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燈驟起,天地這一瞬的亮!
跟著就是自由落體了。睍蓴璩曉
河里其余的花燈仍是旋轉著,隨著那「 」的一聲,水花四濺,所有其他的花燈好像吃了興奮劑似的一個勁兒往天上鑽,卻好像宿命似的誰也無法領先誰,同一個高度,一同升起。
天地,大亮!
而迎春燈,卻借著那不知誰給的力量穩穩浮在了水面,仍是同先前一般的滴溜溜的轉,綻出淡淡的燭火。黯淡,卻溫暖。
迎春燈是借著其余燈共同的「排擠」才上去的,其余燈要想上去卻只有迎春燈一個給力,因而不用多想,不久,那其余游過天際的燈便也紛紛下落,好像齊齊想要沉底似的一個比一個落得凶猛。
想當然耳,這一幕,堯無雙自然不會同意,袍袖一揮,他仍是笑著,卻向著梨霜的方向。
于是,那其余的花燈便也安穩了,裊裊的落下,它們懸于水上,依是如方才那般的將迎春燈圍在中間,滴溜溜的開始轉,起先緩慢,逐漸轉成同迎春燈一樣的速度,迎著月光,旋轉。
這時,那燭火盡數滅了。
輕飄飄的紙質花燈,滴溜溜的轉,清冷的月光,不再擁有同伴。
旋轉,旋轉,天地這一瞬的靜止,唯有那清冽的水聲。
「好看。」吸吸鼻子,梨霜看著,看向堯無雙。
「哦?我以為你會夸我內功深厚。」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會煞風景?」
「不,煞風景的,是我,」臉色漸漸地紅潤,堯無雙似乎苦笑了一下,轉而歪著腦袋歡喜的撇了撇那些花燈,「還要嗎?」
「下次再買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好。下次,就在你生辰那日吧。」
「那天?說不定我爹在場,你敢?」
「我,我們先避一避吧,有人來了。」話落身形一閃,堯無雙帶著梨霜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亭子里,從袖子里模出了兩小玉葫蘆酒。
「這里?」梨霜明顯的看到不少百姓朝河邊兒去了,也是,花燈飛的那麼高。
「嗯,我不想回軍營,你又無事,就待一會兒,可好?」
「誰說我沒事兒的?不過,看在美酒的份上,答應你啦。」別說酒了,就那小玉葫蘆,都不知道有多值錢,看的梨霜不住的打量堯無雙。
「那玉是我出行的時候挖的,葫蘆是自己雕的,鎖堯山還有許多,你若喜歡,我請人捎過來給你。」
「你雕的?」玉的質量就不必說了,光這份雕工,上面竹葉的精細程度,估計來個熊貓直接上嘴了。
「你不相信?」堯無雙也笑了,優雅的喝口酒,他坐到梨霜身旁,「叔父從前也不相信。」
「切,不就雕塊玉嘛,有什麼可驕傲的?」雖然雕玉事業在梨霜的眼里很神聖。
「我驕傲?霜兒,想不到你也有睜眼說瞎話的一天。不對,你似乎,一直都在睜眼說瞎話。」
「嗯?有嗎?」
「怎麼沒有?」含笑看眼梨霜,堯無雙喝了口酒,「你忘了,你答應說要試著喜歡我的,可似乎一直都沒試。」
「••••••••我,能不能,把話收回?」梨霜覺得自己此時若是看著堯無雙的眼楮一定會心軟,所以,她果斷的低下了頭。
「為什麼?」堯無雙本來應該是很受傷的,可看眼梨霜那股畏縮樣兒,他趕緊憋住了笑,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好笑的,竭力使自己的語調平靜。
「我,我不想害你,你知道的,我如今,還有我爹,顧慮很多。而你,顧慮更多。」索性抬起頭,梨霜平視著堯無雙,不自在的撇撇嘴,「再說了,我喜歡你,我愛上你甚至我嫁給你,你覺得你一定會幸福嗎?反正我不這麼覺得,而且,我不想你因為這個出事。」
「•••••••••」許久,堯無雙終于咽下一直含在嘴里的酒,看眼天上的月亮,輕聲,「霜兒,在你眼里,我就,那般無用?」
