里、眼里,都酸楚難忍,其實宗相的水靈術足夠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冰層融化,可是情到深處,痛到極致,誰還會想起那些?
他迫不及待地刨開碎冰渣,尖利的冰渣扎進早已血肉模糊、凍得青紫的手,他也顧不得,終于,他找到了,一根精美的銀簫正安安靜靜地沉睡在冰層下,迎著日光反射出美麗的銀光,一如它主人的風華。
寒風吹入簫管,傳出一聲低沉的嗡音,如泣,如訴,又像是那人一聲溫柔清冷的問候。
「小夙……」
南風離瞪大了眼楮,是……那人的簫……
「辰沂」怎麼會知道……
只見「辰沂」伸出雙手,看到自己手上的鮮血,他又收回手在衣服上使勁地擦著,可是無數的傷口難以愈合,舊血擦去,便會有新的血流出來。
血,擦不干淨……
淚,止不住地落下……
實在擦不完,他放棄了,沮喪地把銀簫握到手中,入手,絲絲的寒涼,就像……穹姐姐的手……一樣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