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伊洛對著鐘離彥再沒有了一句話,對雨簾也少了很多話。然而鐘離彥卻似沒看到般,每日從朝堂回來就是去梨園。看到這樣的殿下,荀攸也顧不得鐘離彥之前的話,幾次去向他說︰「要雨露均沾」雲雲。不過這樣的話,卻每次都被鐘離彥打了回去。
不說荀攸這邊的著急。各園的女人也早由之前看著這個新進府的女人何時失寵的心態,轉變成了如今滿心的嫉恨。無奈那個女人卻是待在梨園中一次也不出來,她們又進不去,因此上只好卯足了勁兒去打听伊洛的來處。
這樣持續了半個月之後,荀攸心中對伊洛的不喜一點點增加︰這個民間女子也太不知事兒了,竟然就這樣獨佔著殿下也不知勸說一下。在他老人家心中,這樣的女人就是不識大體。因此這日鐘離彥上朝之後,他便帶著葉圖來到了梨園。彼時伊洛正坐在銅鏡前由雨簾梳妝,長空長水侍立在一旁。
荀攸一進門就吩咐三人道︰「你們下去吧,我跟夫人有話說。」雨簾有些遲疑,不過還是隨著長空二人出去了。伊洛回頭一眼看見葉圖,心頭火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轉回頭對著鏡子。
荀攸也不在乎伊洛對他無禮的態度,當下向前拜道︰「老奴荀攸,夫人進府里這麼多時日了老奴也沒過來拜見一下。」伊洛明白他說的是客氣話,看他能那麼輕松的命令雨簾,便知他在府里的地位不低。
伊洛卻是不喜他後面的葉圖,當下也只淡淡回道︰「您太客氣了」。荀攸看她不冷不淡的態度,直覺的就是傲慢,心里有些鄙棄︰果真是小門小戶的,受不得一點捧。于是他也不準備繞彎子,直接道︰「老奴今日來是有件事想和您說說」。
伊洛轉過身道︰「有什麼事您就直接說吧」。荀攸笑了笑道︰「想必您也知道,咱們殿下不是一般的人物。府里也不是只有您一個女主子,您以後勸著點兒殿下讓他各園里多走走。這樣也才能讓殿下子嗣繁盛,您說呢?再說了殿下老寵著您一個對您也不好,樹大招風不是?」
伊洛听他說這話的語氣再看他的年齡,便也猜到了他很可能就是照顧鐘離彥到大的老人兒。可是自己卻並沒有想要他說那些東西,來是被迫來的,到了如今什麼也沒有做卻還要听旁人責備的話。于是伊洛也只看了荀攸一眼,淡淡道︰「你們殿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怎麼管得著?」
听了這話荀攸還真起了氣,就是太子妃也都不敢這樣對他說話的。如今這一個呆在園子里的什麼都不算的女人,竟敢對他用這種語氣?雖然他很少發火,然而發起火來也是很有氣勢的。當下只听他對伊洛喝道︰「什麼叫你們殿下?你伺候殿下這麼久就一點規矩都沒學會?」
看了眼伊洛身上東祈進貢的蠶絲錦緞荀攸有些輕蔑道︰「果真是小家雀,再怎麼裝扮也不是鳳凰。老奴這里奉勸您一句話‘人無千日好,花無千日紅’。您呀還是別太傲了,往後殿邊少不了還要進新人的。」
眼前老者的語氣和臉上的神色狠狠地刺傷了伊洛,什麼叫‘小家雀再怎麼裝扮也不是鳳凰’?她從來沒有這種階層身份的自卑感,荀攸的這句話使伊洛頓感侮辱。她有些生氣的舉起手來指著門道︰「請你出去,有什麼話去你們殿下那里說。」
荀攸聞言也氣得不輕,不過他卻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要叫手下打人的人。當下甩了甩手中的拂塵,厲聲道︰「老奴在府里待了這麼久,哪個娘娘見了老奴不是恭敬有加?你一個……」旁邊的葉圖拉了拉他道︰「師父我們回去吧。」他有些不敢看椅座上比初來時多了幾分憔悴的人。
荀攸被葉圖打斷,呼出一口濁氣道︰「洛夫人您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奴先告退了。」他們一出門伊洛就捧著臉哭了,困在這里走不出去還要受到旁人這樣的奚落。連日來聚集在她心底的無助與怨氣全都迸發出來,低聲哽咽道︰「相公,你怎麼還不來?這真是一個噩夢。」
雨簾守在門口自然也听到了荀攸有些嚴厲的話,說實話她呆在府里這麼多年,沒見過荀攸發火就和沒見過鐘彥的笑一樣。雖然她知道荀總管剛才的話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些不公平,眼下卻只快步來到伊洛身邊輕聲勸慰道︰「夫人,您別傷心了。荀總管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什麼都把殿下的事放在第一位而已。」長空、長水在旁邊也是如此勸說。
