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品無鹽妃 第十章

作者 ︰ 瑪奇朵

宛蕭瀟氣急,「你……」

人家問他就說,他怎麼就這麼傻氣,更糟的是還把她給扯了進去!他家里人一定在想,不知道哪里來的鄉村野婦,也敢做這樣勾引之事,肯定在心里大罵特罵了吧?

一想到這,五年多前的回憶猛地沖進腦海里,讓她臉色一白,顫著聲問︰「你家里人說了什麼?該不會要我和我娘離開京城遠遠的,不再招惹你吧?」

元龍武注意到了她驟變的異樣表情,心中微微一動,表面卻不動聲色,坦然回道︰「沒的事,祖母急著讓我成親呢,只說怕有什麼禮數不周到的地方,而且一听我要過來你這里,還高興得很,直催我快走呢!」

宛蕭瀟一愣,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了?」他反問,一臉好笑的看著她,「你該不會以為會上演什麼狠祖母棒打小鴛鴦的戲碼吧?」城里女眷之間流行的小戲他也看過一二,的確有幾出都是在說這些的。

她臉一紅,突然覺得這麼想的自己感覺有點傻,吶吶的低喃道︰「難道不是嗎……你們大戶人家不總是說什麼門當戶對嗎?」

元龍武搖頭道︰「的確是有許多人家看重家世,但是對我來說,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宛蕭瀟是真的不解了。

元龍武扯著她坐下,見她已經忘了自己的手還讓他握著,他也就理直氣壯的繼續吃著豆腐。

他慢悠悠的說︰「我祖母是鄉野出身,對家世本來就不大看重,再加上五年前出的一件事,她們便讓我在婚事上可以自己做主。」不等她問,他旋即主動說明白,「五年前,那時候我因為身體弱,到小河村去休養,家里怕我最後身體還是沒能養好,所以又听了方士所言,要給我娶門親事回來,一方面是沖喜,一方面則是想著先把人給定下來,也免得以後挑不到好人家,人選當然是從高門大戶去尋。

「我母親人面廣,很快就定下了一戶人家,那家小姐家里也算清貴,人也不錯,一手好字更是讓人稱道,結果就在婚事定下不久,那家小姐在閨閣之間抱怨是我侯府仗勢欺人,不得不應下這門親事,未來要嫁給個癆病鬼,說不得就是早早守寡的命,這話傳到我祖母耳里,一氣之下臥病在床,所以那年我才會急急忙忙趕回來,甚至還來不及跟你說一聲……從那之後,我祖母就發了話,要讓我自己找個滿意的媳婦,不管家世和外貌如何,人品最為首要。」

也許那家小姐只是無心之語,不知怎麼傳了出來,不過那都與他無關,重要的是他的確因此得了不少方便。

否則一般來說,男子十六、七歲就能成婚,最晚十四、五歲就要開始議婚,而他如今都已經過了十八,婚事卻遲遲沒有動靜,若不是這件事,他也不可能如此清靜。

宛蕭瀟沒想到他的親事還有這樣的曲折,怔愣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難不成要她安慰他,其實他現在身子絕對比癆病鬼強的不只一星半點?呸呸,怎麼這話听起來就那麼詭異呢!

元龍武看著她略顯苦惱的神色,不自禁伸手拂開了她的瀏海。

她一察覺到他的動作,下意識就要用沒被抓住的那只手拍開他的手,卻讓他攔了下來,他強硬的撥開她的發絲,仔細看著她額際上的那條疤痕。

那日他不過匆匆一瞥,只知那條傷疤不短,傷口也有點大,但現在仔細看來,那條長疤更是怵目驚心。

「別看了,丑……」宛蕭瀟不習慣讓人看這條疤,咬著唇,不斷想要撥開他的手,好用頭發再次把那條疤痕給遮住。

元龍武沒理會她的掙扎,而是緩緩低頭,微涼的唇輕輕印在那條疤痕上,然後看著她因為驚愕而瞪大的雙眼,認真的說︰「不丑,只是讓我更心疼你。」

她不是喜歡哭泣的姑娘,但是這一瞬間,她望著他眼里的真摯,忍不住紅了眼眶,有些哽咽地回道︰「別騙我了,我知道那有多丑……」

每一次洗漱的時候,對著銅鏡或是盆子里的水,她總是可以看見那道丑陋的疤痕宛如蜈蚣爬在她的額頭上,一開始還沒用瀏海遮擋住的時候,她走在路上甚至還被不懂事的孩子扔過石子。

當年她和娘兩個外鄉人一邊賣面一邊攢了旅費往京城來,因為沒有本錢,剛開始做的是攤子生意,常常顧不得遮掩臉上的疤痕,有些人本來要了面,卻在看到她端了面過去之後,一臉嫌惡就離開了,面對滿滿的嘲笑和諷刺,她手中雖然捧著熱面,卻只覺得心如死灰一樣冷。

若不是強撐著一口氣,她都不知道前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一路上京的艱苦不說,又想到她們是怎麼被趕出小河村的,讓她更明白世人嘴如刀的道理。

