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走了後,林思佳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最後她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模樣,看著那微微腫起的面頰,回想著昨天晚上所經歷的一切,最後她雙手握拳在自己的心口上一下又一下地捶砸著,干澀的喉嚨里發出一道沙啞而淒厲的叫聲,最後她猶如一個瘋子一樣,十指緊捏著,自語道︰「沒關系,沒關系,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一定也可以的……」
說著,林思佳從床頭櫃里拿出一只U盤,緊緊握在掌心里。愛睍蓴璩
「呵呵呵呵……」
她一個人在午後的房間里,十分開心又十分猙獰地笑著。
※
安寧已經在中天國際十九樓,設計總公司專門成立的桐城XX項目臨時設計部里呆了一個星期。
臨時設計部只有六個人,縮在十樓的最東北角落里,除了安寧和另一名叫做蘇桔的女孩外,其他四個人都是從各個設計分部里調來的,一個個都多少帶著一些脾氣,尤其是以前都是坐單獨大辦公室的,而來這里後……
「這個項目那麼大,可整個臨時設計部還沒有我們部門的一半大,還搭個格子間,都擠在一起,還以為來到總部這里來會爽很多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桐城市的房價這幾年是直逼京里了,都是寸土寸金了吧!連間像樣的辦公室都不給!」
「沒听說過嗎,桐城是很排外的。」
「寧當雞頭不當鳳尾,這句話真有道理,可京里地界比桐城大多了,怎麼不見京里人那麼鼻孔看人呢?」
……
角落里,兩女一男正在低低地交談著。
落地窗旁的位置里,桌子的主人安寧正在給那幾盆長得十分旺盛的虎皮蘭澆了澆水,然後把吊蘭給分了盆,裝了一株在她帶來的小花盆里,然後當做桌擺。
「你倒是熟練,也幫我分一盆吧,成天對著電腦,防輻射。」突然一個女孩笑冪冪地遞來一個空的小花盆道。
她名叫蘇桔,和這個項目的設計負責人從別的公司挖來的,不是桐城人。
安寧接了過來。
反正成天這樣在辦公室里呆著也無所事事,舉手之勞而已。
項目提前一個星期啟動,可是,他們人都已經到齊了,卻絲毫不見任何要開動的趨勢,每天只是在那里翻閱著項目相關的各種資料,討論會卻一次都沒有開過,更不用說是明確的分工了。
而對此……
「听說這項目和XX鋼鐵集團那個叫張城發的總經理潛逃一案有關,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正式啟動,就是因為審計的正在查。」
「查什麼?」
「我也是剛才在洗手間里听這里的老員工說的,說是在查張城發貪的那四十億資金,剛好這個項目里啟動資金里也是有差不多這個數目的款項來由不清。」
「你是說張城發搞沒有的那四十億投在了這里面?」
「還有呢,還听說咱們總裁和張城發的關系非同一般,礦業投資公司半年就靠XX鋼鐵集團賺了近一個億,可是現在被查了出來,價格弄虛作假,已經吐了五千萬回去,真不知道那一個億里張城發又撈了多少好處。」
「真是不來不知道,算是長見識了,這要是在我們那里,估計等事情水落石出了,新聞里報道了,才會知道。」
……
「小心!」
安寧正听著,突然蘇桔這樣叫了一聲,立即將她的手腕一扯。
安寧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右手食指指月復一陣刺痛。
而蘇桔在一旁皺眉道︰「你當仙人球是吊蘭呢?這玩意兒能直接用手去踫嗎?」
安寧頓時醒悟過來,她居然不知不覺手伸到了一旁的那盆仙人球處,如果不是蘇桔拉得及時,她的手掌心只怕是已經鮮血直流了。
但盡管如此,安寧的右手食指指月復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
沒有流血,卻在被刺上的一瞬,疼得鑽心,咬在唇齒間,用舌尖輕輕一踫,都覺得疼,就像是有毒素在順著細微的傷口往身體里蔓延一樣,安寧覺得有些不舒服。
而這種不舒服的癥狀居然一直持續到下班。
電梯叮地一聲響起,安寧剛要走進去,然而一個不經意的抬頭,只見電梯里正站著的五個人中赫然有兩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孔——江厲川以及周律。
這還是安寧來中天國際報道後第一次見到江厲川。
然而,他怎麼會搭乘這一部電梯?