伊洛听了她們的話卻更感覺到了孤單,到了別人家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沒人為自己說一句。伊洛推開雨簾扶著自己的手聲音沙啞道︰「你們出去」。雨簾卻道︰「夫人奴婢在這里陪著您。」伊洛生氣地喊道︰「我叫你們出去啊」,自來了這里她從來沒用過這樣嚴厲的語氣。三人不免都怔了怔,安安靜靜的施了一禮便都出去了。
鐘離彥從宮里回來時已經將近正午,他一進梨園就問過來請安的雨簾道︰「你怎麼不在屋里伺候著,她今天有沒有出來走走?」雨簾為難道︰「夫人她——」鐘離彥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便有些著急地問道︰「洛兒她怎麼了?」
雨簾道︰「今兒早上荀總管來說了幾句話,夫人就——」鐘離彥也不再听她說,幾步走到正房提步進去。未跨進里間就听到從里面傳出的斷斷續續低泣聲,鐘離彥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撫了伊洛的肩膀道︰「洛兒你怎麼了?」
伊洛推開他的手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啊?為什麼就是要把我像犯人一樣監在這里?我不想要你家的錦衣華服,我只想回我家去。」說著氣急敗壞地拽下腰里的環帶扔了出去。
鐘離彥拉過伊洛的手道︰「我們不是說好了?一年,一年以後你若還堅持要走我就讓你走。」伊洛又想起了這可惡的一年,當下推開他道︰「你走開,再也不要來這里,我從來都不稀罕你的什麼寵愛。」
鐘離彥還想上前,伊洛拽起床上的枕頭朝他仍過去︰「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不想看見你。」鐘離彥心中一痛,有多久了她沒有笑著對自己說過一句話。
到了外面鐘離彥問守在門口的雨簾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一字一句說清楚。」聲音里沒有一絲冰冷,但是雨簾卻明白這是他暴怒的前兆。
雨簾撲通一聲鐘離彥面前道︰「殿下,都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夫人。」鐘離彥怒吼道︰「本宮問你荀攸到底說了什麼?」雨簾被他的怒火震得有些發抖,僕人們在院子里跪了一地。見雨簾只是跪在地上不說話,鐘離彥也不再問直接跨過去出了梨園。
鐘離彥這次的怒火直接震驚了整個太子府,荀攸只因為教育了梨園的那位幾句就被太子下令杖責二十。荀攸在府里很得人心,盡管連太子妃、各園娘娘都過去說情,鐘離彥卻鐵了心︰二十板一板都不能少。他就是要讓整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受過杖刑的荀攸有些傷心的趴在床上,旁邊葉圖一直勸慰著他也不理。直到雷相拿了一瓶傷藥過來,他的心中才回暖些。雷相坐在床邊道︰「你這個老頭兒不知道殿下多在乎夫人,你還去那樣說。」
荀攸卻問道︰「是殿下讓你來的?」雷相點了點頭把傷藥遞給了葉圖,隨後又道︰「打了你,殿下心里也不好受。殿下說了多少次讓你不要管他的事。」荀攸道︰「我看著殿下長大,怎麼能不為他操心?」
雷相道︰「在西陽鎮時,殿下每天臉上都有笑,就是因為夫人。你說你說什麼不好,干嘛說什麼‘小家雀怎麼裝扮也不像鳳凰’?」荀攸卻嘆了一口氣︰「若是知道殿下陷得這麼深,怎麼著我都不會派人去把她給接來。」
雷相抱了雙臂道︰「你去不去,也就在那幾天殿下也會去的。」隨後又解釋道︰「你或許不知道,夫人從進了府就說要回家,殿下好不容易才留下的。」荀攸氣急道︰「這個辛子怎麼也不過來跟我說一下?」雷相道︰「你當殿下什麼都不知道?他以前不說那是懶得管。」
