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時間便被拖到了第二天。舒愨鵡
梨霜和安得廣的麻煩卻才剛剛開始。
這夜天晚,迎著月光,天邪招呼也不大的就帶著幾個弟子和幾個門派將師徒三個堵住了,還很是識時務的趁神仙大夫上廁所時將他單獨圍了起來,美名其曰,維護武林道義,只為尋找無霜。
安得廣怒了,他老人家本來脾氣就不好,這次又莫名其妙的把逢春法師送上了堯家家主之位,嘴上不說,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兒,又看著眼前這幫「不爭氣的」,他大手一揮,頃刻,撂倒了所有人。
「你!」天邪登時就驚著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眼安得廣,又看眼身後同樣目瞪口呆的武林中人,再看眼一旁含笑站著,神態自若卻已自方才的混亂中救起神仙大夫的梨霜,眸子,驀然一縮。
安得廣卻已容不得天邪進行心理活動了。
「老夫此次是來求學問的,識相的滾一邊兒去,至于我那徒弟,他是什麼樣兒老夫清楚地很,還用不著你們多嘴。」
梨霜對此,自然是萬分佩服。于是一直到了臨漪閣,她還用十分尊敬的目光看著安得廣,含笑打趣兒,「哎呀師父您還真是厲害,早知道我就跟您學武功了,到時候一打一群人,多威風!」
「哼!」安得廣直接坐下,喝酒。
「行了行了吧,不過如今堯家家主換人,丫頭啊,堯家那老頭挺好的,而且逢春又不是個東西,你不管?」
「關我什麼事兒?」梨霜這回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逢春不是個好東西。」安得廣沉吟一會兒,道,「無論如何他請了外援,我們三個也幫了他。這是事實上。」
「那又怎樣?逢春是很厲害,可他真以為當了堯家家主就能控制堯家?而且堯家人如今看著同意,可眼里根本就沒有佩服,那幫呆子,甘心?」堯家規矩不多,可其中一條就夠要了逢春的命了,當然,這條也是堯無雙能夠四處游蕩的根本。
堯無雙這時突然就從門口進來了,跟突然冒出來似的,含笑,對著眾人齊齊一禮,「堯家堯無雙,見過各位前輩,二小姐。」
「哼!」安得廣卻是眉眼一亮,手一伸便抓向了堯無雙的肩膀。
堯無雙,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眼看著梨霜毫無表情,只得苦笑,「前輩誤會了,無雙能不被發現,全然憑著四叔的好丸藥。」
「哦?老頭子想看看,行不行?」
「如今,今日前輩的作為,幾位叔叔和兄弟有些不滿。等三天期限過了吧,四叔也很期待和前輩切磋。」
「哦,我就說今天的飯菜怎麼怪怪的。」神仙大夫恍悟,很快卻眯了眯眼楮,打量堯無雙,「我說堯小子,那逢春,如今就當上你們家家主了?」
「是,堯家規矩,萬不可隨意更改。」堯無雙斂了眉眼,不再細看。
「切,你就裝吧,堯家人還避世呢,你還不是整天追在霜丫頭後面跑。不過話說回來,霜丫頭前天說不要你了,你知道不知道?」
「無妨,無雙只要霜兒。」堯無雙眉心卻是一跳,他很快清了清嗓子,「安前輩,今日無雙過來,為的是前輩的玄鐵爐,如今家主更位,還是早些取得好,所以,便親自送來。阿琴,抬出來。」
第二天則是挑戰。不過逢春法師的外交搞得還真夠好的,自打他一上台,只有四國皇室含笑說話的份兒,其他人只一旁看著,眸光若有所思。
更多的則把梨霜和安得廣圍住了,圍住的人自然不知道昨天安得廣的大發神威,只一味的胡言亂語,直接把安得廣惹了,梨霜也有些不高興,于是師徒兩人聯手,現場來了個武林大會,成功避開了堯家和皇室的暗流洶涌。
