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兼歲才靠近公司的休息區,想為自己泡杯咖啡,就听到里頭傳來憤憤不平的正義之聲,他認得出那是下屬岳含青的聲音,她是一名很愛替人打抱不平的女孩,頗有正義感,只是因為性格光明磊落,背後暗傷的小人也不少。
「我告訴你,會跟女人拿錢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真的要防著點。」岳含青殷殷告誡。
尹兼歲隨便動下膝蓋,就可以猜到正被岳含青相勸的是何人。
除了那個不懂得愛自己、珍惜自己的笨女人──白巧覓以外,還會有誰。
果然,一道溫溫弱弱的嗓音響起了,嗓音雖然溫細,但是語氣卻急促。
「我覺得只要是人都難免會有遇到困難的時候,若是我不伸出援手,他去自殺的話怎麼辦?」白巧覓急急為自己的男友辯解。
「是他說要自殺的嗎?」岳含青翻了個白眼。
「嗯!」白巧覓用力點頭,「他說他這關過不去,就只能去死了。」
「那你干嘛不讓他去死死看?」
「含青,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圓桌上的小手緊握成拳,神色激動,「萬一他真的自殺了呢?」
「那也不關你事啊。」人渣死一個算一個啦!
「他是我男朋友,怎麼會不關我事?」怎麼可以說得這樣事不關己呢?
岳含青撇了下不屑的嘴角,「他借多少?」
「……五萬。」她遲疑了一會才回。
「什麼?」岳含青瞠目,「這麼多?」
「只要救得了他,五萬不算多。」人命怎能用金錢衡量?
岳含青重嘆了口氣,真想拿把槌子敲醒眼前的笨女人。
她從沒見過比白巧覓更好騙的女人,工作賺的錢全都被歷任男友騙走了。
賭博輸到月兌褲子的求她周轉,她一口答應;卡債沒得付的,拜托她先墊一下,她也一口答應;出車禍撞死人的沒錢賠償,她也幫忙……
這些幫忙的錢,一個子兒都沒收回來過。
岳含青想了想,也許,該重新改造的不是白巧覓的腦袋,而是她的男人運,得先把她的爛桃花砍干淨才是。
什麼樣種類的爛男人都被她遇上了,真可以出一本爛男人圖監了!
她真懷疑這些壞男人是不是有加入什麼集團,彼此互通有無,曉得白巧覓就是個超好用的冤大頭,所以一個走了,另一個接著來,害得白巧覓出社會都五六年了,存款數字還常停在四位數,有時發薪前還窮到一天只能吃一個便當咧,難怪會瘦得像紙片人,一六五的身高,只有四十二公斤的體重,台風一來,人就被吹到外島去了。
有沒有這麼白痴的女人啊!
所謂個性造就命運,真不知該怪誰才是。
「他有說什麼時候要還嗎?」岳含青問。
「下個月。」白巧覓水眸充滿信心,「他一定會還的。」
「我們來打個賭,若他下個月沒還,你就幫我做牛做馬一個月。」一道冷聲響起。
兩個女孩聞聲抬頭,見到倚在吧台前,手上拿著空馬克杯,不知道「偷听」多久的尹兼歲,皆嚇了一跳。
尹兼歲凌厲的眼定在白巧覓的臉上,她有些害怕的低下頭去。
白巧覓目前在一家專門生產營養食品的生化科技公司創意行銷部門擔任專員,尹兼歲是該部門的經理,也是她的頂頭上司。他的五官線條十分硬直,故看起來十分嚴肅、不苟言笑,但其實他與下屬相處氣氛不錯,言詞雖犀利但不討人厭,不過若有關于公事方面,要求可就嚴厲了,若一次未達要求,個性就變得機車起來,若持續拿不出成績,可就直接變成火車,轟隆隆一列開過去,瞬間死了一掛人。
他其實年紀不大,才三十二歲而已,但白巧覓常覺得他老成得有如四十了,所以只要他一盯著她,那似乎總是對她帶著不滿的眼神,就會讓她皮皮挫。
一定是因為她入公司半年多,卻都沒有提出任何對公司有創意的企畫,只會幫忙做後續的工作,所以經理才會對她的態度總帶著不滿吧?
