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安隆驚詫過後,倒是不見慌亂,嘴角帶笑,氣度雍容,「夜尊主是朕所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所以你不會殺了朕,你才滅了葉姓世家,若再掀滅族波瀾只會引起其他家族的恐慌,屆時群起而攻,就算傲世天門有著傲世的資本也難以與天下為敵。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嗯,分析得很準確,在明知自己處在極度危險中的情況下仍能保持這份身為帝皇的氣度冷靜判斷,這一點倒是讓千秋有點欣賞他了。
面紗下的黑瞳劃過一絲冷然的笑意,「你就這麼肯定本尊不會動你?肯定動了你天下人會與本尊為敵?肯定本尊會害怕與天下為敵?」
不及冥安隆有所反應,南風離便縱身而上,冷然低喝︰「她不能動你,那就由我來!月復」
南風離出手,孤立無援的冥安隆哪里還有存活的余地?
可是就在南風離即將擒住冥安隆的時候,一股草木的清香襲過,冥安隆竟然就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高級木靈術!到底是誰救了他?難道是他暗藏的防衛?」
千秋默然走到冥安隆消失的地方,拈起地面留下的一片凝翠的葉子,驀然緊握,不置一詞轉身就走,背影極為匆忙,甚至有些慌亂滬。
一路穿花拂柳,終于趕回了雨中樓,當她飛奔到獨屬于她的小院,把一間屋子的門踹開時,屋子里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小夙……小夙……」
沈純打從她進樓就覺得她不對勁,尾隨而來見她在冥安夙的房間里慌亂地打轉,越發疑惑。
「尊主?宗相大人不是去找您了嗎?」
「他什麼時候出去的?」
「就……救在您和天罡們剛去連城山莊沒多久啊!哦對了,宗相大人還讓屬下為他準備了一套尋常百姓的行裝,他說是不放心尊主,自己喬裝在暗處看著尊主,以免有人對尊主不利。」
喬裝?
小夙……剛才一直隱藏在人群中注視著她嗎?可是他到底想要干什麼?
「本尊問你,最近是不是有關于冥安隆的消息傳回?」
「是,屬下交給了宗相大人,他說尊主近來為武林大會分神,旁的事他可以代為處理。」
千秋心焦如焚,盛怒之下,一掌劈裂了桌子,「非傲世天門的人不得參與門內事宜,他越俎代庖你們竟然選擇默認?!在你們心里究竟誰才是尊主?啊?」
沈純從未見過她如此盛怒,一瞬間感覺冷煞之氣籠罩在頭頂,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立刻跪到了地上,他不明白尊主一直以來那麼寵著宗相大人,在他們看來甚至有點溺愛,怎麼會忽然問罪?
「尊主,屬下有罪!」
「這事怪不得沈純,你明知道他沒有這個權力。」本該在武林大會的碧桐在這時恢復了自己的裝束走了進來,對沈純道︰「你出去吧!」
另外幾乎同時趕回來的還有天罡們和南風家五位長老,八位天罡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自覺守在了院中,而在院門口,南風五老見南風離分毫未傷總算松了口氣,對那位行事狠絕的夜尊主也是心懷感激。可是……
這人是安然無恙,怎麼好像變傻了呢?