第三天介于從早到晚沒一個人來挑戰的,新任堯家主便含笑宣布,「今日起鎖堯山開放,四國皇室,盡數歡迎。」又歡迎了幾位武林泰斗和秦家。
「家主,這是何意?」堯六是被堯家幾個子弟推出來的,他卻也明顯不服,大聲問。
「自然是為了堯家的臉面,如今四國皇室乃是本家主請的客人,焉能不去鎖堯山一聚?」
「對,太爺爺說得對。對,歡迎,歡迎!」堯鉞本來也是不高興的,他卻忽然眉眼一
亮,對著一旁的堯無雙笑笑,勾起了嘴角。
「那按著堯家主的意思四國皇室皆可以帶人進去,既如此,那十人皆可帶人進去,是不是?」郎寅坐的雖然遠,他卻是聲音嘹亮,全場都听見了。
「不錯,敢問郎少爺,此次隨誰進去?」
「自然是二小姐了,還有身後這幫弟兄,兄弟們,可好啊?」郎寅身後,是一幫土匪打扮的人,長得也很凶猛。
「這,帶的未免太多了吧。」逢春法師眉毛跳了跳,卻還是笑笑,面上微微的怒氣。
「多?家主怎不瞧瞧四國皇室呢?況且在下等人可都是記在二小姐名下的,二小姐身後又有安大師和神仙前輩,如何算多呢?」
梨霜如今其實也不清楚把郎寅和水寨里的人找來干嘛了,她和江湖上那幫人的交情的確是五顏六色,只和水寨這幫人交情甚好,剩下的就是葉飛柏這一幫子。本來找水寨的人來是為了惡心鎖堯山的,畢竟明顯一幫子土匪,可誰成想因為無霜,全天下的土匪盜賊幾乎都來了,當然還有幾個不要臉的門派。現如今,帶他們進去,自然是好,可如今,堯家的破事兒還真是多。
「好,郎少俠,歡迎你們來鎖堯山。」堯鉞笑的更歡騰了。
接著,便是開宴會,吃吃喝喝,然後進鎖堯山旅游。
美酒佳肴,木屋木椅,清香淡淡,人人有禮,卻又喧騰的厲害,沒辦法,郎寅幾個在這兒呢。
梨霜剛坐下,右手,卻突然抖了抖。
梨霜緩緩地,抬頭,眼前,一道淡淡的光,似有似無,她跟著皺了皺眉頭,看了眼四周。
「師父,我有事,出去一趟。攔住芹生!」接著,梨霜身形一閃,整個人便不見了蹤影。
「哎,二小姐,去哪兒啊?」郎寅這時候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胡亂晃悠他突然便大喊,還揮了揮手,笑呵呵的道,「莫不是換了紅妝,丟了海量了啊?」
周圍,立刻安靜了一片。眾人齊齊抬頭,朝著梨霜本來坐著的地方看去。
安得廣只得冷哼一聲,看了回去,「她有事,接著喝。」話落一指,安得廣點住了不遠處芹生的身形,哼哼,「小子,想活就好好待著。」
梨霜此時的生之靈氣雖尚未完全恢復,但已有了大半,因而不過多時,她便到了那股氣息的發源之地,寒泉!
「這是••••••」寒泉一如從前的寒冷,一望無際的冰寒蔓延,放眼望去更多的卻是朦朧一片,分不清是霧氣還是水汽,那朦朧飄渺虛幻,純淨至極,隨意散漫的不斷擴大著,漸漸,甚至到了離寒泉尚有一丈的梨霜的眼前。
朦朧冰寒的最深處,躺著任慕顏,身形水平,不移不動,周圍的朦朧氣息,越發,濃厚。
「白鶴!」梨霜不由得握緊了手指。
「在,在這里。」一旁,白鶴悠長虛弱的聲音傳過來,帶著微微的沙啞。跟著白光一閃,在那朦朧冰寒之中,寒泉的邊沿,現出了身形,盤膝,閉目,掌間光彩不斷,連續濺向空中的任慕顏。「此處寒氣過重,鳳主如今沒有鳳令護體,功法低微,怕是•••••••」
「我應該怎麼做?」
「隱匿屬下與鳳主的行蹤。若然可以,還請姑娘幫助屬下將鳳主送入寒泉底部。」白鶴的聲音越發微弱,帶些愧疚,「屬下無能、」
「小蚯蚓!」梨霜手上已閃起了橙光,她凌空直上到了寒泉上空,雙手飛快的打好透明色的結界,跟著一指微揚,瞬間就將靈蟒「拉」的綿長威武,圍住了整個寒泉。梨霜接著打量眼周圍,問,「將任慕顏送入寒泉底,用生之靈氣?」梨霜一指已然點向了白鶴的方向。
