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笙笙沒再追問,入夜後便依言去了玉娥那里,這時院落里四個打掃的丫頭早早就回到僕役房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秀虹一人。
她將自個兒洗得香噴噴的,擦脂抹粉,特意打扮了一番,她翹首以待,盼了又盼,終于把衛旭塵盼了回來。
秀虹連忙端出甜美的笑靨,出門迎接。「奴婢見過少爺。」
衛旭塵沒搭理她,直接走進寢房,她急忙跟著進去。
沒見到尤笙笙,他回頭問︰「尤笙笙人呢?」
「玉娥姐那兒有事找她過去幫忙,今晚就由奴婢服侍少爺。」秀虹答道,臉上流露出一抹嬌羞,刻意往前再走兩步,「少爺在外頭忙了一天,讓奴婢服侍少爺更衣洗漱吧。」說著,她伸手想為他月兌去外袍。
衛旭塵揮開她的手,忽然聞到屋里飄著一股異香,他皺起眉,「這是什麼味道?」
「是奴婢見屋子里有點潮,所以點了些燻香。」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這燻香是她特地找人要來的,里頭摻了些能助情的藥物。
「難聞死了,趕緊給我撤走,以後不要在我屋里點這些燻香。」他不悅的斥道。他房里素來沒有點燻香的習慣,因為他不喜歡那些味道。
見屋里頭還充斥著那股燻香的氣味,衛旭塵不願多待,離開寢房,徑自往書齋而去,留下秀虹氣惱的跺著腳。
深夜回來的尤笙笙瞧見秀虹臉色不好看,也沒多問,徑自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她突然記起一件事——前一世,這個時候的秀虹似乎再過幾日便會被調走,之後玉娥姐就將春芽給調來接替秀虹。
至于其中緣由為何,她便不得而知了。
衛家旗下共有五處船場,一處位于東城、一處位于南鳳鎮、一處位于邵州、一處位于洛縣、還有一處便位于衛家所在的巴州,皆緊鄰于江邊或是港口。
此刻緊鄰沂江的巴州船場里矗立著幾艘還未完成的大型船只,一群工匠們在上頭敲敲打打的。
另一頭規模較小的船塢里,衛旭塵親自指揮幾名工匠打造那艘他特別設計的船只。
由于這艘船只是試做,因此船體並不大,但他卻對此寄予很大的期待,每一處都格外謹慎。
忙到傍晚時分,工匠們都下工後,他站在已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船體前,欣賞著這艘船,想象著當它完工下水時乘風破浪的壯觀情景,心情極好,眉目間閃過一抹得意的神采。
張之儀過來找他時,見到他臉上愉悅的笑容,再瞟向他前方那艘船看了幾眼,這才出聲喚道︰「旭塵。」
抬頭看見張之儀,衛旭塵一步一步爬著梯子從底下走上來,他的左腳受過傷,因此右腳刻意放緩速度,配合左腳的步伐。
「你找我什麼事?」上來後他問。
張之儀笑道︰「中秋節那時我不是說要帶你去個地方開開眼界嗎?今兒個正好有空,咱們走吧。」
這幾日他在忙,昨日姥姥特地找他過去提醒這件事,因此他今日才抽空過來一趟。
「我要回去畫船圖,沒空。」對他的邀約,衛旭塵直截了當的拒絕。
「這是姥姥命令的,你可不能不去。」見他不去,張之儀把衛太夫人抬了出來。
「究竟是要上哪去?你把話說清楚。」他有些不耐煩。
張之儀安撫他,「先別急,等到了你便知道。」
接著便拉他走向馬車。衛旭塵想看他究竟是在賣什麼關子,也沒再問下去,遂坐上馬車,喜來和隨行保護的數名護衛騎馬跟在車旁。
五年多前,衛旭塵外祖父六十大壽,他輕車簡從,只帶著數名隨從前去祝壽,途中卻遭遇一群盜賊打劫,因寡不敵眾,他差點命喪那群賊人刀下,身受重傷,尤以砍在左腳上那深到見骨的一刀最為嚴重。
幸好三表舅羅衍正好也要前去拜壽,路過救了他才撿回一命。經此一事,太夫人嚇壞了,此後只要孫兒外出,定會有數名護衛隨行保護。
