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去了遼東。
他帶的兵馬不多,不是宋九想像的那樣,契丹會聚集十幾萬軍隊,因此必須來年才去平滅烏玄明。
但這次耶律休哥勝負難卜,與趙匡義的掉以輕心相比,宋九從始至終就沒有小看過契丹,小看契丹的人,蕭燕燕,韓德讓,耶律休哥,耶律斜軫……因此他制訂的計劃無比的保守。
拿下東京城後,烏玄明如宋九所布置的那樣,迅速收兵回去,加強通州城與咸州城的防御,建設後方,這個後方不是指通州的後方,包括黃龍府,皆虛之以待。真正建設的乃是兀惹城地區。
從咸州到黃龍府這里多是平原,契丹人也熟悉,然而這里建了許多城池,構成了一道嚴密的防線。
就算契丹拿下來,這里人煙稀少,缺少供給,再往東,森林密布,陸續出現許多山區,那麼契丹難以征服兀惹城。史上契丹征服兀惹城,要在快十年之後。現在想征服兀惹城更難。
就算有能力征服,契丹也會瘡痍滿目。
但相比于這個新渤海的難纏,契丹頭號敵人還是宋朝。
這兩年多來,遼景宗多呆在了幽州。
八月,遼景宗又從幽州臨西京大同。
只是幾天,從祥古山打獵回來,遼景宗就生病了。不久大夫醫治無效,去世。
蕭燕燕伏在病床前當時傻了。
此時契丹局面很不妙,遼國三次南下入侵皆先後失敗。
就是宋朝,若經常打敗仗,將士忠誠度也會下降,況且是遼國各族聯軍。
烏玄明在東北揭起大旗。高麗看到好處,蠢蠢欲動,還有,就是阻卜。
宋九想用經濟分化阻卜,因為他說羊皮商路。于是喊開了這個名詞。實際更早的時候,就有了一些商業聯系。那就是女乃制品,不但是阻卜,西北各族也陸續設了幾個點。然而它的局限很多,首先要設冰窖,還有簡易的加工點。其次必須在冬天才能向京城運輸,再去各冰窖里冷藏。然而這時代冬天在西北運輸會有多困難?
並且女乃制品本身銷量也有限,宋朝還沒有富到家家戶戶每天泡女乃粉,吃黃油面包的地步。況且它們現在售價那麼貴。
皮也不行,想要皮必須宰羊殺牛,但那種做法是殺雞取蛋。或者等牛羊死掉。才能獲取皮革。
牛羊更是如此,而且牛羊從西北運到京城,也不容易,代價高昂,隨著宋九的那種農場推廣,宋朝出現了許多中小規模的圈養,肉食價格略略下跌。這也削減了販賣牛羊的利潤空間。
然而毛不同。
只要拼命的養綿羊,然後剪毛,羊不用殺死它,羊毛價格貴,運輸方便,不拘于季節。那麼會帶給阻卜人許多收入。當然,阻卜會漸漸被捆上宋朝的戰車。
實際羊毛商路不僅是可以用在阻卜,它同樣可以用在西北河湟甚至回鶻。
但現在才開始有商人過去收購,暫時看不出效果。
然而沒有女乃制品,沒有羊毛。阻卜人也在史上看到契丹數次失敗,又因為戰爭增加了稅務,于是開始反叛。
現在反叛的規模更大,只是與東北不同,他們抗拒稅務。驅逐駐兵,又是各族各自為戰,比較零散。
在這種情況下,如今遼景宗一去,蕭燕燕心情可想而知。
蕭燕燕第一次坐在大臣面前,非常悲傷無助地看著大家說道︰「母寡子弱,各族勢力強大,邊境又不得安定,我該怎麼辦?」
這時站出兩個人,一個還呆在燕雲的大將耶律斜軫,他是蕭燕燕的妹夫,一個就是韓德讓,據傳他們打小就是青梅竹馬,真相不得而知了,但後來關系肯定是很曖昧。
而且此時蕭燕燕才勉強三十歲,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嬌美如花,韓德讓有才有貌,就是發生什麼,以契丹人的開放,可以理解。
他們主動站了出來,說道︰「信任我等,保管無憂。」
于是蕭燕燕與耶律斜軫、韓德讓共同參決大政,等耶律休哥從遼東返回,由他負責南邊之事。
這就是遼國未來的三駕馬車,與十二歲的耶律隆緒並無半點關系,甚至未來的遼聖宗之所以號稱聖,實際全是這三駕馬車的功勞。
若無宋九,自此遼國開始浴火重生,進入最輝煌的統治時期。
但現在不好說,要區別于宋九能不能想出正確的方法,趙匡義會不會听從,還有趙普能不能成功弄下去……
……
這是一場沒有黑白對錯的戰爭。
契丹得到燕雲,是石敬塘送給他們的。從那一刻起,站在契丹角度,燕雲就與中原王朝無關了。
宋朝想收回燕雲,為了門戶,燕雲多是漢人,石敬塘非是宋朝的皇帝。
相互之間皆有攻打的理由。
李繼遷也沒有做錯,趙匡胤剛登基,李彝興便派使上貢,並且為避趙匡胤父親的名諱改名為李彝興。然後四時八季,不時派使過來朝貢,又協助宋朝出兵北漢。
現在憑什麼將所有的一切全部收回去。至少李繼遷是這樣想的。
宋朝也沒有做錯,李唐半胡半漢血統,于是將整個西北挪出來,安置突厥人,鐵勒人,回鶻人,沙陀人,吐谷渾人,黨項人……只有吐蕃人不是,他們是乘唐朝削弱時出兵西北,隨後四分五裂,留下許多吐蕃人呆在這里。實際這時的吐蕃人也很難說他們是吐蕃人了,恐怕流著大半漢人與吐谷渾人的血液。
但宋朝不是半漢半胡王朝,這里原來大半是漢人的地盤!
