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高架上面行駛,窗外的景致如同在水中流淌,緩緩往後浮去.
無論是城市中的鋼筋水泥建築還是遠處屋頂上樹上的積雪,都給人一種冰冷厚重的感覺,這是從山 來的干部們對京城這個權利中心的統一印象。但在車里,他們卻感覺心中暖暖的,那些個京城衙內其實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偶爾也會和他們說些話,抽煙的時候也會給他們散散,盡管只是很平常的動作,但卻是讓他們感覺出一種存在感與被尊重。
在這個地方,在這樣的群體之間,這種對待其實很難得,他們也清楚,這完全是沖著縣長的面子,不然,這些人絕對會站在高處向他們俯瞰……
車隊在靠近二環立交的一座酒店門口停下。
「楊柯,來,看看兄弟這酒店如何?」李衛東從車上下來,伸手攬著楊柯肩膀問道。
楊柯抬眼一看,整個大樓高約25層,看起來頗為華麗大氣。
「還行!」楊柯點點頭說道。
旁邊的陸陽就笑了起來︰「衛東啊,你這點家當在我們面前吹吹就行了,跑人楊縣長面前炫耀,你這不是窮裝麼?人要有自知之明!」
李衛東張大嘴巴做出恍然狀,然後大笑起來。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酒店內走去,里面人來人往,各色人群粉墨登場。大月復便便的中年商人身邊要麼跟著一群人,要麼就跟著一個**的女子;有那滿身金貴的富婆,身邊要麼跟著一個小白臉要麼就是黑壯胖男子,在西南邊陲,這種黑胖男子有個沿襲已久的稱謂︰胖精哥;那些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大多都獨自一人,來去匆匆……
黃秋蓮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大廳,還有那些正收費的前台服務員手中一疊疊綠油油的百元大鈔,對他們來說,雖然有點小錢,也能報銷,但要他們花上千塊來住這樣的酒店,在沒賣出第一步之前,都會感覺有些肉痛。
「兄弟們,跟上,別看這些了,咱們去雅苑。」李衛東對眾人招呼一聲,然後笑著對楊柯說道︰「知道你要帶人來,我這雅苑歇業一周,怎麼樣?夠意思不?」
……
雅苑就在酒店後面,是有些年頭的兩層建築。
此時雅苑鄰水的大廳中,眾人還在聊天。
楊柯已經不在了,陪眾人吃了飯,和幾個衙內們喝了點酒表示了一番謝意,他回了四合院,將這些下屬和兄弟扔了下來,只在走的時候笑著叮囑李衛東要將他帶來的人招待好。
喝了頓酒熟悉之後,山 的干部們拘束漸去,慢慢回復了一些自信,倒也能和這些衙內說到一起,不時傳出一些笑聲。
「來了京城就要听我們安排,有誰想去什麼地方游玩的,盡管提出來,我會讓人帶你們去,可別跟你們縣長說我招待不周啊,不然,我會挨揍的……」李衛東大大咧咧說道。
「哪里哪里,已經很麻煩了……」「我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呢……」「李少可言重了,縣長怎麼會打人!」
最後一句話是兩個人同時說的,李衛東等人望了過去,然後大家互相對視一眼,突然就爆發出了肆無忌憚地笑聲。
場面的轉折弄得山 干部們面面相覷,根本無從分析出來哪里說錯話了。
「李少?」陳浩然出聲詢問。
那穿軍裝的男子走了過來,一手攔住陳浩然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浩然兄弟,浩然哥,我要鄭重告訴你一句,你看走眼了!」
另一個衙內走了過來,兩人將陳浩然夾在中間︰「簡單的說……算了,不說了,你還是去問你們楊縣長吧!」
……
楊家人去江南之後,如今的四合院顯得有些冷清,盡管還是打掃得干淨,但缺了人氣終究是有些孤獨的。
暮色降臨,一個婦人在門口等著,看到車燈閃爍的剎那,臉上露出了笑容,就這麼笑望著汽車一路駛過來。
「梁嬸,這麼冷的天,在外面等什麼。」楊柯從車上下來,對著汽車揮了揮手,然後走到梁嬸面前,笑著說道。
梁嬸只是笑著打量,沒說話,然後就拉起楊柯的手往里走去。
梁宇去了江南,平時除了跟著楊正和回京城開會,也就逢年過節的能有點時間回來看看,留在四合院里看家的梁嬸夫婦,在空蕩蕩的院子里生活,就顯得有些孤獨,這也是楊柯堅持要回家住的原因。
在這方面,時間較為**的楊林做得比楊柯和梁宇好,經常都過來看看。