之後荀攸便臥床養傷,太子妃歐輕慕也親自來探望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各園的娘娘們。歐輕慕仍然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有絲毫生氣的樣子。倒是後面跟著的丫鬟紫翹為自家娘娘抱了好長時間的不平。歐輕慕身邊的四個丫頭紫煙、紫翹、紫婷、紫萼,也只這個紫翹話是最多的。但是這次她的小聲抱怨,卻是沒有一個人出言制止她。
歐輕慕從荀攸那里出來想去梨園看看,但想起紫翹說起的禁令便又中途轉到了花園里。只坐在涼亭里愣愣的看著花叢中上下翻飛的蝴蝶,眼神卻落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鐘離彥從梨園出來心中煩悶,便也信步走到了花園中。回神時卻是已經見歐輕慕過來請安了,鐘離彥也只淡淡的說了聲︰「起來吧」。隨後錯過身坐到了亭里的石凳上。歐輕慕也隨著坐了過去,輕聲問道︰「妹妹可是好些了?」
鐘離彥警告似得看了她一眼,歐輕慕的心被這個眼神扎得疼疼的。鐘離彥淡淡地回了聲︰「無事」。歐輕慕又道︰「我剛去看了荀總管,也已經慢慢恢復了。」鐘離彥仍然只是點了點頭,稍過了會兒便起身走了。過了兩天伊洛平靜下來之後,覺得那天自己的反應確實有些過激了。園子里婢僕的悄悄談話聲她也听見了些,對于荀攸的杖刑她心中雖然有些負罪感,不過在心里她卻仍然不喜那個荀攸和葉圖。
那一日下午鐘離彥難得閑暇,用過午飯也一直留在梨園。伊洛有些疑惑,往常他都是吃過飯待不了一會兒就匆匆地走了,今日卻——伊洛猶豫了下開口問道︰「你今天沒有事去忙嗎?」
對于伊洛主動和他說話鐘離彥有些欣喜,便淡笑了回答︰「今日不忙」。想要再多說兩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雨簾捧著書進來,見鐘離彥還在,見過禮便要退出去。鐘離彥道︰「你們平時做什麼,就還做什麼。」
雨簾道了聲「遵命」便過來挑了一篇游記讀了起來,鐘離彥也坐在一旁安靜地听著。一篇讀完後,鐘離彥對伊洛道︰「洛兒我教你識字好不好?」他以為伊洛是沒有識過字看過書的。
對于伊洛,之前雨簾拿過來的那些書她也翻過幾頁,那滿篇沒有標點的繁體字卻看得她眼花繚亂。因此對于鐘離彥的提議伊洛一口拒絕道︰「不用了,我不想學。」
鐘離彥便也不再說話,一時間屋子里靜悄悄的。這時外面阿古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殿下,辛公公求見。」鐘離彥道︰「讓他進來」。辛子過來行過禮看了看伊洛欲言又止,鐘離彥道︰「何事?」
辛子低下頭回道︰「盧大人、楊大人求見,有要事相商。」本來無聊的擺弄手指的伊洛抬頭朝鐘離彥望了過去︰「是楊謙嗎?」鐘離彥點了點頭,伊洛道︰「我要見他。」
鐘離彥猶豫了下對辛子道︰「讓他們去後花園的涼亭等著」,辛子尊了聲「是」便退著出去了。鐘離彥看了看伊洛有些家居的打扮對一旁的雨簾道︰「幫夫人梳妝」。伊洛拒絕道︰「不用了,這樣就很好我們走吧。」
鐘離彥笑了笑起身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女人,幾步跨到她的身邊牽了她的手。伊洛下意識地就要把手抽回,鐘離彥卻加大了力道道︰「快走吧,你不是要見楊謙?」
來到這里快有一個月了,這卻是伊洛第一次走出梨園。雖然這里亭台樓閣建的很好,小路兩旁也多是些稀有的花草樹木,可伊洛卻無心欣賞。鐘離彥又道︰「洛兒,以後每日我都帶你出來走走好嗎?」
雖然之前他也這樣提議過,伊洛卻拒絕了。此時伊洛同樣搖了搖頭,鐘離彥明白她的想法低聲道︰「就我們兩個人。」伊洛回道︰「鐘大哥你專心走路吧」,話音落伊洛有些吃驚︰剛才的話完全是月兌口而出,難道自己在心里竟是不怨他的嗎?
聞言鐘離彥笑了笑,終于她又像以前一樣喚他了。當下答道︰「好」,聲音里是滿滿的笑意。涼亭里的盧河月和楊謙遠遠地望見了鐘離彥,便都快步過來見了禮。楊謙見和鐘離彥攜手而來的伊洛有些吃驚,當下便問道︰「嫂子你怎麼在這里?」
伊洛正想回答,鐘離彥冷了聲音道︰「去亭子里吧。」盧河月不動聲色的扯了扯楊謙,楊謙便也轉身跟著進了涼亭。看著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楊謙暗思︰難道她為了富貴拋棄了青山?
