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變故,宋九也不知道,他只能好言相勸︰「大娘子,我是朝廷命官,若有意外,不用天朝大軍而來,只要一道詔書下達,相信李家一定會派大軍前來征伐,大娘子何必做出親者恨仇者快的事?」
宋九不是說著玩的,自柴榮起,李家與折家梁子就結大了。
真火拼起來,折家不可小視,但若無朝廷支持,還是干不過李家。那麼歷史走向會極度的混亂。
「那有何妨!」美婦槍尖不離宋九咽喉,眼光卻是狐疑不定。
就在這時,更多鐵騎飛奔而來,領頭的中年漢子大聲哀求道︰「大姐,你別胡來啊。」
宋九終于知道這個美婦是什麼人,折德扆有兩個女兒,都很不了起,文未必有多少,武藝皆不亞于男子,甚至不亞于各個將領,一個嫁給楊家的楊業,現在叫劉繼業,事北漢,但還不及另一個女兒名氣大,那就是豐州王家王繼美的妻子折氏,據說罕有人能是其一合敵手。當然,王家折氏在後來名氣不大了,反過來這個折氏名氣越來越響亮,漸漸演變成佘老太君。而且幾家聯親也很正常,這些人家都是西北的土豪,為了政治故也需要互相聯親,象王家、穆容家,也就是穆家,折家楊家都互相聯親,包括楊文廣的夫人一個漢夫人一為黨項夫人,黨項夫人就是來自穆家,是不是叫穆掛英,這個只有天知道了。而且穆家在北宋一朝扮演的角色也不大光彩。
因為好奇,宋九曾經刻意打听過,才知道歷史與演義誤差有多大,一度他認為楊業的父親是楊兗,還為楊兗擔任契丹元帥而失望。後來才知道自己想法是錯誤的,楊兗可能也出自楊家,但非是楊業父親。楊業父親叫楊弘信,李折二家合圍麟州,折家未必真圍,李家是真圍,楊弘信與次子楊重勛投降後周。隨後楊弘信死去,楊重勛復叛,隨後又投降。後來避趙匡胤父親名,于是一起稱呼楊信。
頂替張瓊的那個也叫楊信。
北漢還有一個節度使也叫楊信,是宋軍的手下敗將。
要命的還有一個楊信,叫楊承信,許多人將這個楊信往北漢那個楊信身上安,宋九不來到宋朝若是考,同樣會考得糊涂。他才是真正的沙陀人楊光遠的孩子,這個楊信很早就投降後周,隨柴榮征過淮南,前幾年去世。
宋九很是懷疑演義中的楊兗是猱合了北漢楊信,楊承信,麟州楊信,以及契丹元帥楊兗四個形象,成了火山王。若是將四人結合,那可厲害了。估計唐朝武力值最高的薛仁貴也未必是其敵手。
一般人很少關注,因為對楊家將好奇,宋九才問的,問了很長時間,才問了出來。但還有一件事未問出來,據許多人說楊家是黨項人,不是黨項人也得不到麟州諸黨項部擁戴,可楊家說我們不是黨項人,是漢人,而且是出自唐朝名門弘農楊氏,祖先楊溥避黃巢之亂才遷移到延州的。然而天知道是不是,李克用還說俺是唐朝賜李,所以算是唐王室後代,現在復興唐室,他的唐室當真是李家的唐室?但就是漢人,因為幾代與黨項土豪聯親,漢人血緣也很淡了。
但宋九問出一些事。
四個楊信,兩個死了,包括真正的楊業父親。
兩個活著,禁軍中的楊信也能算是趙匡胤的心月復,是真正的漢人。北漢那個楊信非是劉繼業父親,也是漢人。兩個佘老太君,劉繼業的佘太君在家中排行老大,武力值不錯,不然干不翻潘家兄弟,但還不及王家那個二佘太君。楊重勛是劉繼業的弟弟,現在是宋朝的臣子,估計武力值遠非其兄劉繼業對手,因此北漢對劉繼業重點重用,並沒有排斥。
將這層關系理通,才明白眼前發生的事。