「是。」白鶴身子一顫,瞬間就覺得體內一股暖流蕩漾開來,極為潤澤,他卻很快變了顏色,「姑娘,您的功法,」
「先不用管。按照你的方法,要用生之靈氣把這些霧氣驅散?」可這些寒氣再厲害,似乎也不是白鶴的對手。
「不。是、要將整個寒泉融化。」
「•••••••」
「寒泉原本只是一口寒泉,後來為防止藥王派隨意生事,對鳳主歸位造成影響,師兄和屬下特地在此放了寒石,使此地發生了異變•••
••可這任鳳主,非但沒有鳳令,修行還如此遲緩••••••」
「任慕顏不能親自動手?」
「不能,否則一旦過去鳳主就會沒有力量,到時豈非任人宰割?不過,姑娘,若如今的氣息不再逸散,白鶴只要散盡修行,鳳主,定會過去!」
「你會死?」
「是。」白鶴一笑,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只是這過程太過繁復,怕是時間不少,如今姑娘功法尚未完全恢復,還請在一旁護法,否則一旦被打斷,怕非但屬下,怕是鳳主也不能活命。」
「需要,多長時間?」
白鶴,只得苦笑。
白鶴接著開始指點梨霜,如何用生之靈氣為鳳主護法——指尖青光不斷,雙掌繁復變幻,等到了青光終于漸漸變深,而後質變成為鮮艷的紅後,周圍的朦朧寒光,開始稀薄,凝結,雪白成為一道道厚實的牆。牆體交錯,橫橫斜斜,任慕顏在其中緩緩落下、落下,終是身體平展在了最低處,那一抹抹寒泉之水構成的「地」上,她剛落下便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寒顫。
牆體外圍,靈蟒一抖斑斕嘶嘶了幾聲,跟著凌空,盤旋成一坨,威武的坨在牆體最上空。
這時,寒泉周圍,看似,漸漸地如同往常。
時間,接著就在一片潔白中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梨霜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眼四周的潔白,跟著低頭,細細看著,手上不斷流動的紅光。她瞥了眼面色一直不怎麼好看表情十分嚴肅的白鶴,眯了眯眼,然後閉上。
等待。
周圍的空氣微涼,體內的溫潤不斷流失,梨霜仿佛好幾天都未曾喝過水一般的單薄,倏爾卻又圓滿,周身氣息漸漸地冰潤。漸漸,循環。梨霜忽然就打了個激靈,循環,流淌,源源、不斷,遠處不算茂盛的植物,這一刻,突然的靈動起來,好像春來發芽一般的氣息,梨霜周身,卻分毫未曾失去。
可無論梨霜擁有怎麼樣的感悟,功法開始出現怎麼樣的變化,白鶴如何規矩,自身氣息越來越淡,寒泉周圍那些朦朧冰霧,仍是飄渺不絕,甚至還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堅固。
也就在這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當兒,任慕顏,醒了。
任慕顏先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眼楮,跟著噌的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朝前看去,她猛地就僵住了,好像突然間便被人點住了穴道,「師父?」
「嗯。我什麼都不知道,有問題問白鶴。」
白鶴其實也不甚清楚。
于是任慕顏也加入了「化冰」的行列,不過她的任務比較特殊,觀看為主,感悟為輔。