進了涼亭伊洛便對鐘離彥道︰「我想單獨和阿謙說會兒話」。鐘離彥卻沒有反對,看了伊洛一眼道︰「好」。伊洛便抽出手走到楊謙身邊指著不遠處的一株寬葉子樹道︰「阿謙我們去那里吧」,隨後便先走了過去。
楊謙向鐘離彥告了一聲也隨後跟了過去,辛子趨身向前道︰「殿下要不要奴才跟過去?」鐘離彥向走出去的二人望了一眼輕聲道︰「不用了」。只有和盧河月交談時不時飄過去的目光,才暴露了他的擔憂。
伊洛直接問楊謙道︰「你有沒有見過我家相公?」楊謙雖然也有很多話想問,卻仍是回答道︰「我和阿月去了西羌,昨日才回來。僕人說在我不在的一段時間里,倒是有個自稱姓羅的去府里打听過我——」
伊洛不待他說完就急問道︰「什麼時候?」楊謙道︰「那僕人說也有一段時間了」。伊洛有些著急,眼眶微紅︰「那現在,相公在哪里?」
楊謙猶豫了下道︰「我能不能問問,你怎麼在這里?」伊洛苦笑了下︰「就這樣就在這里了,因為我們是平民而他是太子殿下。」
楊謙听了她這樣無頭無尾的回答竟然有些明白,隨後道︰「你不要擔心,我回去了就派人去打听青山哥的去向。」伊洛抬頭望向了亭子里的鐘離彥,最好你沒把他怎麼樣。鐘離彥似乎感受到了伊洛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稍頓楊謙道︰「過幾日,阿遙也會來京。」伊洛看向楊謙,示意他解釋。楊謙繼續道︰
「太子殿下回京後沒過一個月就去了北境勞軍,我和阿月隨行。阿瑤所在的軍隊里有兩個副將比武時惱了對方,真動起手來。後來是阿遙一箭射開了二人纓槍上繞在一起的絲絛,正巧被殿下和將軍撞見。殿下就直接把他從隊長升到了副將,昨日殿下說起已經給他下了調令讓他即日回京。」
伊洛听了這話也只點了點頭,隨後又對楊謙道︰「你回去之後快點派人去我家里看看,相公到底怎麼樣了。」楊謙道︰「我知道,你在這里要一切小心。」他知道在這種大戶人家里,門庭制度是很森嚴的。而伊洛生長在鄉村民間,很可能一句話就會被挑出錯處。
伊洛回道︰「我知道」。楊謙又遲疑道︰「家里人都好吧?」伊洛點了點頭道︰「他說了家里人沒事,如今我只擔心相公。」
這時辛子走了過來道︰「楊大人,殿下請您過去。」楊謙沒有理睬辛子只對伊洛道︰「有什麼事叫你身邊的人去鶴雲街里楊府找我。」伊洛道︰「我記得了,你過去吧。」
楊謙轉身錯過辛子便去了涼亭,辛子對伊洛道︰「夫人殿下吩咐我陪您在這園里賞會兒景,殿下稍後就過來。」伊洛不想對一個下人甩臉子,便點了點頭道︰「好」。
之後辛子便靜靜地立在一旁,伊洛也沒四處走動,只站在樹下摘了葉子拿在手里把玩。倒是楊謙到涼亭里不過片刻,里面就傳出鐘離彥冷冰冰的吼聲︰「楊謙,不要自恃你有點才學就可以對本宮的事說三道四的。」
听了這話伊洛轉瞬就明白了楊謙可能說的話,嘴角也只淡淡的笑了笑便回頭對旁邊的辛子道︰「我們先回吧。」辛子有些有些猶疑︰「可是殿下吩咐——」
伊洛輕道了聲︰「沒事的」,便提步沿著來時的路走了。辛子也顧不上轉回去報告一聲,就快步跟了上去。此時太陽還熱,這花園的小道上沒有什麼人,伊洛也不怕踫到鐘離彥的妻妾們而尷尬。
卻是快要出了花園時迎面走來了一身淡白衣衫的歐輕慕,後面跟著紫煙紫翹。伊洛用猜的也知道對面的女人是鐘離彥的妻妾,當下也只淡淡的點了點頭便要錯身而過。紫翹先自開口道︰「你是哪個園里的奴婢,見了太子妃娘娘也不行禮。」
伊洛看了看眼前這個帶著淡淡憂愁的美麗女子,照著印象中雨簾行禮的樣子蹲道︰「見過太子妃。」旁邊的辛子要接過話去,紫翹卻又不滿道︰「如今葉圖管事兒,怎麼什麼人都往府里帶?沒帶過去學規矩嗎?」後面一句話顯然是對後邊半跪著的辛子說的。