梁叔仍然在院子中翻土,精心伺候著那些花草,楊柯基本上沒見他如何休息過,一個人將整個院子中各樣種類的花草打理得極好,伺候得很是精細。見得楊柯進來,他也只是抬頭笑了笑,然後又埋下頭去忙活,香草就曾說過︰梁爺爺什麼都好,就是不肯休息也不肯讓人幫忙這點不好。
「別理他,這老東西一年到頭都這樣,對花草比對兒子還精心!」
說話間,梁嬸一直拉著楊柯的手不肯放開,問了趙邀現在的情況,當听說已經胎動之後,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又問了楊禍水,更多的還是在叮囑楊柯生活上的事情。
「明天下午她就過來了,到時候我讓她好好陪陪你。」楊禍水會過來參加同學聚會,同時也會帶鄒曉麗和秦安一起過來,讓這兩口子來京城度**月,應該是要在這邊呆到過完年才會回去的。
「誒,好……」听楊柯這麼說,梁嬸顯得頗為開心。
正說著話,書房的電話響了起來,楊柯有些疑惑,走過去接起。
「你怎麼回事?我告訴過你別去山城別來京城的,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剛一接通,那頭立即傳來王書語略顯急切的聲音。
「我不能一直躲在山 吧,好歹我也是山 的縣長。」
「你就不能等一陣子?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盯著你?」
「等不了!」
楊柯這三個字一出口,電話那頭立即就沒了聲音,王書語陷入了沉默之中。楊柯也沒說話,隔著電話能听到一些呼呼的風吹動樹葉的聲響,顯然,此時的王書語還在外面。
梁嬸從書房門口探頭看了看楊柯,然後又輕輕將房門掩上。
沉默半晌,王書語終于說道︰「你等我,我過來跟你說點事情。」
「你也回京城了?」
又是一陣沉默。
「回了,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回來的!」掛掉電話之前,楊柯分明听見那邊還傳來一聲輕嘆。
一個眉目靈幻的絕美女子手中握著電話,咬著嘴唇,愣愣地看著前方的墓碑出神。
冷風吹動著樹上的積雪,澀澀往下灑落,偶爾會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那是有大片的積雪掉落了下來,讓這淒冷的陵園顯得更加陰森。
墓碑的照片上,是一個身著軍裝帶著軍帽的男子,軍人面容英俊眼神堅毅……
在這樣的眼神下,她有些閃躲,將頭微微側向了一旁。距離她不算很遠的地方,還有幾個祭奠親友的人未曾離去,在這個天空已經淨墨地面一片**的夜里,整個陵園仿佛都處于生離死別的悲慟之中。
烈士!
兩個字眼跳進了她的視線,刺得她心底又有些疼。
「我們一家五個烈士,如此光榮的家族沒見過吧,哈哈,我告訴你媳婦,爺爺不止一次告誡我,咱們家不缺烈士,可你知道吧,我小時候老師問我們長大了想當什麼,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長大了要當烈士的理想。」
「……如果有一天我真成了烈士,哈哈,我漂亮的媳婦啊,請不要悲傷,你成了光榮的烈士家屬……如果那一天如約而至,好吧,你可以另外找個好男人嫁了,別考慮我在下面的感受,就算是流著淚我也會祝福你的,真的,別打別打……」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臉陽光,而她,則無奈地翻白眼笑著追打,然後,他張開雙臂將她抱了起來,在原地旋了好幾圈,歡樂的笑聲往外旋轉著散了開去……當時,他們都還年輕,不懂得什麼叫命運無常。
他成了家里三代之內第六個烈士!
那一年的今天,這個一心想當烈士的混蛋不听她的勸阻……她接到了噩耗,接到了冰冷僵硬地尸體,後來在這個冰冷的墓碑前,看著那張熟悉的照片,看著墓碑上的眼神,她曾經一度以為在她的生命中,春天不會再開花,冬天不會再下雪……
「一直沒跟你說,怕你會怨我……」抬起頭,她張大了嘴,無聲無淚地哭泣著……
這一年的今天,另一個男子同樣不听她的勸阻,一步跨進了如今危機四伏的京城。
一邊是冰冷長眠的墓碑,另一邊則是沒有絲毫準備,一腳踩了進來的男子,在這個墓碑前打出那個電話,對她來說,是極為殘酷的。
「不听我的,沒人听我的,都這麼倔強。混蛋,都是混蛋啊……」下一刻,她突然在這靜謐的陵園中哭喊起來,將手中一束白花往墓碑上砸了過去,然後轉身沿著石階往下跑去,幾滴晶瑩地清淚停留在了空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