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颯覺得鼻子泛起酸酸味道,深怕自己又控制不住情緒,立馬揚起唇角的弧度,又拔高了一點兒喜悅的聲線,不依不饒地說︰"再說一遍好嗎?"她承認,她這是在撒嬌,更是在任性,可是想到眼下只有他們兩人而已,偶爾的,她也想要這麼肆無忌憚任性一回。
可是這一回沈漠卻良久沒有再度開口。黎颯回想起那時在停車場,他將自己挽住他的胳膊默默甩開的場面,心中一涼,思索著是不是他至今還是記得鹿雪當初私下和他說的話——對她的"髒"心存芥蒂。
一想到這里,黎颯百感交集。本是飽含期盼的眼神,也變得黯淡,一顆心逐漸下沉。
"黎颯,我愛你,你難道還不懂麼。"
伴隨著這句話,黎颯霎時被拉進一個溫暖而又有力的懷抱。她滯愣地瞪大眼,對著突如其來的甜蜜,感到一時的惶恐。
"黎颯,這輩子我只愛你。"沈漠微涼的唇瓣覆在她耳畔,呵氣如蘭,悠悠又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無論說幾遍,說多久,哪怕說上一輩子,他都不會覺得煩。
因為他真的愛她。
唯一可惜的是,黎颯怎麼都不肯告訴他,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令她做出那種抉擇,人生中最遺憾的事情,莫過于明明彼此相愛,卻沒有辦法在一起。
如果可以……
可惜時間再也沒有辦法回溯,如果能有機會再重新回去那個時光,他一定要想盡辦法不顧一切的留住她。
沈漠無奈的嘆了口氣,只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想到林蕭那滿是獨佔欲的口吻說的「黎颯是我的女人」,他就知道黎颯和林蕭之間,恐怕已經越過那條界限。
黎颯被沈漠忽然間緊了下的動作,猛地回過神,驟然想起自己來找沈漠的原始目的。
黎颯望著沈漠漆黑深邃的眼眸,順著他投遞來的溫暖目光,徑直望進他一望無際的心湖之中。柔情似是一滴水,穩穩落在心湖中央,向外泛起一圈圈漣漪——同樣也撥動了黎颯細膩敏感的心弦。
"沈漠,如今,我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信任的人了,而你,是唯一一個。"黎颯向他訴諸自己心跡,並非全是為後文鋪墊的台階,絕大部分都來自于當下她的內心想法,"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有件事情想讓你給我分析一下,但是請你不要問我為什麼。至于原因,如果有一天能有機會,我一定會想辦法告訴你。好不好?"
沈漠不明就里地點點頭,保持沉默,耐心地听著黎颯繼續說下去。無言,很多時候都是他給予黎颯溫柔的方式。
在腦海中將語言稍作整理和編織,黎颯咬咬牙,終于還是決定開口︰"你知道林蕭和穆遠城吧,那你覺得,就這兩人而言,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林蕭,沈漠自然是知道的,兩人之間的交鋒也在黎颯不知道的時候,曾有發生過。沈漠至今最為郁結的,就是林蕭居高臨下地向他宣誓自己對于黎颯的所有權的場景。一想起這個人,哪怕是素來以淡泊儒雅見稱的沈漠,都不由地緊咬了下牙關。
現下的自己尚且無法給予黎颯一切她想要的東西,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在任何情況下都保護黎颯無虞,偏偏林蕭可以,這個男人足夠強大,強大到不管是保護黎颯,亦或是將她搶走,都不必費吹灰之力。
好在此刻從黎颯的眼神中,他能清楚地確認,她的心,依舊在自己這里。或許,此時此刻,黎颯的前程仍需要林蕭的幫襯,可這些沈漠都不在乎了,只要她愛的人是自己,遲早有一日,他也會成長起來,擁有保護黎颯的能力。
讓沈漠上心的,反而是穆遠城這個名字。對于這個人他早有耳聞,卻是頭一回從黎颯的嘴里听她說起。此人在圈中可謂呼風喚雨,來頭十足,可惜口碑著實不好,是許多人避之不及的角色。而黎颯又怎麼會突然和這家伙扯上關系的呢?