她如果能像經理一樣充滿才能與才華,做出的成績亮眼,她就不用這麼怕他了……啊,又盯著她看了!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在工作的哪個環節上,她出了不可饒恕的紕漏……好像沒有啊……
「經理,你也覺得他不會還對不對?」岳含青像找到戰友,略帶興奮之意的起身。
尹兼歲拿出咖啡壺,在白色馬克杯內倒入深褐色液體。
「男人的承諾可信,屎都能吃了。」他淡道。
「听到沒有?」岳含青一掌拍上還在想自己哪出問題的白巧覓的肩,「男人的承諾能信,屎都能吃了。」
「可是他說他一定會還的!」白巧覓回神急辯,「我相信他,他絕對不會騙我的!」
「有沒有寫借據?」尹兼歲在已裝好咖啡的馬克杯內倒了一包糖。
「誰會要男友寫借據的?這樣感覺很無情耶。」她才開不了這個口,而且她也從不曾想過借錢給男友還要他寫借據。
「知道肉包子打狗的下場嗎?」他倒入兩顆女乃油球。
「有去無回!」岳含青第一時間接下。「听到沒有,巧覓,不寫借據的話,會跟肉包子打狗一樣,有去無回的。」
「我……我相信他。」
「下個月,」尹兼歲放下咖啡攪拌棒,「輸了記得當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手執馬克杯的他朝她輕頷了下頭,轉身走開。
「你完了,你一定輸的。」岳含青搖頭坐回椅上。
「我……」輸了當他的狗?「我又沒說要打賭。」哪有單方面決定的?
「經理說要打賭就是要打賭,你否決也沒用啦。」
拜托,尹兼歲一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想拗成三,下輩子吧!
「哪有這樣的!」怎麼辦,被他們這樣一說,害她的信心也開始動搖了。
「我可不可以加入這項打賭?」岳含青滿臉興奮,「我輪下下個月就好。」不跟經理搶。
「含青!」白巧覓生氣的低嚷,「不要跟經理一樣欺負我!」
欺負她的人一個就夠嗆的了,岳含青干嘛還來蹚渾水?
「哈哈,好啦。」頓了頓,「我也不知道該期待你贏還是經理贏。」她面露兩難,「還是你贏好了。」她握住白巧覓的手,語重心長道,「希望這個男人是個守承諾的男人。」
別再拿了她的錢就跑了。
「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再撥……」
「怎麼會是空號?」白巧覓焦慮的切斷,很仔細的確定號碼沒錯,再用力按下通話鍵。
「您所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再撥……」
「不可能!」她切斷再撥、再切斷再撥,就是接不通上個月跟她借了五萬塊的男友手機。
難道岳含青跟尹兼歲一語成讖,她的男朋友真的騙了她的錢,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不會吧……
她一臉苦惱的在便利商店前踱步,不放棄的持續打電話,直到她忽然覺得好像有誰正盯著她才停步追尋視線來源,這一抬頭,不得了,那個站在便利商店的書報架前,正用那雙可以用視線殺死人的黑眸瞪著她的,不就是經理尹兼歲嗎?
她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很想轉頭就跑,可這個念頭才起,尹兼歲的下巴就朝門口努了努,示意要她進去。
她輕嘆了口氣,抱著必死決心走進便利商店。
「你在便利商店前干嘛?一直走來走去繞圈圈,跟追逐尾巴的狗沒兩樣。」他很刻薄的說。
他至少看到她在門口盤旋十分鐘了,電話不斷打,可很明顯的對方八成沒開機,她才會一直重撥。
這個傻蛋,他可以用全部家產下注,她的男朋友一定拿了錢跑掉了。
學不乖的家伙,蠢到無可救藥!
白巧覓心想,經理八成跟她有仇,或是他早就看她不順眼已久,才會一直找她麻煩,說話刺激她。
身為下屬,雖是下班時間,但也不好對上司頂嘴。她進入這家生技公司才半年,誰知道尹兼歲會不會是個很愛記仇的人,若真被記上了,依他的個性,她還是直接挖個洞把自己活埋,投胎到下輩子去比較快。
于是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僅是笑了笑,「我來買牛女乃的。」
「店門口有養乳牛?」
他就是不放棄這問題就是了?
「嗯……我在考慮要喝瑞穗的還是統一的還是光泉的。」
「這里是7-ELEVEN,沒賣光泉的東西。」
上帝啊……她若偷翻個無奈的白眼,會不會被他看見,暗記上一筆?
「對喔,我忘記了。」她笑得虛假,笑得無力。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家附近的便利商店呢?難道……她心頭大驚。
「請問經理,你怎麼會來這里看雜志呢?」
「我住在這棟大樓樓上。」
蝦米?這是天要亡她嗎?
他竟然住在離她家不過三條街的距離?
「可……可是我以前沒看過你。」她可是這家便利商店的常客耶。
「我上星期才搬過來的。」他淡瞟了眼她還握在手上的手機,「打電話給誰?」
「呃……啊……」她下意識將手機藏在身後,「沒有啊。」假笑,用力假笑,嘿嘿嘿……
「該不會是找不到不還你錢的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