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端也在人群中看到宋九,看著宋九抱著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皺了皺眉頭。他也知道宋九對這個產業是抱著玩的態度,不過宋九態度讓他略略不滿。
走到趙承宗面前施了一禮,說了幾句,汴水在這一段比較窄,兩河只隔了幾十米,但聲音不大,還是听不到,韓慶雄說道︰「這個呂知縣真糊涂,他是官員,半個長輩,施什麼禮啊。」
似乎是。
宋九知道不是,不深想是,一深想還真不是。呂端施禮不大好,但只施了一個平輩禮,頂多說他糊涂,一旦行的是大禮,今天趙承宗將會下不了台,呂端同樣會被人**,還與趙普結下了梁子。但就是這個禮,趙承宗會很為難。
就是平輩禮,趙承宗也受不起,道︰「呂知縣,你這不是道歉,是罵人哪。」
這就好辦了,呂端跳上船,問船主︰「你這一船石炭多重?」
「稟知縣,三千三百石。」船主老實地答道。一艘中等船,大約一百五十噸重,不過略有些超載,這個重量沒有虛報。但以後船會越來越大,這樣的船將會變成小船了。
這也是趙承宗等衙內第一船運來的煤船。
後面還有,沒有抵達京城,多是從徐州一帶運過來的。
「這里是京畿重要航道,每天都有許多船只搶在冰封汴水之前,各京城近百姓軍民的生活所需運過來,你讓船在這里卸貨,不怕出事?」
「這個,這個……」船主看著趙承宗。
呂端站在船板上又沖趙承宗施了一個平輩禮,趙承宗想說話是這一禮硬是將他所有的話一起堵回肚子里。韓慶雄又小聲說︰「丟人啊丟人,將呂相公的臉一起丟了。」
宋九不認為是丟人,繼續看好戲。呂端平靜地對船主說道︰「你來看看,這艘船從虹橋過來,必須要讓你,多險?按照制度,你這些石炭一起要罰沒的。這樣吧,將船駛到對面朝廷碼頭上,宋九,你對韓將軍說一聲,讓他派人將這些石炭卸下,運給災民,再給船主三百貫錢。」
「知縣,知縣,」船主急得叫起來,呂端不理他,讓兩個衙役押著他將船駛向斜對面朝廷碼頭。
其實這就是石炭價格問題。
以後也許宋朝大規模采煤,現在只少數地區采煤,民用得少,多是磁州那一帶用來冶鐵的。原來京城還是用木炭與木柴取暖或者做飯。砍木柴也不容易,不可能在家門口就能砍到,也不可能用些小枯樹枝就能賣錢,必須是上等的木材劈成木柴,砍下來還要擔回去,一天也不過能砍三兩擔。但還沒有完,要擔進城中才能賣錢。實際均攤下來一天不足一擔柴禾,因此一擔柴價格在八十文到一百文之間。一旦烘成木炭,成本更高,一般一擔木炭一百斤稍多一點,四百文左右。
朝廷找到各種煤礦,開采出來的煤定的也是這個價格,一石四百文。宋九跑到開封府提出反對意見。他提的議,朝廷也沒有全部執行,只是在京東路試行,將一些鐵坑承包給私人。看情況,也許會收回這個政令,也許會全國推廣。但這個過程會很慢,主要還是害怕火藥泄露。
宋九借題發揮,說不能這麼貴。實際許多炭坑就在河邊,從水路過來動費並不高,而且朝廷大肆開挖炭坑,引起了許多弊端,承包給私人更是大勢所需。
一旦一半是私人,這麼貴的價格一影響它的作用,二無形中造成鋼鐵成本增加。于是朝廷才將它的價格分等級定為一石二百文錢,二百五十文錢兩種。實際這個價格也很高了,一噸煤價最少達到四千二百一十文錢。
經過密度測量,宋九終于得出一宋石多少斤,九十五斤左右。一米是三點零五尺。這是以開封縣的標準換算出來的。同時換算來出的還有升這個容積。但現在不叫公斤,是叫皇斤。不叫米,而叫皇尺,不叫噸,而叫皇噸。
這不容易,宋九終于不會出現計算混亂,但其他人卻混亂了。