三人就在那「冰屋」里坐了幾天,開始的時候梨霜自然難熬至極,她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復,且受了點兒小傷,還要支撐靈蟒,還必須坐著不動。後來自然慢慢適應,且隨著梨霜不斷的打坐觀察,她的功法也漸漸融合,先前堵塞那一塊兒已有了隱隱的融合。
梨霜有些坐不住了,但有白鶴在那兒當榜樣,自己又不能走,于是梨霜將目光投向了她的寶貝徒弟任慕顏,開始——上課。
「哎呀早知道這事兒我就把兩個老頭子的絕世秘笈偷出來了,弄得如今也不知道該教你什麼。」話說自己也沒教任慕顏什麼東西,全讓她自己實驗了。
「絕世秘籍?」任慕顏的眼楮卻還是亮了。
「不過你還是別想得好,現在這架勢你再出去也不可能了,不過那倆人身上對你有用的東西也就醫學和武功,醫學那東西看著博大精深,浩瀚無邊,可只要你勤快又看得多,將來達到老頭子那種境界也是輕輕松松,對了,我以前還听說過一條醫學的絕世定理,說給你听听哈。吶,但凡毒藥,所產的地方七步之內必有解藥。」這東西太博大精深了,以至于武俠小說早被淘得干干淨淨了,這條定理還是死乞白賴的存在,且作為升級打怪的必備法則。不過這規律也是被證實了的,就是對細菌戰不管用。
「七步之內,必有解藥?」任慕顏有些愣,卻很快反應過來,「所有?」
「應該吧,反正只要將來不小心中了毒又沒人能解,用這招準沒錯。不過按老頭子的說法你如今已經入了門了,他不是還送了你本書嘛,其實很多規律大同小異,而且他那本所謂的絕世也沒多厲害。至于你的武功,如今,還好
吧。」梨霜其實看不出來,「不過按著白鶴的說法,你將來遇到的危險應該不小,所以對于所謂的絕世武功也別太強求,說是絕世其實用出來指不定多窩囊呢,只好好練習,無極真氣還是很不錯的,而且要想真正會打架,不挨揍,你得•••••••」
「怎樣?」
「動腦子。吶,不是說只動腦子不動手啊,其實你學了這麼長時間武功應該能發現,所謂的武功門派兵器門派其實基本沒差別,你學的時候把其**同的最有用的練扎實,其余的想學了學,不想學了可以自創,反正在有命的前提下隨便玩兒,玩著玩著武功自己就提高了。對了,為了不丟你師父我的人,輕功,必須練好。」
然後就是政治教育。其實梨霜對這些算不上精通,真正遇事了也只能胡亂答應,之後再彌補,也就是所謂的出其不意,但任慕顏,梨霜不由得嘆了口氣,說是修煉必須的管人,權力很大,可權力很大的同時還管著一幫功法高強的人!
「不管怎麼樣,記住,命是第一位的,而且但凡是人都會有貪念和**,做事情想仔細了,想不仔細就先往有利的方向走。其實你先前給人打工,應該不錯了,只是這世上厲害的人很多,當心,千萬不要被人給陰了還不自覺,最好還回來,但有時候你得退一步,等之後再陰,而且根據白鶴的描述,你們那兒規矩肯定多,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你要想打破一條規矩,估計很費力氣,所以能不動就不動,等你真正厲害到沒人可以打贏你的時候再動也不遲,可千萬不要被那些破規矩給碾死了啊。」
任慕顏一笑,眸里淡淡的濕潤。她一直端正坐著用心听著,仔細的看著梨霜,眸里滿是思索。她看眼周圍,「師父,我想試著收服這些冰霧。」
「行,師父給你打下手。」梨霜含笑看了眼白鶴。
沒想到,任慕顏這一插手竟然給破了!
任慕顏幻出生之靈氣的時候周圍的冰霧已經是淡淡的女乃白色,她修煉的很快,不過一年已經是純正的橙色了,溫暖柔潤,緩緩徐徐,一縷一縷的朝著頭頂而去,直往冰屋頂部上方。
嘩!也就在這剎那間,冰屋上凝結的冰雪,破碎,雪白與寒冷一瞬凝結、旋轉、飄散,忽然朝著梨霜和白鶴的方向狠狠砸來,與此同時任慕顏周身忽然泛起濃烈的白光,耀眼至極!