歐輕慕見眼前女子裝扮簡單,眼神清亮,便止了紫翹道︰「今兒怎麼這麼大火氣?」紫翹被紫煙拉著才沒有再說話。歐輕慕問辛子道︰「是要送到殿下屋里的嗎?怎麼也沒穿府里丫鬟的裝束?」
自那日荀攸走後伊洛便不再穿鐘離彥派人送來的那些衣服,依舊穿回了自己來時的那件。鐘離彥無法,才又讓人用普通的布料給伊洛裁了衣服。如今歐輕慕一見之下,也只以為是才進了府里的人。
辛子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當下擦了一把汗道︰「回娘娘,這位是梨園的洛夫人。」歐輕慕听了不禁往後撤了一步,又調回目光打量了伊洛。伊洛有些尷尬胡亂地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先過去了。」
在紫翹眼里她這行為完全就是目中無人,即使是以前猖狂的若妃對自家娘娘在表面上也沒少了禮數。當下喝住伊洛道︰「娘娘還沒說什麼你就要走,哪里來的規矩?」
伊洛還真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難道說「奴婢告退?」于是便抬眼望了呵斥自己的丫鬟。紫翹上前盯著她鄙棄道︰「看什麼看,你這鄉下來的土包子」,瞅了一眼伊洛身上的衣服道︰「算你有自知之明,總知道荀總管說的沒錯。」
紫煙喊住紫翹道︰「紫翹怎麼能這麼說話?」歐輕慕站在一旁卻是沒什麼反應。伊洛後面的辛子也有些焦急,可是在太子妃面前他又不敢多說什麼。
伊洛笑著對紫翹道︰「那你倒是說說怎麼樣才讓我這個土包子過去?」紫翹厲聲道︰「你的身份見了娘娘也只配行跪禮,等娘娘過去了你才能走。」聞言伊洛不再理她往旁邊側了便要提步過去,紫翹眼明手快地抓住伊洛的胳膊狠聲道︰「那我就替娘娘教訓教訓你這個不懂禮數的下賤貨。」另一只手抬起就朝著伊洛的側臉落下。
「紫翹」、「紫翹姐姐」紫煙和辛子同時出聲,不同的是紫煙聲音里帶了擔憂和恐懼。紫翹的手沒等落下,就被後面疾步趕來的鐘離彥一把抓住甩到了一邊。鐘離彥有些緊張地側過伊洛的身子問道︰「洛兒你怎麼樣?」
伊洛搖了搖頭︰「我沒事」,說著便抽出了被他捉起的雙手。鐘離彥回身對著跪在一旁不吭一聲的紫翹冷冷的吐出兩個字︰「杖斃」。歐輕慕听了臉色立即煞白,連忙也跪了下來道︰「殿下饒了紫翹一命吧,妾身回去一定會好好管教。」
伊洛從來沒見過鐘離彥如此陰冷的樣子,想到一個鮮活的生命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會消失,隨即又想起了之前荀攸的二十杖刑,不由得輕呼出聲︰「不要」。鐘離彥正想斥責歐輕慕,听了伊洛的話回頭望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懼。
鐘離彥回身一步握住了伊洛的手,有些抖又有些冰涼,只一霎那他便想起了拔箭時自己手臂上那雙有些發抖的手。當下鐘離彥溫聲道︰「好,就听洛兒的。」回頭時臉上又布滿了冰霜,冷冷地對跪在一旁的紫翹道︰「今日就饒你一命,再有下次……」想起了旁邊的伊洛,他收了話轉而對歐輕慕道︰「管好你的奴才。」
鐘離彥又瞪了跪在一旁的辛子,便帶著伊洛離開了。看著一路上沉默不語的伊洛,鐘離彥暗暗道︰我並非想要如此,只有狠狠地處罰一個才沒人敢動你。
歐輕慕卻在花園的小路上呆跪了許久,才由單嬤嬤勸著回去了。紫翹不停地在一旁哭著說都是自己的錯。自此以後,歐輕慕變得更加閉門不出。這個境地的女人往往會陷入兩個極端,一時奮起爭取、報復,一是選擇退避。歐輕慕選了第二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