還是貴,很有可能按購買力計算它相當于一噸在兩千七八人民幣到三千人民幣,但現在開采成本與運輸成本還是高,再便宜又不合理,這個成本能勉強普及運用。也就是三千三百石石炭,真正售價是六百六十緡錢,若給優質炭,售價是七百七十緡。
呂端只給三百緡錢,那虧大了。
呂端站在岸邊又對身邊衙役說道︰「派五個人在這里造一個小棚子,為了其他船只航行安全,若有船只在這里違規卸貨,一律全部查沒。」
說完返回開封縣衙。
趙承宗帶著一群衙內大眼瞪小眼。一群衙內又罵呂端軟弱,用這種不要臉的方法解決問題,但宋九越回味越覺得妙不可言,想了許久,忽然道︰「不好,這老小子不安好心,想拖我下水。」
橋在修路面,修好了還要維護保養一段時間,暫時不能通行人,宋九叫來一艘小船,將他擺過去。
一大群衙內,都是沒有入河洲股的,但不代表著他們排斥宋九,不入股原因很多,有人不屑,有人還是不相信,有人不甘心宋九佔了大部分契股,直到宋九大幅度做了退讓,才有些人後悔,可那時契股錢早收滿了,還有人不願居于宋九之下,原因多多。
然而大家也時常交往,宋九身份越來越貴,除了門第外,官爵與皇上的器重,都能與他們平起平坐。至于入股的一百幾十個衙內,同樣不是鐵板一塊。
象潘家兄弟對張琳就不錯,符昭壽對張琳十分排斥,後來張瓊死了,符昭壽不排斥,但張琳等于自己兒已退出這群衙內交際圈。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矛盾,還有種種錯綜復雜的關系,恐怕趙匡胤做他們的首領,都不能將他們整合成一塊鐵板。
趙普對宋九不是太友善,趙承宗與他堂弟趙承慶卻是不惡,就象趙普對宋九態度與對他兩個學生態度又是兩樣的一樣。
看到宋九過來,趙承宗說道︰「九郎,你真卸啊?」
「不是我真卸,是呂知縣真卸,我能不讓他卸?」
「這個損失是我們的,當真是船主出?」不但是這一船,後面還有兩艘船,只是未到,難道一起卸到家中燒,也燒不完。再說這大堆石炭往哪里放?
宋九呵呵一樂,道︰「你們買這些地多少錢一畝?」
「別提了,二十貫錢一畝,原來只值四五貫錢,都是你害的,漲得比城里的地還要貴。」趙承宗說道,其他衙內同樣幽怨無比。呂端這一軟招狠哪,不讓卸煤,還談什麼作坊?
「地倒不是貴,相反的太**。」
「九郎,你別逗,二十貫一畝地不貴,難道賣一百貫一畝?」
「趙大郎,你還沒有認識它的價值,河洲滿打滿的利用,不滿四千畝,再將碼頭與書院的錢去掉,築路修橋所佔的面積去掉,還剩下多少畝?以後我要交朝廷五百六十多緡錢。並且還不是永久姓的,只有五十年期限。你們這塊地就在虹橋邊,你說它價值多少?當然,你們除了想做蜂窩煤作坊,只以為它僅能種種菜,就當我沒說。」
「是啊,請九郎教我。」
「一旦虹橋修好,不僅虹橋這個景觀,還有正店,游樂場等等,百姓不僅會從河洲上過來,也會從河北過來,一天會過來多少人。這樣的地皮你們僅用來做作坊,怎麼舍得的?」
「是啊,九郎,你直說吧,晚上我請客。」
「哪里?」
「任店。」
「對面可有很多人哦。」
「我請了,」趙承宗咬咬牙道。
「行,沖你這句話我就直說吧,這里不適合做作坊,最適合的是做酒樓,茶店,它的收益會是作坊的幾倍。」
「怎麼可能,況且你那個正店。」
「正店不同,它是奢侈酒樓,未來河洲上會有很多小吃,但與你沒有多大關系。蜂窩煤作坊眼下是盈利,它技術簡單,以後設作坊的人越來越多,利潤會漸漸下降。如果你舍不得放棄,我還有一策。汴水附近沒有太好的水碾場所,要麼太遠,運到城內不劃算。但汴水不行,五丈河不行嗎?趁早去搶佔吧。」
「是啊,我們迷糊了。」趙承宗大喜道。