「師••••••白鶴!」任慕顏的語調,空曠而,消失。她吐出的最後兩個字忽然凌厲至極。
梨霜卻已沒時間細想了,她見狀急忙一拍地面,跟著雙手快速翻動、翻動、翻動,雙眸緊閉,她咬牙忍著體內此時的冷熱交加,微微的顫抖,梨霜的動作卻仍是快捷無比,飛快,直直迎上那冰屋里一大半的碎冰雪。
那冰雪看著細碎晶瑩,卻是極多,整整一屋子的冰雪砸下來,自頂部凝實的冰塊開始,嘩嘩啦啦,源源不斷的墜下來,所過之處,刺激的空氣都發出刺啦的聲響。
冰雪逐漸,覆蓋到了梨霜的衣角;
梨霜的面色,瞬間蒼白。
「啊,」也就在這個時候,白鶴那個方向,忽然發出了一聲急促的低喊,跟著,淡淡的血腥氣,蔓延。
白鶴?梨霜猛然一驚,她這才明白方才為何自己和任慕顏說話的時候白鶴一言不發了,只是,梨霜看眼周圍滿目的冰寒和刺骨,忽然就生出了股子怒氣••••••••梨霜咬牙,索性閉目不再感受此時的撕心裂肺,她眉目陰戾的微微抖動,雙手飛快,任由體內那股子冷熱交替、不住循環的氣息隨意亂竄,她掌心的氣息,越發醇厚。
梨霜的身體卻已抖成了篩子,她周圍的碎冰雪總算止步,也在逐漸稀少,那股撕裂感卻愈發強烈,旋轉,翻騰,循環,往返,直到——哧,梨霜體內忽然就發出了道聲響,仿佛是草木吐出新芽,好像流水淌過堤壩,那聲響極輕,卻又極重,梨霜只覺得耳旁轟的一聲,接著眼前,滿滿的火紅!
梨霜也不知自己何時醒來,她醒來時仍是躺著,起身卻發現周身明顯的流暢,她的生之靈氣,已然完全恢復。
梨霜很快站了起來,她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平草地上,初春的草地溫軟,綿延,周圍綠樹環繞,花草生香,一望無際的碧綠蔓延,近處,則是一抹如雪的潔白。
「白鶴?」
白鶴靜靜地靠在一棵桂花樹上,那樹很是縴細,青蔥,白鶴靠在樹干上靜靜地閉著眼,一襲白衣,墨發高束,眉眼緊閉,唇角含笑,胸前的
衣襟上,一抹黯淡的殷紅。
白鶴已死。
梨霜也便在那一片春色中葬了白鶴,她看眼四周,很明顯的一個結界,靈蟒在結界邊緣守著,慵懶的睜開眼楮。
梨霜竟然很輕松的便打開了那看似復雜的結界,剛剛跨出來,身後的那道門,赫然,消失。接著,梨霜看見了寒泉,準確的說,是看見了暖泉,潺潺的在原本屬于含權的土地上流淌,溫暖,宜人,其間的花草繁茂好像這里本是如此。而之所以梨霜會看出這里是寒泉的舊址,只因,不遠處那幾叢即將枯死的雪山雲霧。
梨霜伸手,俯身摘了幾個雪白微黃的果子,抬步,前行。她很快便停住了步子。
「已經過去了一年。一個月前這里就變成了這樣。」堯無雙站在一處精致的木屋前,他一身白衣,面色明顯的激動,卻還是含笑低聲,他咬了咬唇角,「堯家一直有兩位少主,一明一暗,暗處的可以四處飄游,只在堯山有令時才回去。霜兒,救回了九哥,我便是堯家暗中的少主了。」
梨霜卻已然撲進了堯無雙的懷里,恰恰在那一番話之後。
「霜兒?」堯無雙身子一震,卻很快反抱住梨霜,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你,你的氣消了,答應我了?」
西榮昭帝三十四年,一直備受西榮帝寵愛的太子忽然被禁足,接著北境的西葉延清和南境的七王爺依次被召回;
三十五年,西榮帝正式廢除太子,命西葉延清暫時攝政,封為清王;
三十六年,太子趁西榮帝病重之際率兵造反,七王爺被殺,清王險些被俘,緊要時刻清王手下得力干將古洛突然出現,大敗太子,並解了西榮國都的危機。事後西榮帝大怒,命人毒死太子,並封清王為太子,怎奈清王萬死不受,並、請出了本已死亡的楓王;