況且趙匡義所做的不是將拓跋部族消滅,僅僅是達到共同治理的要求。
從戰略上,宋朝也要將西北納入囊下。那怕是羈縻,但這種羈縻不僅僅是朝貢吧,最少派駐一些官員與官兵。不然那樣與更西的回鶻人有何區別?
因此李繼遷沒有錯,宋朝也沒有錯。
錯的是後來的西夏,宋朝都給了大量歲幣,那就學習契丹,大家和平相處吧。然而給了歲幣。還要入侵。最後將宋朝拖下水了,西夏沒有滅亡,然而最後元蒙來了,不是滅亡,而是滅族!而且他們也造成華夏歷史上整個內治最清明,經濟最發達的王朝。走向了削弱,走向了滅亡。
可恥的不是李繼遷,連李元昊都不那麼可恥,真正可恥的是一個漢人女人,梁太後。
這是很關健的一年,可惜宋九不知道這段詳細的歷史。否則提前數年布置,可能會取得更大的效果。
……
咸州城下。
兩軍一在城上,一在城下,相互慘戰。
耶律休哥是戰神,但不是真的神,無所不能。
如今咸州城牆修繕完畢,城牆高大。烏玄明又得到大量宋朝提供的武器,城中又準備了許多糧草,以及滾木檑石。
再加上遼軍不善長攻城,這一戰耶律休哥打得很窩囊。
甚至這邊他在強攻咸州,那邊還有許多渤海人源源不斷地向烏玄明投靠。這就是宋九當初計策的妙用,不要將國號稱為什麼烏舍國,安定國,得重稱為渤海。
這時渤海國一些遺民還有很好的號召力。並且因為戰事多,稅務增加,所以隨著烏玄明一度攻破遼國東京城。無數周邊部族來投靠。
耶律休哥也沒辦法制止。
這時候蕭燕燕下了命令,讓他與耶律斜軫互換。
宋九沒有低估耶律休哥,還仍然低估了耶律斜軫。
他雖在軍事上未必及耶律休哥,但在政治上又遠勝過耶律休哥。
遼景宗死,他得到蕭燕燕器重。知恩圖報,于是仔細思想,與耶律休哥相比起來,自己與宋軍作戰,並沒有可觀的勝捷。遼東那邊是惡瘡,很痛,但暫時不會致命。
燕雲不同,弄不好它就會成為遼國的一劑最致命的毒藥。
因此主動請求互換。
不過耶律斜軫暫時不會去東北,馬上秋天就深了,也不是攻打烏玄明的好時候,皇帝駕崩,孤兒寡母的,有很多大事要處理,得等耶律休哥來幽州商議後,他才能去東北,明年春天會看情況用兵。
耶律休哥一听只得怏怏不樂的準備撤兵。
然而他忽視靈機一動,喊來手下,讓他們放出風聲,就說遼景宗死了,耶律休哥準備倉皇逃跑。
幾天後,他果真倉皇帶著大軍逃向南方,甚至因為焦急,都丟下許多輜重。
但就起作用了。
聞听後城中發生了爭執。
在宋九授意下,烏玄明也重著斥候,耶律休哥來了,烏玄明根據宋九建議,無論是耶律休哥或是耶律斜軫前來,免掛交戰牌,據城而守。打得彈盡糧絕了,他們自己兒會主動撤兵。
所以耶律休哥還未到,三軍一起撤進了城池,一些百姓也撤到後方,甚至借機撤向忽汗川(牡丹江與松花江交界處的平原),增加大本營的實力。
開始這個做法是對的,差一點就讓耶律休哥無功而返。
但現在開始發生錯誤。
雖然不管什麼原因,耶律休哥撤退了,也達到了目標。新渤海崛起速度太快,內部還沒有得到很好的發展與融合,現在要做的是鞏固。以現在契丹的政治,以及烏玄明的能力,是不可能在東北出現一個大金國的。
然而前面數次大勝,讓一些女真大將變得驕傲起來,而且他們更善長馬上作戰,這種憋屈的城池防御戰同樣很不適應。因此听到耶律休哥散布出來半真半假的消息,又看到耶律休哥刻意營造出來狼狽而逃的假像,想要出城追擊,大敗遼軍。
石普與楊延昭兄弟,皆參與了或間接參與了高梁河之戰,知道耶律休哥凶名的。他們立即阻止。
然而他們非是宋九,雖有些威信,可威信遠不及宋九。
加上如今兵強馬壯,人口增加,又擄來大量財富。許多百姓來投奔,手中力量強大了,便有點不在乎宋朝那點援助。因此楊家兄弟沒有勸動,烏玄明帶著兵馬隨後追了下去。