折大不知因為什麼情況,回娘家來了,敵對是敵對,折家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宋朝臣子,回回娘家不要緊。而且宋漢還有著一種古怪的關系,趙匡胤有可能想穩住北漢,于是捎話給北漢劉鈞,你們劉家與柴家是世仇,拒絕臣服是應當的,我當家做主了,與你們家沒有瓜葛,為什麼還呆在太原搞讀力?若想問鼎中原,請越過太行山與我一較長短。
憑借北漢,還問個什麼鼎啊,有河東之險,太原之固還能保一保,越過太行山有多少兵力也不夠宋軍吃的。于是劉鈞答道,河東面積兵力不足宋朝十分之一,我龜縮于此,只不過想保住劉氏香火。言語哀切,趙匡胤派使對劉鈞說道,那好,只要你遵守諾言,我放過你一條生路。真沒有攻打劉鈞,當然,劉鈞一死那是兩回事。
是真放假放很讓人懷疑,但讓趙匡胤騰出兵力,安心收荊湖與巴蜀,慢慢讓宋朝實力進一步壯大。現在兩國有戰爭,但只是沖突,不是舉國之戰,更不是滅國之戰。
在這種大環境下,折大回娘家也沒有什麼避諱的。
但不知道因為什麼,折大听到自己一行來了,于是動了念頭,一旦將自己殺死,折家與楊家被逼著只好投降北漢自保。與班超殺匈奴使者道理是一樣的。
然而真將自己拿下了,她主意不定,那樣一來,不但楊折兩家與宋朝交惡,也必惹得宋朝大軍伐漢,這個後果非是她能想清楚的,于是槍尖在自己喉嚨處,一直沒有扎下去。
府州知府折御勛飛馬過來,老遠就下了馬,怕大姐手中槍使不好,一下子刺進去,到時候說什麼也晚了,躡手躡腳走過來,說道︰「大姐,行行好吧。」
想想不對,改用黨項語說,宋九听不懂,看表情也能看出來,反正是哀求。
折大思來想去,終于將長槍收回,說道︰「這些宋人真凶悍,七人盡數為我拿下,居然沒一個害怕求饒。」
宋九正色道︰「劉夫人,我朝陛下恕汝主于太原有一席之地,存其血脈,兩國應相安無事。若是開戰,各為其主,互有死亡,各安天命。我們一行一非開戰而來,二非踏入漢土。你想學班超,然班超身後是強大的漢王朝,非是你們那個漢,一旦天子動怒,汝主未必敢出戰,到時候必處執你全家來求罪。今天若是死傷,你害的不僅是你家人,還有你們的國家。」
折御勛急切道︰「宋判官,莫怪,大姐只是一介女流之輩。」
「女流之輩就不講道理嗎?」潘惟德憋悶地喝道。
折御勛看到他們身上的血跡,額頭上冒汗,又走過去求饒。大姐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這是宋朝名將潘美的兩個孩子。潘惟德兄弟吃憋了,氣得直哼哼。而且兄弟倆還不服氣,自己兩人上,還干不過一個婦女,這傳出去多難听啊。
潘惟固說道︰「小九,我們回去。」
宋九心情更加復雜,干不過兩個佘太君沒有關系,但他心中在想,難道潘楊兩家就是天生為仇嗎?不然怎麼自己一來,折大就弄傷了潘美兩個兒子?看了看英姿颯爽的折大,以後大約還會見到,那要十幾年後了,估計折大也快成了老太君。又看了看憋屈的兩個大舅子。自己來是談一件重要的事,鬧成這種僵局,多半是談不好。但想了想,還是不能走。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也許以後宋朝將折家當成一個蕃人,但這個折家對宋朝來說太重要了。自己一走,折家產生什麼想法,若是造成他們心懷兩端,將會大為不妙。于是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進府州敘一敘再走吧。」
進了府州城,這是一個倚山而建的雄城,背靠大河,地勢險惡,易守難攻。折御勛連忙吩咐人請來大夫,替潘家兄弟治傷。但另一邊是他大姐,難得回娘家一趟,又不大好說,不停的陪罪。然後派人拿出一些珍寶,當成陪罪禮。