眼下利潤還是可以的,這是宋九經過計算,有意將利潤壓了壓,諸衙內有些排斥,宋九又反復地講道理,不能賺太多,賺得多百姓用不起,量多也將利潤彌補回來。而且以後作坊會越來越多,價格必然下跌,百姓也會說他們賺黑心錢,甚至影響到河洲信譽。效果確實也不錯,京城里最少有三四萬戶開始在用蜂窩煤。所以讓趙承宗他們這群衙內看得眼熱。
第一年是壟斷生意,利潤不會差,但只要有數家作坊起來,利潤立即會下降。因此宋九是玩票姓質,只能說讓一人得計,張琳。張琳又投了幾百貫錢入股,一共是一千緡。
但他一無官二無職,只能吃老本。也沒有事,他還有一個大伯,若無張瓊,張進是不可能得到龍捷軍副軍頭之職的,然而與宋九和大姐夫關系一樣。若無宋德,大姐夫家就不會開那個小酒肆,生活也不能變好。宋德去世,原來宋九抱著那個想法蹭來蹭去,大姐夫就會有想法了。第一年不好計算,有可能一人分到四百貫,五百貫,六百貫都有可能。往後一年能分到一兩百貫就算不錯了。但有這個錢,只要張琳不胡來,足以養活。幾年後河洲開始正式分紅,以他一千貫錢成本,說不定每一年就能分到一千貫兩千貫三千貫。後半生無論趙匡胤會不會給他官,都會衣食無憂。
當時宋九只是一句戲言,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當真,有時候宋九想起來感慨萬千。
趙承宗與一群衙內商議一會,扭頭對衙役說道︰「你們回去稟報呂知縣,我們不設作坊了,改建茶樓酒樓。」
不惡心人嗎,居然向自己行禮,這傳到父親耳朵里,又會是一頓罵。趙承宗郁悶得要死,對宋九說道︰「我們去看你那個蔬菜去,看完了吃酒。」
實際玩才是主要的,經營,他父親那麼大生意,還愁錢用?
「好。」
一群衙內又跑到蔬菜大棚觀看,都一個多月時間了,長勢喜人,青色葉子在玻璃灑落下來的陽光照射下,一片片就象翡翠一般。幾種都是常見的蔬菜,只是有的叫法不同,例如梢瓜實際就是一種矮胖的菜瓜,瓠瓜分成兩種,一種是常見的長形瓠子,但有的百姓也將葫蘆稱為瓠瓜。有的要搭架子,瓠瓜、葫蘆、黃瓜,冬瓜也要搭架子,現在的冬瓜塊頭還不是太大,但架子要求質量要高,有的都開始爬藤開花,菜農在里面人工授花。
這時季沒有**蜂,棚內也沒有風,只能人工授粉。又是一個新奇的學問。
韭菜、茄子與芹菜不用搭架子,但也是高產蔬菜,同樣火辣辣地長起來。潘惟德說道︰「九郎,這芹菜看樣子都能吃了。」
「現在不能吃,還得二十天。」
「入雪真吃黃瓜啊?」韓慶雄看著一個個小黃瓜卵張大嘴巴說道。
「不知道三十天後會不會下雪,但三十天過後,能吃到一批早上市的黃瓜。」
「九郎,這一根得多少錢啊?」潘惟德想到這個準妹夫的無良品姓,狐疑地問。
「你說它會值多少錢?」
「一百文,不行,今年春天我娘買了一根早瓠瓜還花了九百多文錢。天啊,九郎,你這是搶錢啊,」潘惟德終于反應過來,摟著宋九喊道。
「咦,這叫吃聰明飯,賺智慧錢,懂嗎。」
「不行,九郎,你要請客,」趙承宗大叫道。幾十個衙內不算賬罷,一算賬嚇一跳,一起將宋九抬了出去,硬是綁到任店,敲詐了宋九一頓豪華大餐,用了宋九四百多貫錢。
但也不可能那麼貴,這是二十畝地,太多了,但一根黃瓜三四百文錢還是敢賣的,那也等于是搶錢。只是那時候宋九多半不在京城了。
剛回到家中,看到他的一個學子父母坐在家中等他,看到宋九就跪了下來,淚如雨下。宋九嚇了一大跳,將他們扶起,說道︰「大夯在外面犯事了?」
這個學生叫吳大夯,平時讀書時很用功,就是話少,略有些古板,不然也讓宋九收入二十個親傳**當中。但可能是遺傳因素,他父母也話少,為人也古板。
這兩口子在河中安分守己,但看到自己又是下跪又是流淚,不是大夯出事還能是什麼。
玉隻捂嘴樂,這一樂宋九茫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