三十七年,西榮帝崩;
一年後,西榮楓王即位,號明帝,封秦家四小姐為孝賢皇後,以西榮前太子名下西葉晨星為太子;與此同時,堯家家主,病逝,享年一百歲。堯家少主堯鉞,接位。
明帝元年,海家副帥極大將軍竇川涉嫌欺君之罪,貶為庶民。
明帝二年,西榮與南興戰火突起,海家少將軍于南興水郡,陣亡。
南興水郡已經接近麥生谷了,但這所謂的戰亂紛爭自然影響不到棠兒和沉青。神仙大夫已跟著安得廣四處閑逛,雲碩則做了南興的太子妃,兩人便在這偌大美麗的麥生谷,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兩人的第一個孩子如今已經八歲了,是個女孩,生的美自不必說,還行止活潑,聰慧至極,大眼楮一轉使得安得廣剛見一面便忍不住任了徒孫,當然,師父是梨霜。
八歲的琮兒如今還未見過她那師父,便連名聞天下囂張至極的師祖也不過見了兩三面,小丫頭很聰明,便日日偷著空的打听她那師父和從前見過的雲姨,棠兒自然樂得告訴,但有些事還是不能說的,說了也听不懂。
棠兒如今,正懷著身子。
「你去陪陪琮兒吧,這里如今太清淨,我自己待著都怪沒意思的,帶著她好好玩玩兒。」棠兒懶懶的趴到藤蘿秋千上,舒服的在太陽下眯著眼楮。
「她自己會玩兒,我不放心你。」
「都五個月了有什麼不放心的啊,不過這次,也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對了,你說姐姐如今有孩子了沒有?」
「••••••你,還好吧?」
「當然好啦。姐姐很厲害,而且堯少主也不是吃素的,不過冰冢那地方,說起來姐姐已經去了有八年了吧,連個信兒也沒有。」
「堯少主不是也去了麼,有他在,姐姐必然很安全。」
「切,那不過是個書呆子,而且他,哼!」
「好啦。」沉青一笑,抬手輕輕拽著那秋千,晃了幾晃才道,「怕是那樣也不會的,畢竟姐姐和堯少主還未曾成親,怎可能,」沉青低頭,忽然清咳了聲,才道,「棠兒,還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吧,如今好好養胎才是,不管男孩兒女孩兒,我都很喜歡。」
「什麼有的沒的,那是姐姐,而且,听安大師的意思,那冰冢里的人很厲害,也不知道••••••」
「爹!娘!」琮兒卻很快大
喊了起來,一身火紅衣衫,俏生生的大喊,話語里滿是激動,「人,有人來啦!」
「啊?」
「小心。」急忙扶住下意識起身的棠兒,沉青無奈的笑笑,跟著看過去,「人?」沉青接著就看見了遠遠地,朝著自己和棠兒微笑的人。
一紅一白,一高一矮,面上俱是微笑,眸里淡淡的歡喜,那兩人一男一女,簡單地妝束,抬步走來,步履輕盈,身姿飄逸。
「姐姐?」
「嗯,听說安師父給我收了個徒弟?」
「嗯。那,你這次回來,」棠兒跟著就站了起來,雙目彎如新月。
「還得回去,冰冢那地方比長凌寺還厲害,如今既然過去了就得善了,不然將來可是個大麻煩。不過這次出來估計能逍遙一陣子啦。」
「嗯?」
「我和無雙,被趕出來了。」
說到底,是為了規矩。
冰冢說是位于寒泉以南,其實離了好一段距離,那里四季如常,只是外圍圍了一層厚厚的冰,據說是上古大神給予的,其神秘和破壞力絲毫不次于長凌寺。
憑著安得廣的厲害和一手琢玉的活計,梨霜兩人在里面混的也算不錯,不過幾年名聲也傳了出去,那些個長老雖不福氣,可究竟也沒敢多難為,只是在知道梨霜和堯無雙的關系後••••••