「不是!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方才在放花燈的時候,我看見你在笑,雖然很淺,卻很真,就像當年你進鎖堯山時的笑容。當時我就在心里告訴自己,不管是為了鎖堯山還是••••••我們,將來,我定要正大光明,不再遮掩的每年在你生辰的時候為你放花燈。這件事我知道很難,可是,霜兒,我會去做,拼盡全力的去做。」深吸一口氣,堯無雙直視梨霜的眸子,千變萬幻,其中一種的情緒卻永久不散。他笑著,很溫柔,很溫暖。緩緩拉起梨霜閑置的左手,他緩緩地拉起,緩緩地,貼上了自己的臉頰,抬眼,他轉瞬卻輕輕閉上雙眼,在那一片溫潤和淡淡的清香中深深呼吸。「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西榮國都,私底下見你的時候忽然呆住的事嗎?」
「好傻。」梨霜也眉眼彎彎的笑了。
「嗯,那一刻我突然就听見了你的呼吸,很淡,記住了你的氣息。怎麼也忘不了。即便當時,我似乎還沒有真正的喜歡你。」
「嗯?那你當時就敢說喜歡我,還要娶我?」
「高山流水,琴瑟和鳴,這世間的知音本就難尋,許一妻位,又有何妨?」
「你不覺得你很欠收拾?」梨霜頓時對自己的先見之明佩服的五體投地,不過,「琴瑟和鳴?那應該是用來形容夫妻的吧。」
「你啊,叔父說你擅長糊弄,倒還是真的。」笑著起身,堯無雙握著梨霜縴細的手掌,「琴瑟和鳴,本就是用來形容知音的,不過世人以訛傳訛罷了,況且,琴瑟和鳴,難道這世間所有的夫妻都會用樂器?」
「不知道。」梨霜其實很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的,不過,瞄眼堯無雙,她估計,自己要真這麼做估計這家伙的呼吸和氣息真被自己給記住了,那感覺——起碼不適合現在。算了,就當福利吧,這麼好的肌膚。可是,猶疑的看眼堯無雙,梨霜嘆口氣,有些話,听見就是听見,怎麼也無法抹去。
「怎麼了?」
「沒!不過,你,想好了怎麼做?」
「你說呢,能讓堯家大隱于市卻又不受威脅和騷擾的方法,這世間能有幾個?」
「可是,很難。」
「那,你可信我?」
「不知道。天意有時候是很難預測的。不過好心提醒你一句,別小看西葉楓。」笑嘻嘻的,梨霜又喝了起來,說起來這葫蘆也真夠小的,這麼長時間淨說話了饒是如此酒還是快完了。
「西葉楓?」
「嗯,還有,五王爺。雖然我不知道那人想干什麼。當然這世上還有其他人,想必你也能猜出來。」
「西葉楓。」好像喜歡上西葉楓似的含笑重復,堯無雙看眼梨霜,「那人若為帝王,必是明君。」
「嘿呦,不過幾天你還成他的粉絲了?」
「不是崇拜,是事實。」一瞬間的怔愣,堯無雙咀嚼完粉絲的深刻內涵後,加大音量,「只是,西榮帝容得下他?」
「我覺得西榮帝也算明君。」
「是。不過,罷了,還是不說了,日後總會了解的。我這兒還有酒,你要嗎?」
「要!反正你也沒喝幾口。不是,我怎麼覺得你對那些皇族了解的很多啊。」
「自然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們是我的敵人,我當然要了解。」
「敵人?你不會想,一統天下吧?」或者——梨霜覺得,有才華的人最悲催了。
「你覺得我有那分本事?」嗤笑,堯無雙忍不住替梨霜捋捋頭發,眉眼也因此彎彎,「即便有,我也不會去。」
「為什麼?」雖然梨霜知道這個問題很傻。
「嗯,堯家人想要守護的從來都是學問,世代如此,從未更改。」
「你確定所有堯家人都是這樣?」
「自然是有異類的,不過他們改名換姓之後便不是堯家人了,與堯家再無瓜葛。」
「哼,你倒樂觀,你就不怕萬一哪一天所有堯家人都想出去?」
「那樣啊,」堯無雙竟然真的沉思起來了,好一會兒,他若有所思的說,「第一代家主曾說過,若真有那麼一日,現任家主會將鎖堯山所有書籍公布天下,然後,毀去鎖堯山一切,家主和長老願出山者出山,否則隱居。無論如何,鎖堯山的布置不可令外人全部了解。」
「•••••••」不是,這堯無雙,怎麼一提到鎖堯山,瞬間就變書呆子,還有模有樣!