宋九擺了擺手說道︰「折知府,我你不用管,一未受傷,二我也下去巡察過,看過許多,你將這些交給潘惟德他們,他們久在京城,不知外面險惡,可能會產生一些誤會。」
「宋判官,大姐她……」
「劉繼業是漢將,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站在劉繼業的立場,自然要替北漢考慮,折知府,我不會埋怨她。」
「世人皆稱頌宋判官,說宋判官是我大宋奇才,一等一的良吏……」
「折知府,停,停,別夸,是不是良吏我清楚得很,夸得我會肉麻。不過我來只是想問一件事。」
「什麼事?」
「居延海幾條商道可能通行否?」
宋朝騰格里沙漠化嚴重了,但不叫騰格里沙漠,只叫大漠,還有一些河流湖泊綠洲存在,雖惡化,比後世要好得多。唐朝有幾個西域商道,一是蘭涼道,還有青海道,另外就是最北面的居延海道。從北河套出發到賀蘭山西側,或者從南河套出發到靈州,出賀蘭山,順著一系列綠洲到達居延海,順弱水川南下就是肅州玉門關,若北上就是契丹的阻卜部所在。
在京城是問不出所以然的,只能來府州問折御勛,或者問李家,然而宋九對李家始終不放心。折御勛不解地問︰「宋判官,為何有些一問?」
「未來我一個想法,必須要驗證,一旦這個想法陛下通過,居延海道會十分重要。而且這個計劃若成功,由府州為始端,會對府州繁榮產生重大作用。我在朝堂上也听到大家議論西北的事,都認為你們折家對朝廷最為忠心。于是我不惜繞道來到府州。」
「中國對折家一直恩待,敢不忠心。九郎,這條道還在,也有一些商人從此道經過,但時斷時續,不似以前那麼好走。」
「能走得通嗎?」
「能。」
「能就行。」宋九沒有多說。
第二天宋九帶著潘家兄弟,幾個學子就離開府州。折御勛害怕出事,急忙派了侍衛一路護送,直到將宋九一行送出麟州,進入延州地界才返回。宋九無所謂,潘家兄弟臉色一直陰沉著。
宋九想想無語,不能從現在就結仇,到了那一天,仇還不知有多大。于是說道︰「大舅兄,二舅兄,你們知道你們為何不敵折家大娘子?」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何必解釋。」
「非也,我西下南下時胡大要隨我下去,我未同意,他力氣比你們還要大。但那個大沒有用,那怕他也經常打架斗毆,可從未上過戰場,未經過實戰。別看朝廷侍衛沒有他力氣大,到真打時候,一個侍衛能挑翻三個胡大。你們也是一樣,不要說以一敵二,就是以一敵一,折家大娘子也未必是你們對手。然而人家多次經過實戰,你們可曾有過?咱們放下武器,空手打,你們也未必能打過我。但拿起武器,我不是你們對手,你們又非是折家大娘子對手。所以你看我反抗都沒有反抗。」
「也是……」
「什麼也是,是肯定是,為什麼戰場上需要老兵?為什麼一支勁旅多是百戰之師?就是這個道理,你們敗給她不丑,折家兩個女兒在西北名聞遐邇,不知道多少成名的人敗在她們兵器之下。」
「折家還有一個娘子厲害啊?」
「就是剛嫁到豐州王家的那個娘子,比折大娘子還要厲害。」
「大母的。」
「算是你們運氣好,若遇到她,不是輕傷,說不定幾回,你們連命也送掉了。總之,他們血脈中還是以羌人為主,知道唐朝西羌有什麼稱喟嗎?又叫女兒羌,有許多女子做國王。這些羌女不可小視啊。要麼以後替惟正求一個厲害的羌女回來,壯一壯你們潘家的血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