馬車上路後,張之儀拍著他的肩,以兄長的姿態溫聲勸道︰「旭塵,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別老是顧著畫船圖、跑船場,你可是衛家的大少爺,這種事用不著自個兒親自做,讓別人來做就成了。你看,其他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哪個不是過得自在逍遙,整日里遛鳥打獵、游湖听曲。」
听表哥竟是在教他學那些游手好閑的紈褲子弟,衛旭塵懶懶的瞟他一眼,「除了船,我對其他的事都沒興趣。」見馬車里有些悶,他抬手掀起簾子。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一些有趣的事。」外頭夕陽余暉剛好照了進來,張之儀瞥見他垂落在肩上的頭發,好奇的抓起一綹問道︰「咦,你這頭發似乎油亮了不少,不像以往那般毛躁。」
衛旭塵接過他手里抓著的那綹發絲,低頭一看,發現以前干枯的發絲確實變得油亮了些。
他想起這幾日自己頭發糾纏在一塊的情形似乎少了些,因此尤笙笙為他梳頭的時間比起往日要快上不少,原以為是她熟悉了的緣故。
他搓著那綹發絲,發現手里沾上了一層薄薄的油光。
「你頭發上是不是抹了香膏?」張之儀問。為了讓頭發烏亮潤澤,不少女人會買些特別調制的香膏回來抹在發上,同時也會散發出香味。
衛旭塵沒答腔,低頭看著手里的頭發,嗅了嗅,上頭並沒有那種膩人的香味,應不是抹了香膏。
見他沒答話,張之儀也沒再開口,不久,馬車停了下來。
兩人下了車,衛旭塵抬首一看,望見前方門楣上掛著一個橫匾,上頭寫著「尋歡樓」三個燙金的字他雖沒來過,卻也明白這里是什麼地方,見張之儀竟帶他來此,心生不快,轉身想要離開。
但張之儀卻扯著他的手不讓他走,低聲在他耳邊揶揄道︰「姥姥擔心你不知道那種事要怎麼做,特地吩咐我帶你來見識見識。」
「女乃女乃把我當成無知的小兒嗎?」衛旭塵有些惱怒,那種事他會不知曉要怎麼做嗎?
「唉,誰讓你平素完全不近,也難怪姥姥擔心。既然來了,咱們就進去瞧瞧吧,這兒有幾個姑娘能歌善舞,頗值得一看。」張之儀不由分說便拽著他往里帶。
站在門口的老鴇一見張之儀,連忙笑著上前招呼,那熱絡的模樣顯見他是這里的常客。
張之儀要了間位于二樓的雅室,兩人進去後,喜來和一干護衛守在門前候著,接著他點了酒菜,再招了幾個才藝不錯的姑娘過來。
青樓里飄散著濃郁的脂粉味和燻香味,令衛旭塵不喜,因此打進來後便一直繃著臉,連那幾個姑娘穿著半透明的薄紗,赤著雙足在他面前風情萬種的跳著,都沒能讓他舒開緊蹙的眉羽。
見狀,張之儀心頭暗忖,這表弟莫不是如他老爹那般,對完全不動心吧?或者,他應該帶他到隔壁不遠的那間小倌館去?
那三個姑娘舞完一曲,瞧見衛旭塵板著一張俊臉沒好臉色,心下有些忐忑,懷疑是不是自個兒表演得不夠精彩,讓這位爺不喜?
原本見他和張之儀模樣都年輕又好看,三人心頭還暗暗高興,畢竟比起老頭子,她們更樂意伺候他們,尤其是他,那張俊秀的面容,坐在那兒就讓人覺得卓爾不凡,格外吸引人。
見他那陰沉的表情,三人猶豫了下,其中一人大起膽子問︰「公子還想看什麼舞?我們跳給公子看。」
衛旭塵看她們一眼,吐出一句惡劣的話,「滾釘床你們會嗎?」
三人臉色一僵,張之儀連忙緩頰,「沒事,他同你們說笑呢,過來歇會兒吧。」
其中兩人選擇坐到張之儀身邊,只有一人坐到衛旭塵身畔。
那姑娘靠過去,討好的想為他斟酒,但她身上那股濃郁的脂粉味燻得衛旭塵嫌惡不已,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朝張之儀丟下一句話,「我先回去了,你留在這兒慢慢玩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無奈之下,張之儀也只好跟著出去,離去前不忘留下銀子打賞那三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