想到這里,沈漠不由擔憂起來,他清楚的知道黎颯的野心,知道她是個為了攀上演藝圈巔峰,能夠心甘情願獻出很多在旁人看來十分寶貴的東西的東西,也知道,在這條路上,她從來不知道"玩火"兩個字怎麼寫。
憂慮在所難免,不過沈漠仍是細細將這兩個人在心里做了番比較,並且稍作整理歸類,而後開口回答說︰"這兩個人的背景都十分顯赫,應該……"他頓了頓,有些不情願地補充道,"都能幫助你在演藝這條路上走得更好更順利。"
沈漠說的雖不是他內心最願意接受的,卻實實在在是最正確的。
林蕭和穆遠城,分別是silver國際和晨風傳媒的大老板,而這兩家公司,各自在藝人經紀、影視出品、娛樂周刊以及各類宣傳載體,都有著各自舉足輕重的地位。特別是晨風傳媒,雖然只是以雜志期刊為主的傳媒媒體,看似只與演藝圈打了個擦邊球,但由于其大老板穆遠城的另一層身家背景,使得晨風傳媒的經營觸手,也能肆無忌憚地衍生到影視拍攝這一塊。
當然,他們家所出品的影視作品,基本上毫無例外的,全部都是走大膽**路線的大尺度三級片。
顯赫的商業地位,確實是兩人最相仿的一點。只是對此,黎颯仍是搖了搖頭。應該不是,畢竟,這個圈子里有頭有臉的大公司著實不少,silver國際和晨風傳媒再怎麼龐大,也還遠遠沒有達到能夠分庭抗禮,將這個圈子一分為二的地步。既然如此,那麼那個神秘人在挑選人的時候,必然不可能以這一點作為篩選條件。
更何況,她的第一個目標,曾經是眼前這個只是一個經紀人的沈漠。
于是這一則緣由立即被黎颯否定。
這一頭黎颯默默分析著林蕭和穆遠城兩人的異同點,另一頭沈漠看著她的模樣,竟忽然想起曾幾何時,兩人相擁而眠的時候,黎颯在自己枕邊說的那段夢話。
"不要……不要……"
"我想活著。"
"不要殺我女兒、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我不想過。"
……
回憶戛然而止,沈漠不免憂心忡忡地詢問起來︰"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呢?是不是……是不是有人逼迫你什麼了?"
黎颯微一顰眉,她早就料到過,沈漠的心思太過細膩敏感,定然會有所猜測,卻不料他怎麼會猜的這麼精準。可眼下還不是讓他知道真相的時候,許多事情,在真相大白之前,必須只能由她黎颯一個人來背負承擔。
"吶,我剛才可是有言在先的,你忘記了?"為了不使氣氛太過緊張尷尬,黎颯故意噙著一抹古靈精怪的笑意,俏皮地逗弄沈漠,撅著嘴,佯裝生氣卻又明顯是裝出來的表情,"我們可是說好的,你在追問,我就什麼都不說啦!"
對于黎颯這麼冷不丁冒出來的撒嬌,沈漠只得無奈地妥協說︰"好,我不問。"
黎颯撇撇嘴,一副"這樣才對嘛"的得意神態。只是她的演技太過精湛,連沈漠都不能看出她此時的內心,早已經因為剛才的那一段插話而冷汗淋灕。
沈漠又垂首思索了好一陣,林蕭和穆遠城的形象先後在他腦海中反復翻轉,資料庫一般的大腦飛快運作,就仿佛置身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甬道,拼命前行。終于,眼前驟然出現一點亮光,他忍不住閉起眼楮回想,而那道亮光也越來越近,終于,通往出口的大門豁然展現在眼前。
他一手虛握成拳,往另一手掌心"啪"地敲擊一下,說道︰"如果這也算是相同之處的話——林蕭和穆遠城,他們倆都曾經出過重大事故,險些喪命。"
出過事故,險些喪命。
這八個字在黎颯腦海中久久盤旋,她為自己听到的這一段話而暗暗吃驚。當她上一輩子還是李嬌的時候,從未與穆遠城打過交道,而和林蕭之間也是相看兩相厭——至少那時候她自己是這麼覺得。對于這兩個人自然就沒什麼關注,竟不知道他們還曾發生過事故!
等等,發生過事故……黎颯似乎在這句話中又抓住了什麼,如果當初的李嬌沒有在事故中死去,抑或是,這兩人都在當時各自的事故中不能幸免,那麼,他們三人現在,是否是一樣的了?
她攸地又想起了什麼,趕緊追問︰"對了,那你呢?你以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故?"
沈漠並不曉得黎颯的心思,只是被她這麼一問,自己心里也是咯 一下,緊了緊眉頭,應答說︰"我確實也有過。"
就在幾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險些讓他就此葬身,萬幸的是,當時也不知道是誰,將被燃燒產生的毒氣燻得暈死過去的他,救出了火場,而他醒來後,早已不見了那人蹤跡,想道個謝都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