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富貴 第五百零一章 相輕相攻

作者 ︰ 午後方晴

兩年下來,宋軍在易水拒馬河南側載了一條長達一百來里,寬達十幾里的綠色長城,耗費了幾百萬棵樹苗,幾乎將西山所有幼小的樹苗采之一空,松樹,桑樹,杉樹,柏樹,槐樹,山楊,青楊,楸樹,曲柳,楊柳,榆樹,櫟樹,棗樹,楓樹,欒樹,樟樹……下面又有許多野月季,山葡萄,狗棗子,木通,五味子……

若那二十幾位知道真相的人不說,大家都會認為趙恆熱愛和平,不想打仗,遼國卻不停的入侵,那只好防御了,反正宋朝錢多人傻,花許多錢變出一條綠色長城也能理解.

至于蕭燕燕會不會惡心,最好你老人家惡心吧。

不過十年樹木,想要它們起到作用,最少還得要好幾年時光……

但有幾個人心里面清楚。

宋九為了將來的那個時間,在中書小心地治理著天下機務。趙恆更加勤奮,幾乎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听從大臣建議,然後批閱天下奏折,一直到深夜,只有從劉娥哪里才稍稍得到一些慰藉。

就在這一年,兩大丑聞相繼爆發。

第一樁丑聞使王欽若走上了殲臣之路。

但最悲催的卻是洪湛。

此人是江南才子,父親祖父都在南唐擔任過官員,算是官宦子弟。但在端拱初年,他與尹黃裳、馮拯、王世則、宋沆上書趙匡義立趙元僖為皇太子,因而被貶。事實這件事不能怪趙匡義,趙元僖死後從他家里查出一大堆證據,都能表明趙元僖用心不良。洪湛貶到容州,隨後又出知郴州舒州,舒州就是後來安徽的安慶一帶,在宋朝算是上等州府了。

這也反應了宋朝政治比前朝開明得多。

貶一下,知錯能改,還能你重新崛起的機會。

咸平二年,洪湛被召回京城,第二年與王欽若同知貢舉,同修起居注,眼看他漸漸得到重用,然而在這一年悲催了。

為什麼後來那個王林大師與許多官員明星來往,官員錢多心虛,容易騙,明星錢多,但他們心中會擔心某一天不紅,不紅就完蛋了,因此容易騙。

宋朝也是如此,所以大師們喜歡往權貴人家跑,包括王欽若家中。

有一個大師,惠秦大和尚因為時常往王欽若家跑,與王欽若夫人李氏有些熟悉。

這一年,一個叫任懿的舉子來京城趕考,宿于老鄉上方寺和尚仁雅處,他們交談時任懿擔心他會再次落榜。恰好仁雅與惠秦熟悉,惠秦時常出入王家,王欽若又是主考官。仁雅想到這一節,便主動答應幫助,任懿很感謝地表示願意拿出三百五十兩銀子答謝,事成後一次付清。

仁雅就找到惠秦,惠秦便將任懿姓名與籍貫以及行賄二百五十兩銀子的數目(仁惠二人將一百兩據為己有)寫在紙上,讓王家館客寧文德與僕夫徐興送到李氏手中。

其實這真是一個白菜價,不過是熟人嘛,人情不好拒絕的,這時候王欽若已經提前好多天進入貢院實行鎖院制度了。但宋朝鎖院制度有一個人情化管理,那就是準許官員家的僕役送飯菜進去,單獨開小灶。只是進去時,為防萬一,會進行搜身制度。

然而李氏也有辦法,將任懿姓名寫在家僕祁睿的左臂上,讓祁睿進去。正好考到第五場時,王欽若有些不舒服,祁睿打著送湯的幌子進入考場,將相關信息傳給王欽若。結果在王欽若努力下,任懿果真考中,還被授了官職。但就在這時候,任懿家中出了喪事,就匆匆忙忙準備回家鄉。