有些時候,不是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就沒有問題的,外貌家世名聲,哪樣都能逼得人往絕路去,就算是真正清白又如何?人言逼迫下,就是臉上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

元龍武心疼的看著她不自覺落下的淚,手指輕撫過那一滴滴的晶瑩,嘴里不住的低哄著,「不丑!真的不丑!」

這些年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宛蕭瀟最多就是紅了眼眶,卻從來不曾哭泣,要是再受不了,就趕快拿把冷水潑潑臉,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她從不讓脆弱示于人,就算是自己相依為命的娘親,她怕家會就這麼垮了。

可如今他不哄她還好,這般溫柔的安慰,反而讓她再也壓抑不住,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滾落。

元龍武沒想到自己執意要看她的疤痕卻讓她哭成這樣子,且她就算難過,還是緊咬著唇不哭出聲,倔強的模樣更讓他心疼憐惜,可她突如其來的反應讓他有些無措,就算心急地想要安慰,說來說去還是相同的幾句話。

宛蕭瀟是因為一時情緒激動,才把這些年忍耐的委屈一次發泄了出來,她很快的就收住了淚水,用衣袖擦了擦臉,除了眼眶和鼻頭還泛著紅,兩頰也殘留詭異的嫣紅。

她真真覺得丟人極了,她怎麼會哭成那個樣子,更別說還是在他面前!

元龍武光看她眼里不時閃過的尷尬情緒,善于猜測人心的他也推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他眉眼帶笑,忽然覺得她這樣別扭的姿態也可愛得讓人心疼,不自禁模模她的頭發,愉悅的看著她的耳根子瞬間像充血一樣紅了起來。

「你別想這麼多了,有疤沒疤又如何?我看重的是你這個人,又不只是你的這張臉。」

只要是她,不管外表如何變化,她在他心中就是好的,是唯一無可取代的。

宛蕭瀟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的認真,且他溫柔的嗓音讓她心中有種莫名的期盼悄悄升起,可是自卑和理智又隨即出現不斷拉扯著,頓時面露掙扎,眼神也不敢再對著他。

「蕭瀟……你只要知道我心悅于你,就只是你,你的其他煩惱問題都交給我來解決,好嗎?」他真心的許下承諾。

被他說得她幾乎都要放棄原本的堅持了,她突地有些看不起自己,但兩心相屬是事實,她又無法自欺欺人。

心中轉折一番,她用力搖了搖頭,想做最後的掙扎,回道︰「不行……我爹他……我答應過要陪娘一起等爹回來的。」

見她態度似有軟化,他也沒霸道強求,而是耐心的誘哄,「難道你就為了你爹一輩子不嫁?宛姨會希望你如此嗎?」

「這……」想到娘今早跟她說的那番話,也明白娘的想法,她心緒又亂了。

他又在她的猶豫上添了一把火,「再說了,難道你不在宛姨身邊就不能照顧她了,就不能繼續等著宛叔了?」

她一噎,半天回答不了他的問題,她越想越覺得他說得有道理,絲毫沒發覺她已經從思考該怎麼拒絕他,轉變為該用什麼理由說服自己答應他。

看她神情越來越和緩,元龍武表現得很真摯,心里卻暗自狡詐一笑。

沒辦法,他的蕭瀟看起來很精明利索,但其實心腸軟,又容易被說服,尤其是她覺得親近的人更是如此,說明白些,就是大事精明,小事卻偶爾迷糊。

只不過現在這點倒是便宜了他,否則依照她生來執拗的性子,不知道光要說服她打消本來終身不嫁的念頭,要費多少功夫。

宛蕭瀟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心頭亂糟糟的一片,也不明白怎麼多年後兩人再相見,他卻是執著在這個問題上不放手。

要她來說,兩個人若是平平靜靜的當普通知己,來日若他真的成了親,她頂多傷心失意,獨身一人也不必多想,就是孤單一輩子也無妨,也勝過被他弄得心煩意亂好。

縱使她原本的堅持已經松動,卻也沒打算今日就松口,她連忙起身不去看他,「我……店里還忙著呢,我、我要先下去了。」

元龍武也知道今日逼得有些過了,雖沒听見她確定的回答,但還算可以接受,只是最後不再來個臨門一腳,怕她又會躲起來,再也不肯好好想想兩人之事,所以在她的手踫上門板之際,他快速起身將她拽進懷里,唇輕貼著她的耳際,輕喃道︰「今日就先放了你,但我說的話你可要好好想想,否則可別怪我到時候用了霸道的法子,例如收了這店鋪還是綁了宛姨,也不怕你不乖乖就範,是不是?」

他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耳窩,撓得她一陣癢,可他的話又讓她的心忍不住一提,身子微僵,「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輕笑,輕扣著她的手掌心輕撫著,「你說我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我再給你點時間好好的想想,不過不要讓我等太久,要不然……我可說不好我會怎麼做了。」說完,他放開了她,見她隨即像飛一樣奔了出去,忍不住搖頭失笑。

呵呵!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

他早已認定了她,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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