耶律休哥逃得更快,他逃得越快。後面追得越快。眼看接近遼國產銀的銀州,伏軍忽然殺出,將烏玄明大軍人馬一切兩半,耶律休哥親自帶頭,調轉大軍,殺了過來。
此役十分慘烈。雖然耶律休哥大捷,然而女真士兵戰斗力太強大了,他部下犧牲同樣慘重。不過烏玄明敗得更慘,兩萬部下,只有近五千人逃了回去。大半折損于此地。耶律休哥隨後反追擊,緊緊咬住烏玄明。追到咸州城下。
城中兵力空虛,烏玄明不得不丟下咸州城,逃向通州城。耶律休哥拿下咸州城,天氣也冷了下來,他也想急著返回幽州。因此沒有再攻打通州。這一戰石普知道不妙,並沒有讓所帶來的宋朝將士參與。但這次慘敗造成了許多惡劣後果,遼東各部又重新意識到遼國的強大。烏玄明手下信心變得低落。就連後方一些本來就不大服氣的部族又重新有了想法。
但失去了咸州後,地形更險惡的通州還在烏玄明手中。局勢還沒那麼糟糕,就看來年了。來年耶律斜軫如果做得好,耶律休哥就為他打好底子。如果做得不好,渤海國依然成為遼國長在胸口上的一個毒瘡。
……
近處戈壁灘上長著低矮而又稀蔬的野草,一匹匹戰馬正在艱難的啃著這些小草。遠處秋風吹來,陣陣黃沙撲面。
這就是地斤澤。
宋九讓西北駐兵派斥候打探拓跋消息,並且指名道姓說了李繼遷三個字。
此人是銀州防御史李光儼的兒子,其高祖是拓跋思忠,也就是拓跋思恭弟弟。英勇善戰,然而與朱溫交戰時,戰死在東渭橋邊。
建隆四年,宋九剛來到宋朝的時候,李繼遷出生于無定河畔。
此人生來有異。據傳他生而有齒,很小的時候就擅長騎射,有智慧。開寶七年,李繼遷僅十一歲,率眾出獵,在半路上遇到一只老虎,他不慌不忙,讓隨從退到松柏林中,他自己爬上一棵樹,張弓搭箭,射中老虎的要害,老虎當場斃命。這件事在西北廣為流傳,定難節度使李克睿,也就是李繼捧的父親賞其才華,授予他定難軍管內都知蕃落使。
這些消息斥候打探到了。
不過李繼遷仍不是定難八州最重要的官員,而且他只是拓跋李家宗室遠親,宋九的命令執行得不嚴。
時間也晚了,宋九下令,斥候前去打探,李繼捧正在準備進京。按照規矩,李繼捧緦麻一族(男子為本宗之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以及為外孫、外甥、婿、妻之父母、表兄、姨兄弟等)以上的親屬增色應赴闕進京,李繼遷也在入朝名單行列中。
但李繼遷反對李捧入朝獻地,正好他此時在銀州,而非夏州。于是詐言乳母死,替她安葬,然後將兵器葬在棺材里,帶著數十名親信逃出銀州城。
等到上面的將領反應過來,又加上宋九的親點,于是派兵搜捕時,李繼遷已經不知所蹤。
他所逃亡的地方便是荒涼的地斤澤。
在這里,他利用風沙的掩護,以過去拓跋家的「恩德」以及昔日黨項的榮光,網羅各族。
今天是諸酋豪聚會的日子。
風沙越來越大,一隊隊人馬陸續到達,眼下還不是很多,然而這讓李繼遷喜出望外了,雖不多,但再也不是前些時間幾十人逃亡在外的淒慘景象。
看到天色漸暮,大約不會再有人來了,他拿出高祖拓跋思忠的畫像,大聲說道︰「李氏世有西土,今一旦絕之,爾等不忘李氏,能從我興復乎?」
實際趙匡義哪里想絕拓跋氏,只不過會插手一部分定難四州事務,不能再象以前那樣大權獨掌了。然而這些酋豪哪里知道,加上李繼遷一番舌出蓮花般的蠱惑,于是紛紛響應。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諸人殺牛會盟。
李繼遷卻用眼楮看著西南方向,哪里是黨項大族野利部族,他腦海里在浮現出另一個計劃,他要迎娶野利酋長的女兒……(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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