這一切王欽若不知道,出了考場問了事情經過,他有些無語了,就二百五十兩銀子,幾乎打九折價了,買一個進士與官員,還帶欠帳的?這是那一門道理,便讓他夫人索要這筆錢。

仁雅只好寫信給任懿討要銀子,當然任懿肯定要把的。但不知道怎麼這封信任懿沒有銷毀,反而流露到一個算命先生常德方手中。

常德方看到信大喜,舉報有功哪。

帶著信來到京城,將事情捅到御史中丞趙昌言哪里。

趙昌言來了精神,言臣干什麼的?就是為了扳倒宰相的。立審此案,信上沒有寫那一個主考官名字,但有線索,兩個大和尚與任懿本人,還有那個祁睿的僕人。

實際不用審,也知道那個主考官舞弊了。

王欽若面如土色,可另一個人更急了。趙恆。

王欽若是他的恩人,沒有王欽若,當年可能就被多疑的父親弄下了台。于是直接對趙昌方暗示︰「朕待欽若甚厚,欽若如缺銀,當就向朕求之,何苦受舉人賄賂?況且欽若才登政斧,豈能立即使其下獄受審?」

似乎也有理,不就是二百五十兩銀子嗎?

然而這里面有彎彎繞繞,除了銀子,還有人情。

趙昌言力爭。

趙恆無輒,于是讓趙昌言滾到一邊去,而是讓翰林侍讀學士邢昺、內侍副都知閻承翰,並驛召知曹州工部郎中邊肅、知許州虞部員外郎毋賓古就太常寺另審此案。

四人心領神會,因此任懿改口了,說我妻兄張駕一向與洪湛交好,我還陪妻兄一道拜訪過他,當時我帶了兩百個石榴與一百斤木炭,是花錢賄賂了,但只是將錢交到兩個和尚手中,不知道他們賄賂了那個主考官。

案子又到了兩個大和尚哪里,兩個和尚說我們將錢交給了寧文德與徐興,究竟他們是那一家僕役,我們也不清楚。便去抓寧徐二人,然而二人早就逃之夭夭。然後再去找張駕,問他與洪湛究竟是什麼關系?然而張駕早死了一年多時間。

現在只剩下唯一的線索,關在大牢里的祁睿,他是沒辦法逃掉了。此人乃是王欽若在亳州判官時所用的小吏,跟隨王欽若多年了,不過其籍貫一直落在亳州。因此大家相互串供,王欽若一口咬定他是新招募進來的,不認識惠秦。

這一重審,王欽若無關了,那麼就是洪湛接受賄賂的。

于是洪湛削籍,流儋州,趙昌言與侍御史範正辭因為誣陷當朝宰執並削一任,一貶安遠行軍司馬,一貶滁州團練副使,推直官高鼎與王化並削兩任,各自貶官。任懿配隸忠靖軍,惠秦杖一百,黠面商州坑治,仁雅杖脊,配隸郢州牢城。

但這樣的處罰導致群臣不服,宋朝官員起起落落頗為正常,包括宋九也因為俞家而下去,後來還不照樣錄用了。這個案子怕擔一個私罪名聲,可以往你老婆身上推啊,貶一貶,幾年後還不照樣會起來,何必為遮掩你的罪過,而搭上洪湛,以及趙昌言與範正辭兩大言臣,以及高王兩名推直官?

王欽若開始成為眾矢之的!

連宋九感到暗下里的漩渦,也不敢與王欽若走得近。

但另一件丑聞兩個主角倒也很老實,張齊賢與向敏中。

宋朝開國宰相薛居正有一個很厲害的老婆,沒有給老薛生兒子,但也不準老薛接近家中的婢女,更不準老薛納妾,老薛只好從家族里抱來一個孩子叫薛帷吉的領養。

老薛一生得到無數賞賜,對薛帷吉又十分寵愛,這使小薛要錢有錢,要勢有勢,于是成天與一群衙內們縱酒玩樂。並且還在河洲產業里插了一腳,這使得薛家錢生錢,錢滾錢,錢越來越多。

趙匡義知道,因此在老薛死後,特意問,不肖子安在,頗改行否?恐不能負荷家業,奈何!