晚上了梨霜自然得回到軍營去,一者為了陳元帥安心,二來,瞥眼一旁心情甚好的堯無雙,她看眼已經動靜開了的軍營,「今天出去是因為雲師姐來了。全名雲碩。記住。」
「大帥,大帥!不好啦,柳副將帶領手下五千弟兄逃跑啦!」具體的聲響這時候也傳了過來,守門的小兵來不及行禮便大聲喊道,身邊的那個則一溜煙兒跑向了軍營,報信兒!
「哦?」語氣登時陰沉,梨霜看眼四周如常的布置,「有人阻攔沒有?」
「杜將軍派出了全體騎射營,現在已經由薛營長帶領著追去了。只是听說柳副將——離開的有些離奇,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得••••••」
「我爹是什麼意思?」
「元帥吩咐了,您一回來就立刻前往中心營帳,楓王爺也來了。」西葉楓貴為王爺,自然不可能住在簡陋的營帳。
「知道了,繼續守著吧。」
因為前線已經不在這里,中心營帳的將領少得可憐,更因為這是梨霜的「私事」——那五千兵馬是她向柳笙借的。所以連辰糧郡原本的將軍守將都不在,只個西葉楓,陳元帥和杜仲恭候,連小兵也撤了出去。不過暗處的到底撤沒撤就不確定了,當然梨霜心里還是有底的。
「梨霜見過楓王爺,父親!」
「茯苓見過楓王爺,陳元帥,杜將軍。」
「參見大帥!」
三人一起行禮,一霎間帳里自然熱鬧非凡,接著西葉楓一擺手,就齊齊坐到了自己的位置。梨霜的官雖大,卻因為種種原因挨在陳元帥身旁坐下,接著是堯無雙,最後才是杜仲。即便杜仲的官兒比堯無雙大很多。
「茯先生今日出去,敢問去了何處?」西葉楓的眉眼明顯有些戾氣,卻仍是容顏平淡,輕聲問。
「雲姑娘雲游至此,身為僕從,茯苓理應迎接。」
「雲姑娘?霜兒,怎麼未將人請來?」陳元帥本來是想說柳筱的事的,一時間也是滿臉的著急,卻還是耐著性子好脾氣的問。
「哦,師姐她平日四處閑逛,只顧走不顧停,這時候早沒影了。我可攔不住她。不過她來了還通知我一聲,總得去拜見不是?失了軍務,還望父親諒解。」
「這件事,楓王爺?」
「薛營長不是去追了嗎?倒是因此本王想起一件要事來,久聞神仙大夫醫術精湛,門下弟子多有建樹,本王想要聘請他為西榮客卿,不知茯先生以為如何?」
「這個,主人的性子,」支支吾吾,堯無雙拱手一笑,「怕是不行,還望楓王爺諒解。」
「不行,怎麼個不行法?」
噗!趕緊端起杯子,梨霜強忍住笑,低頭,喝茶——不是這話題也太激烈了吧,不行?不行!堂堂神仙大夫,不行。哈哈哈哈哈哈。
「哦,主人身懷絕技,性情高傲,若讓他醫治疑難雜癥尚可,若論及小病小癥,且令他老人家整日醫治,莫說是小人,怕是雲姑娘和大帥也看不下去。」
「就是啊,那不是王八吃大麥嗎?況且那老頭子,平日里嘰嘰呱呱,稍不注意軍情就被透露出去了,王爺確定要接收?」平淡敘述,梨霜瞥了西葉楓一眼,果不其然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不由得低低嘆了一口氣,真是,往事瞎了眼哪。
「霜兒!神仙前輩是你恩師,怎可隨意罔論?」雖然這話**不離十。
「哦,爹,關于柳副將的事,茯苓,你先下去吧,看看柳笙走得時候有沒有人因此受傷,還有疫疾,眼下春暖,做好防護措施,別到時候措手不及。」
「是。」
「疫疾?那是••••••」
「就是瘟疫之類的,師父研究過,如果提前做好防護措施還是可以避免的,茯苓對這方面也很擅長。」
「關于柳副將的事,大帥如何看待?」冰冷的聲音突然冒出來,西葉楓仍是沒有任何表情,問。
「薛明義不是追出去了嗎?以騎射營的腳力,追上他不成問題,倒是,爹,柳副將怎麼走的,借著練兵?」
「嗯,據說下午的時候柳筱要帶人去吃酒,他們是外來兵,旁人也不好管,結果,到如今還未曾回來。而且,薛營長是將近收兵才追出去的。」
「這樣啊,爹,那我先回去了。楓王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