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榮國都北門,靜河之源,冰光燦燦。
無霜坐在在河沿邊兒,倚著棵枯木,邊喝自釀的風華香。
不遠處,一抹素影凌空而立,手挽長劍,倚天而舞。那劍,似大河飛下九萬里,天上火雲盡傾地,高山之巔直破九霄,大地震顫萬物難安,劍風卻飄飄渺渺,悠悠徐徐,緩緩曳曳,棉柔無比。若非親眼所見,簡直以為使劍的人沒有絲毫內力!整套劍法不看時綿柔,看時凌厲,卻分外和諧,一起一落都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玄妙,好像太極黑白圖。
「嘖嘖,還真是塊兒好木頭。」自言自語,無霜看一眼天邊的將曉,有些可惜,卻終是看著四周的再無他人,緩緩抬起右手,一縷柔和的,明亮的天藍色光團驟然在掌心間升起,搖搖曳曳,充滿著生之靈氣。略一翻轉,藍光便看似輕柔卻以閃電之速沖向了素影!
麻桿兒,隨之而落。
靜河之源略向南是一片梅花林,梅花早已開了,或粉或白,艷紅鵝黃,一朵朵的分外嬌女敕。仿佛從空氣中走出來似的,突兀的現身,無霜剛一出現,那些花便愈發嬌女敕的向她靠過來,搖頭擺尾,好像在打招呼似的。
「朝北大密林?」一株一株樹的走過,無霜時而嘟囔,時而輕笑,時而撓癢癢似的在梅花樹上劃拉,不久,當第一縷晨光照耀大地時,無霜又如來時一樣,突地就沒了蹤影。
梅花林里,大片梅花枯萎,漸漸。
霜楓軒的積雪已完全化了,偌大的院落也愈發寒冷起來。跪在院中央,碧液目視前方,看也不看一旁目露心疼的碧溪。依是昨日的衣飾,碧液的長發微亂,淡青的頭繩在空中飄擺。
「王爺和其他人已經去找了,她會顧及陳家的,別這樣。」將火盆放在碧液跟前,碧溪捋了捋碧溪的頭發,「你那日跪了這麼長時間,如今又近一夜。」
「你後悔麼?」
「天亮了,跪罰完了,起來。」
「碧液後悔了,很後悔••••••」掙開碧溪的手,碧液眸光閃閃,哽咽地問,「姐,你後悔了麼?」
「趕緊起來。」
「若是夫人••••••碧液就去給她陪葬。」
「她不值得!」
「姐姐,你喜歡••••••」
「夠了!」一把提起火盆,碧溪轉身就走,卻又轉身道,「才過了一年。」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年,當真只過了一年?
「她沒回來?」周身疲乏,西葉楓揉揉腦袋,看向一直守在梨香苑外的墨衣。
「沒有••••••求王爺放過碧液!」撲通一聲,墨衣不由得跪了下來。
「放過?」眉頭微挑,西葉楓冷冷的看向墨衣,這個從他十歲起便待在他身邊的長大的少年。
「夫人,夫人她一直認為當年的事••••••」
「怎麼,我讓你們四個守著她,委屈了?」
「屬下不敢。」單膝跪倒,墨衣瑟縮著身子,死死的低下頭,「夫人讓碧液澆灌那些毒花毒草,每天都要去•••••••墨衣請令,娶碧液為妻!」落字擲地,句句有聲,墨衣咬牙大聲道。
「嘖嘖,娶就娶,說那麼大聲干嘛?顯示顯示你有多討楓王爺的喜歡?」突然,一個柔和的女聲傳入兩人耳簾,緊接著,依是昨日服飾的梨霜自外而來,緩緩向著梨香苑走去。身後,白衣,紫衣,青衣躬身而隨。
「你去哪兒了?」面色倏冷,西葉楓猛地回頭,死死地盯向梨霜恬笑的臉顏。
「大紅袍。王爺若無其他事,梨霜告退。」漫不經心的行禮,梨霜轉身便走。
「站住!」
「••••••」
「好,你狠,你狠!」恨恨的看向梨霜,西葉楓的聲音微啞,憤怒的道,「本王倒要看看,陳元帥死了你拿什麼狠!」
「說清楚。」停住步子,梨霜直視前方,嚴肅的問。
「女不入朝堂,本王憑什麼要跟你說清楚?」
「那你要我怎樣?死守在那地方永不出來?」
「身為人婦,你非但不思敬夫,還徹夜不歸•••••••」
「對呀,名節毀了,你要休了我?」揚眉一笑,梨霜隨即恭敬行了個禮,「妾身多謝王爺恩典。」說罷,轉身便走,邊走邊不高不低的說,「梨霜這就收拾,王爺莫忘了休書。」
「你休想!陳梨霜我告訴你,從今日起,沒本王的允許,你妄想再在楓王府里挪動一步。墨衣,還不帶人拿下!」
「是。」四人領命,身形一動,就沖梨霜招呼了起來。
「怎麼,你們四個真以為贏了堯無雙就天下無敵了?」冷笑一聲,梨霜飛身而起,直直迎上了四人。然後,將右臂懸著的半個手掌大的小紫木葫蘆凌空一握,撒向了四人••••••
四人,立刻如跳舞般的,徐徐墜地。
! ! ! !
「西葉楓,別以為我沒了內力就奈何不了你。要是你敢使陰招兒對付我爹,我便讓你西葉門斷子絕孫。」說罷,梨霜身形急轉,飄進了梨香苑內,對著西葉楓道,「如你所願,只要我還在楓王府一天,我不會再主動出去。」
如我所願、如我所願,如我所願!呵呵,呵,呵呵••••••
霜楓軒,木門緊閉,墨跡高懸;
霜楓居,窗明幾淨,冷香清涼;
霜楓亭,孤杯玉盞,風華香殘。
當真回不去了麼,晃悠悠的飲進最後一杯風華香,西葉楓一把扔掉碧玉杯,走著,看不出方向。
「王爺,歇會兒吧,您已一宿沒合眼了。」撥撥火盆,碧溪上前扶住西葉楓,「奴婢扶您回去。」
「滾!」一把推開,西葉楓就覺得原本溫潤的風華香驟然變的劇烈無比,在月復里上翻下涌,逼得他不得不睜眼,清醒,醒來,看著這周圍無比清醒的一切!可,一手扶額,他似想起什麼,卻又什麼也無從知道,只是,只是,累了吧。從來都是累的,可那個從前讓自己忘卻疲憊的人,如今卻讓自己覺得分外的累,比其他所有加起來都累。「碧液呢?」
「回夫人那里了。」
「把她找來,快去!」
「••••••是。」
風,漸漸的起了,卻又漸漸的落下,西葉楓眯著眼楮,感受著風的溫度,那似有似無的柔軟。
身後,一抹身影緩步而來,一身白衣,墨發略挽,眉眼雖不精致,卻極為英氣••••••
「霜兒,」
「葉楓。」
「你,」眼眶一紅,西葉楓疾步上前,忙將那人攬在懷里,「你,你不生我氣了,我,」
「••••••」
「我不是沖你發脾氣,只是,我找了你一夜,你沒了內力,我擔心。」
「葉楓。」那人的聲音輕柔,反身抱住西葉楓的雙手極為綿軟。
驀地,西葉楓不由閉上了雙眼,真好,霜楓軒。一把將懷里的人橫抱起來,西葉楓溫軟而迷離的笑著,進了霜楓居。大紅的羅帳,大喜的錦被,大而火紅的床。
听著那纏綿蝕骨的聲響,門外,碧液的小臉瞬時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