這座大廈有專門的電梯直達三十六樓,身為中天國際總裁的他完全沒必要搭乘員工的電梯。
而正當安寧心有疑惑,開始遲疑不前時,電梯里,周律卻已經伸手擋在了電梯門口,盡管他盡量禮貌地微笑著,但看起來還是有些違和。
「三十六樓的電梯壞了正在維修。」周律說著,又道︰「愣著干嘛,進來啊!」
安寧剛要拒絕,突然身後被推了一把。
「發什麼呆呢?走了。」
安寧一個不留神,就被蘇桔推進了電梯里。
「成天在那里听陳梅他們抱怨,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他們怎麼不說說咱們每天中午的盒飯比其他人的要好多少呢,雞鴨魚肉,色香味俱全,簡直像是在下館子一樣,我看我要是一直呆在這里的話,不知道要長出多少肥肉來了。」蘇桔姑娘沒有見過江厲川,更不知道他就是中天國際的總裁,所以一進電梯那張小嘴就開始吧嗒吧嗒地說個不停。
若是平時,安寧還會和她聊上幾句,但現在……
安寧光是站在這里都覺得渾身的不自在,總覺得身後有一道復雜而深沉的視線在緊盯著自己,她知道是誰,可是卻要繼續裝作沒發覺一樣。
而對于蘇桔的話,安寧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但所幸蘇桔並沒有察覺,還是在繼續拉著她說話。
安寧一開始並沒有仔細在听,直到蘇桔突然扯著她說道︰「安寧,這電梯不會也……「
安寧本來一直在低垂著頭,以為電梯停在這里是在等人進出,所以對它這會兒沒動沒有一點兒‘意見’。
可是這時順著蘇桔的視線看去,只見電梯門緊閉著正卡在了九樓處一動不動。
剛剛有人惶惶地說了句,「趕緊按……」
那人話還沒說完,突然電梯里的電燈閃了幾下,滅了,而同時本來卡著不動的電梯一下子朝下急速地降落著。
猛地失重的一瞬間,電梯里包括安寧在內,皆是一陣尖叫。
而驚慌中有一雙手臂朝安寧抱去,鼻尖傳來那熟悉的氣息的一瞬,安寧只覺得自己那顆驟沉的心猶如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抓住了一根浮木一樣,突然變得安穩起來。
「別怕,有我。」一道急促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著。
話音剛落下,電梯也神奇地又停了下來,四周依舊黑暗,安寧靠在江厲川的懷里,雙手忍不住地緊抓起他的衣邊。
電梯雖然停了下來,但還是在卡著不動,隨時都有再掉下去的風險,所以里面的人無一不是在仔細地屏著呼吸。
「是我,總裁困在三號電梯里,快點派人過來。」周律在一旁鎮定地打完了電話後,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亮,看了看一旁正抱做一團縮在一邊牆角的三個大男人,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道︰「都出息!」
而一旁,安寧卻在盯看著另一邊角落里正蜷縮著的一個嬌小身影,她一眼就認了出來是蘇桔,借著周律手機屏幕微弱光亮可以看到蘇桔的雙肩正在不住地顫抖著。
難道是空間幽閉癥?
想到這里,安寧立即就要起身,可是……
江厲川手臂又緊了緊,喊了一聲,「周律。」
隨即,站在一旁的周律立即明白過來,走過去拍了幾下蘇桔,卻發現對方反而發抖蜷縮得更厲害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電梯里突然亮了起來,卻不是頭頂的燈光,而是江厲川的Iphone手機里下載的手電筒功能。
安寧眨了眨眼,而這時一道低沉戲謔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地響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Iphone手機里可以下載這個軟件。」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用Iphone只是因為公司配置而已,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畫著圖紙,下著工地,手機對她而言只是具備通訊以及發郵件、看時間、鬧鐘、地圖導航、臨時充當相機功能拍現場照片這幾樣功能,唯一一個游戲軟件還是手機一拿到手時就自帶的。
「喬布斯會被你氣活過來的。」江厲川輕笑道。
安寧懶得搭理他。
電梯里有了光亮後,蘇桔的情況看起來好了一些,只是整個人似乎已經昏迷過去。
安寧正想起身去看看她,可是江厲川卻道︰「有周律在。」
他依舊不肯松手,就那樣抱著她在電梯里靜靜地度過了那惴惴不安的六分鐘。
六分鐘後,電梯門終于打開。
光亮刺進來的一瞬,江厲川終于松了手,率先走出電梯對趕來的工作人員斥責著。
安寧在周律的幫助下扶著蘇桔頭也不回地離開著。
他們之間就像是形成了一種默契一樣,好像電梯里的一幕只不過是一個男人在危急時刻英雄本能地對一個弱小的女人的照顧,而無關乎其他。
可是,夕陽西下,安寧知道自己的手掌心里還殘留著誰的溫度,只是這種溫度……終究會被吹散,因為本就是不屬于她的。
而那短暫的六分鐘時間里,似乎忘記了一切,只是相互依靠,但最終也只能成為一種回憶。
原來即便被欺騙,可還是會忍不住地去依賴。
蕭瑟的秋風里,安寧荒涼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