小薛嚇得全身發抖,從此倒也改好一點。

不過與他父親一樣,御家無法,因此鬧出了寡婦門。

小薛死了,他的後妻柴氏還十分年輕,而且小薛御家無法,導致她膽子很大。小小薛們又不肖,柴氏理財,因此小薛前妻的兩個兒子薛安上、薛安民產生了不和,于是她便想改嫁。

她手中有很多錢,又貌美,當然要找一個好人家了。找來找去,正好張齊賢前妻去世,這個宰相好。于是兩人約定婚約。

在宋朝特別在北宋,寡婦改嫁不是丑事兒。

蠻好的一對,大不了以後張相公可能得花一點時間教。

然而薛安上急了,他跑到開封府,狀告後母想卷走薛家兩代積累的財富。

開封府尹正好是寇準,他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

本來大家皆是同事,得留一點面子,況且張齊賢可能會看中柴氏手中的財富,既得到人也得到一筆可觀的陪嫁,但未必想謀老薛家的所有財產。

但寇準氣啊,這些年為什麼俺不能上位,不就是俺在鄧州看了歌舞,燒了一些蠟燭嗎?然而正是張齊賢、向敏中這兩個宰相看不慣,進了「讒言」,死死將俺打壓在下面。未給張齊賢一點準備時間,立即將案子不經御史台(按照規矩,沾到宰相,開封府無權審問,而是交給御史台),直接在朝會上遞給了趙恆。

張齊賢那個憋啊。

趙恆也知道未必象小小薛說的那樣,便暗下問柴氏,柴氏便說沒有這回事。就是帶,俺也帶該屬于俺那份財產,不可能將薛家財產一起帶走,那可能嗎?趙恆一想也是,轉交給御史台審問,低調處理此案。

柴氏一看還有完沒完了,她沒有想到寇準在里面的作用,而是因為一件事以為是別人下的黑手,那就是向敏中。然後柴氏拋頭露面,去敲登聞鼓了,反告向敏中曾花低價買下薛家舊宅,又曾向自己求婚,自己沒答應,向敏中惱羞成怒,才指使薛安上誣告自己。

此前薛安上弟兄確實不成器,這才導致薛家產業死死地被柴氏攥住,薛氏兄弟因手頭緊,氣憤之下準備賣掉祖宗的產業,趙恆听聞後,還刻意下詔不許。這是想全功臣之後的,如呂端死後,他兒子不肖,將呂宅賣掉了,趙恆花了五千緡錢重新買回來,交給了呂端的兒子。

既然向敏中卷進來,趙恆只好問向敏中,向敏承認自己花了五百萬錢,也就是五千緡錢買下薛家舊宅,自己確實新近喪妻,但沒有娶妻的打算。

薛家那可是豪宅,地段更好,怎麼說不止五千緡錢吧,向敏中有些違規,但也不能算是純粹的巧取豪奪,于是趙恆又想息事寧人,繼續交給御史台審問,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知柴氏不依不饒,無他故,這個案子在審,俺們怎能嫁給張相公?

因此再次擊鼓上訴。

這一鬧,寡婦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一向與向敏中不和的鹽鐵使王嗣宗跳將出來揭發,說向敏中最近議娶駙馬都尉王承衍的妹妹,趙恆派人問王氏,王氏承認確有此事。趙恆不滿了,向敏中在撒謊啊,那麼向敏中可能就有了向柴氏求親的說法。

而且經柴氏一鬧,張齊賢也相信柴氏的話,因此御史台查出柴氏第二份訴詞是張齊賢的兒子張宗誨教她寫的。然後審問柴氏的心月復僕役,發現她埋藏了價值幾萬緡錢的金銀珠寶。

于是兩個宰相一起掉到寡婦門坑里不能撥出來了。

向敏中罷相貶知永興軍,張齊賢責授太常卿分司洛陽,張宗誨貶為海州別駕,薛安上違詔賣祖宅被判笞刑,而且以後不準他們再賣房子。正好起制書的宋白曾向向敏中借十兩銀子,向敏中未借,宋白懷恨在心,筆頭子就往死里寫,說「對朕食言,為臣自昧」,向敏中讀制泣下。

但有沒有這回事,肯定有,未冤枉向敏中,據傳柴氏手中有私房錢近十萬緡,而且又是一個俏寡婦,有色有財的小熟婦,即便宰相也喜歡啊。

寇準在開封府笑死了,一下子弄走兩大政敵,出忽他的意外啊,兩府在望了!

宋九在東府卻愁眉苦臉,向敏中下去,西府整廢一半了。況且張齊賢雖罷相,卻帶著兵部尚書之職在京城里,也想著原先參謀司諸參謀的作用。有些二人在,軍務就不會出現嚴重姓的失誤。然而兩人走了,憑西府那一群同知樞密院事能辦好事嗎?果如他料,望都之戰悲慘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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