「那幫老家伙固執的要死,說是我們沒有成親不能住在一塊兒,我們便打算成親,誰想那幫老家伙又說要通知父母,還說要傳遍天下,哼,真當冰冢是鎖堯山啊,可到底人家實力在那兒,沒辦法,我們只能回來啦。」梨霜卻是一臉的眉開眼笑,她穿了身水紅衫子,簡簡挽著頭發,很是颯爽。
「那堯少主,你和姐姐,有何打算?」沉青看著沉默,其實早把琮兒打發出去了,他想想問。
「我已經去信告訴了叔父,等到了鎖堯山,便成親。到時候會拜祭祖祠,不過相對會隱秘些。」堯無雙語聲仍是溫然,他含笑看了眼沉青,眸里滿是溫暖。
「哎,其實也不必那麼著急啦,我之所以要去冰冢全是師父的要求,如今是他們主動要我離開的,先玩兒上幾年再說,不然干脆留在外面也很好,師父不會說什麼的。」沉青釀的青葉醉如今也算一絕,慢慢喝著,梨霜不住的笑。
「•••••••可冰冢,不是很厲害麼?」
「對呀,人家厲害,我這個無名小卒過去自然是丟人,所以不去了啊,他們愛干嘛干嘛,關我什麼事兒?」
「你,真的想好啦?」堯無雙說不吃驚是假的,他看了眼梨霜,「你可別告訴我,你當初在法尊跟前信誓旦旦說的話,全是,假的。而且,霜兒,我們出來了這麼長時間,也該成親啦。」
「對啊,姐,我還想去鎖堯山,上次去的急,走得急,還沒玩兒夠呢。」
「那你可得問問無雙,不過之前,無雙,我們出去走一圈兒吧,這幾年待在那破地方都快悶死我啦。」
出去走一圈,自然沒有棠兒和沉青的份,含笑拉走面色微紅的堯無雙,梨霜不由得撇撇嘴,卻還是眉開眼笑的領著堯無雙在麥生谷逛了個遍。
麥生谷,其中多的自然是麥生草,雖然和其他植物比起來少的可憐,但在這一片大陸上的坑坑窪窪間,此地的麥生草數量已算的很多了。放眼望去一片的翠綠,清清的河水,這地方除了麥生草外和天下間的其他山谷倒沒有區別,只在麥生谷凹口處多了一大片紅罌粟,正逢開花季節,只一個字,艷!
罌粟花卻也是按著規律開的,正好在偏左靠近河水的地方留了塊地方,恰恰臨水,開了叢紅艷艷的薔薇,香氣清淡,花團錦簇,細碎的翠綠點點爍爍,很美。
梨霜下意識的彎了彎嘴角,她模了模下巴,「嘿呀,這薔薇不是早被老頭子拔了麼,怎麼還開著呢?」先前的薔薇其實是梨霜種的,當然不是為了喜歡,只是許是地域原因,梨霜對罌粟這種植物實在是不喜歡,所以為了膈應更為了反抗,這才種的,結果神仙大夫一揮手薔薇全沒了,一大片啊,氣的梨霜直接把剩下的罌粟給燒了,然後走人。接著神仙大夫就被抓了。
「許是神仙前輩想你了,卻不能去看望吧。」堯無雙起初自然微微一愣,他接著看向梨霜,伸手將她攬在了懷里,「
霜兒,我們成親吧。」
「嗯?」
「在這里天地為證,等到了鎖堯山,再送你鳳冠霞帔。好不好?」堯無雙卻沒有看梨霜,他低頭蹭著梨霜的頭發,面色微紅,雙手微微的抖動。
「你不會,要我下跪吧?」梨霜很快就掙月兌了。
「你不願?」
「不,萬死不辭。」梨霜接著掏出了塊梨花型的白玉,當真是梨花,無暇的花瓣,其上染著淡淡的白霜——白玉粉,卻很是牢固,梨花只有一朵,正好是梨花半開半放的形狀,花瓣一瓣一瓣的伸展曲直,其中一片上面還點了顆剔透的露珠。「堯公子,收好了啊,這可是見證,丟了我就不認你了。」
「好。」堯無雙卻素手一點,很快將那塊「山清水秀」的水靈玉抽了出來,打量了一眼,有些無奈,他卻滿是笑意的抓住了梨霜的手,「我們對著這花叢行一禮吧,就當是天地之證。」
「好。」其實梨霜本來想說堯無雙敷衍來著。
兩人跪下去,各自拿著所屬的玉佩,神情莊重,滿面溫和,不多時便起身,攜手,看著天邊漸漸淡去的夕陽。
夕陽好,山水清,風煙靜,人無聲,這一處天地,此時,分外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