三長老看了看南風離呆滯的眼神,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院子,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小子,你該不會是真的被人家迷住了心竅了吧?雖然你這回看上個姑娘總比你對個男人念念不忘好,可是人家把你撂在這里不搭理你,你光杵在這里也沒用啊!」
二長老也道︰「離兒,我們已經讓人把瑤兒送回雨中樓了,估計人一會兒就回來了,雖然這夜尊主確實要比瑤兒……可是三心二意對你沒好處,更何況你也該看看你看上的是什麼樣的對象!」
可是不管他們說什麼,南風離壓根沒有一點反應,偏偏雨中樓這個別院向來不準任何人隨意出入,他也只能站在院子外,好像下一刻就會有人從里面走出來。
而在院內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扯掉面紗的千秋和碧桐。
從小到大,她們縱然是有鬧別扭鬧分歧的時候,卻從未像現在這樣僵持過。
「碧桐,連你也要瞞著我?」
碧桐早就料到會這樣,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大不了厚著臉皮,反正死鬼再生氣也不會真的把她怎麼樣,說起來這個不討好的差事還真就只有她能做,換做別人就只有翹辮子的份了。
「你先別急著生氣,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我先聲明,我可沒偷看,我要是說謊天打五雷轟!」
千秋接過信件,乍一看卻是一張白紙,同時動用水靈術和木靈術才能看到上面的字跡。
「穹姐姐,對不起,小夙要離開你了,看到你重拾自己的驕傲,在世人面前綻放著無可比擬的風采,我真心為你感到開心,但我也知道我離開的時候到了。」
「穹姐姐擺月兌了連城千秋的枷鎖,可以做一個更加恣意的夜蒼穹,而我……也不想被困境束縛手腳,永遠躲在你身後,我是南茲九皇子,我必須去奪回屬于我
tang的國家,我的王座,我的權力。」
「穹姐姐,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在你心中存在的意義,你不願看我涉足權謀,不願我被利欲燻心,可是,穹姐姐,那只是你自己的幻想,一個極為不切實際的幻想,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這個世上沒有人能逃離殘酷的現實,小夙可以按照你的期望活得單純似雪,無欲無求,可我是冥安夙,是冠以冥安姓氏的皇族,不是你幻想中的那個小夙,你認識的那個小夙……也許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一直都只是在按照你的想法做著你所期望的那個小夙,你應該知道的,作為御魂金瞳的宿主,又是在皇族長大,揣模人心迎合做戲這種事對我來說幾乎是一種本能,在我走投無路時我只能依靠你的庇護,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現在,我要走了,重新走回我的人生,這條帝皇之路我必須自己去走,請你不要踏進來,這是我唯一的請求,永遠不要踏進來!你的幫助只會讓我覺得自己軟弱無能,我不想一直靠著你的攙扶走下去,請你尊重我。」
「穹姐姐,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穹姐姐,從今天起我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
「穹姐姐,我還是沒有找到辦法讓你的手不那麼冷。」
「穹姐姐,夜風寒涼,晚上不要站在窗邊,我怕沒有人為你添衣。」
「穹姐姐,不要總是傷害自己,就算沒有人值得你留戀,就算整個世界都不要你,求求你記得,有一個人,為你心疼……」
「有一個叫小夙的人,只屬于你的小夙,想讓你記得,又希望讓你忘了。」
「最後一聲對不起,有一個秘密,從來不曾告訴你……」
……
雙手,冷得僵硬,忘了如何動彈。
雙眼,酸澀難忍,不知如何隱藏。
心頭,重石傾軋,不知該怎麼才能得到舒解。
他通篇都在說「對不起」,通篇都在傾訴自己的關懷,要她如何相信那些「欺騙」「利用」的違心之言?
「千秋,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但離開是他的選擇,你想保護他,可是走什麼樣的路,過什麼樣的人生,他有他的想法,你控制不了,還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其實你不在的那段時間,傲世天門都是他在統籌壯大,葉家的事情也是他提前鋪陳的計劃,你希望他在你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可是他和你一樣,那份與生俱來的光芒注定要站在風口浪尖上,更何況,你一直把他當弟弟,他卻想在你面前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千秋動了動嘴唇,干澀道︰「他才十五歲……未成年……只是個孩子……」
碧桐無奈地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這些骨子里認定的理所當然的想法是哪里學來的,按說你應該知道的,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說明一下,在你所謂的十五歲,什麼未成年時,很多男人都已經當爹了,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事,在你把他當作小孩子保護的時候,或許他更想反過來用自己已經成熟的肩膀為你撐起一片天,千秋,他可以保護你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碧桐手扶在門上,背對著她道︰「不需要不是不想,千秋,你只是不想給人添麻煩,不想連累別人因你受到傷害,但是或許有些人有些時候能為你受傷反而會開心,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些復雜的感情還很難理解,但至少那種為自己關心的人受傷的滿足,你不是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嗎?再說,就算不談這些,只談我自己,對我碧桐來說,這個世上除了我爹就只有你最讓我掛心,只要是對你有好處,什麼連城朗月,什麼南風離,什麼冥安夙,他們受點傷,哪怕是死,我也不會有什麼感覺,頂多當時感慨一下而已,所以今天是瞞著冥安夙的事情,如果他日有人告訴我殺了他們對你好,我也會去做,千秋,這就是人性的自私,人生嘛,自己怎麼痛快怎麼來,管他天會塌還是地會陷,這一點,你真該跟連城朗月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