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起眼角笑的開懷的模樣,她對他細語講著她月復中孩兒又是輕動著折騰她的嬌嗔,還有她和丞相大人的相依相偎。愨鵡曉
過往種種,她都是絕美的。可最讓他記憶尤甚的是初次見她時,也是在這樣枝葉交錯斑斕的樹下,她憑著一己柔弱之身,手持利刃不惜性命的架住當年險些置丞相于死地的那個幕後官員的脖頸。那一刻,就連他都險些以為他見到了一位曠世女將軍。
而那一霎的驚艷,更竟是直到現在!
唐淺淺看著桃紅爹爹臉上的神情,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收斂,臉上呈出嚴肅。
從桃紅桃香的嘴里她知道先前唐淺碧從沒有見過她們的爹爹,今日里這位老人家也是從唐淺碧懂事之後第一次見到她,只是明知道她是太子妃,卻還是用她原來在府里的稱呼,可見他對她自然而來的親近旄。
她本可以直接問起,只不過,饒是身邊有桃紅在側,也說不準有什麼人隱在暗處。
此處偏遠安然寂靜,為了這位伯伯的性命,她不得不謹慎。
………嵫…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桃紅爹爹輕言以笑。
「那,伯伯就從頭說起吧!」
略微沉吟,桃紅爹爹還是點頭。
「好吧——」
耳邊清風徐徐。
桃紅爹爹的話漸漸入耳。
唐淺淺靜靜的听著,眼前枝葉交疊,時空交錯,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年……
——桃紅的爹爹,桃戚友。當年和父親相識,也是一場知遇之恩。後來桃戚友侍奉在側,保護父親的安危。漸漸的,成為父親身邊最得力的侍衛。
那日,父親出京查案,桃戚友奉命去徹查賊盜梟首,卻不料當桃戚友回來,發現父親和身邊的數名侍衛都不在客棧。桃戚友急忙派人四處追尋,終于七日後,父親和桃戚友踫面。桃戚友才知道父親竟是險些命喪惡人之手,幸得貴人相救才免于難。
父親心懷睿智,一番的巧施連環,內外呼應,惡人俯首。桃戚友也終于見到了父親口中的貴人,竟是一個柔弱的普通商家之女。
三月後,父親和那位女子定下姻緣。桃戚友也才知道那位女子的名字——上官幽蘭。也便是唐淺碧的母親。
父親因勇破惡賊,又恰逢當時的太子和永王正是紛爭灼烈,手無縛雞之力的上官幽蘭就成了父親的軟肋,在經過數次危險之後,父親就把桃戚友派到了上官幽蘭身邊保護。
整整三年,從上官幽蘭懷有身孕到誕下唐淺碧,再到再度懷上麟兒,桃戚友都在側守護。當中經歷危險重重,幸而有驚無險。而上官幽蘭對他也很好,不止沒有自持主子身份,更還把身邊最喜歡的侍婢賜給了他,結成連理。就在唐淺碧出生兩年之內,桃紅桃香相繼而生。
「夫人雖是商家出身,可詩書棋畫都是卓絕,性情更是極好的,不要說是對家族姐妹,府中眾人,便是遇到行乞之人都是能幫的一些就是一些。且夫人行事當中也不少和大人相成,在府中經常看到的就是夫人和大人恩愛相對。」桃戚友感慨低嘆,
唐淺淺頜首,從唐相父親的口中她就能一二得知那位能讓一朝之相眷戀多年女子的不凡,再听著桃戚友的話,那畫中的女子更是栩栩如生。
「不知道母親有幾雙姐妹?」唐淺淺問。
桃戚友先是一愣,隨後明了過來,「這些年大人不許人在小姐面前提及夫人,也難免小姐不知……夫人只有一個妹妹,就是現在的唐夫人!」
唐淺淺訝然,眼中跳動幾抹興味,「和桃紅桃香一樣麼?」
桃戚友笑了笑,「桃紅桃香兩人一個自以為聰明,一個愚鈍的很。夫人兩姐妹可都是同樣的聰明,而且妹妹比起夫人更多了些心計。」
「何以見得?」
「當年夫人懷著小姐三個月時,路上遇到乞人,以往夫人都是親自下去布施,後來因為身子不便,便讓我代勞,而那次,我正要前往,一同而行的妹妹就止住了夫人,說是行乞之人目光游移,不可盡信。結果,果然如所料,我們正要離開的時候,那幾名乞人突然發難,幸而早有準備,他們不曾得手!」
唐淺淺抿了唇,臉上好似驚嚇,「幸好,幸好!」
桃戚友搖頭,「其實,他們不過是被挑唆之人,就算是我下了車,他們也不會得手,只是……」說道此處,桃戚友突的頓住,眼中也有些轉閃。
唐淺淺看出異樣,直追問過去,「只是什麼?」
「沒,沒什麼!」桃戚友正試圖轉過話口,只是看到唐淺淺的眼中似乎不得了解,便不會罷休的神情,還是扯了扯嘴角,「只是當時夫人姐妹之間似乎有些爭吵,因為這件事情,兩姐妹便又重歸于好,更甚是比之前還要親近!」
「是麼?原來母親也會爭吵!」唐淺淺笑開,開玩笑的說,「看來母親也並非是伯伯所說的那樣性情極好的人啊!」
桃戚友面色微微一沉,「小姐就是說笑,也怎麼能如此說自己母親,這要是——」夫人還在……
桃戚友的話還沒說完,就听著遠處桃紅的一聲低呼,「什麼人?」
隨著,似乎有枝葉踫觸的聲音傳來。
桃戚友神色微變,立刻起身就攔到了唐淺淺身前,銳利的目光四下巡視,「小姐小心!」
仍坐在地上的唐淺淺抬頭看著攔在自己身前的桃戚友,眼中微光浮動。
………………
唐淺淺和桃戚友正要從隻果樹林中出來,桃紅已經進了來。
略顯緊張的面容在看到安然無事的唐淺淺和桃戚友之後,立刻就松了口氣。
桃戚友自是看出端倪,「怎麼回事?」
桃紅模了模腦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事,只是剛才絕對不是我眼花。我明明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邊,看穿著,我還以為是附近莊子上偷溜進來的,就喊了聲。他的反應倒是也快,幾拐之下就沒了蹤影!」
「身手如何?」桃戚友問。
桃紅想了想,「一般!」
唐淺淺笑著站出來,「原來這個苑子一直這麼熱鬧呢!」
桃戚友面帶窘然,「讓小姐看笑話了!」
「怎麼會,和伯伯聊了些時候,我很高興!!」唐淺淺走到桃紅身邊,「只是恐怕伯伯現在應該會比較忙,我和桃紅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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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搖晃。
蘭苑的院門在微微掀開的車簾當中漸漸遠去,站在門口的桃戚友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唐淺淺看著一直默默的看著車簾方向的桃紅,心生憐惜。
「你是不是怪我這麼早就回去?」唐淺淺問。
桃紅忙著搖頭。
「真的?」
「嗯!」桃紅略顯晶瑩的眼楮泄出不可查的星點笑意,「我至少能見到父親,比起姐姐來,我其實已經很開心了!」
眼看著桃紅的神情,唐淺淺嘆了聲,「今兒我為什麼來這里,桃紅你也知道,所以所行所為就要小心謹慎,來時,我就要你小心留意我們談話四周情形。雖是以防萬一,可結果還是出了事端。不管那個人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人蓄意,我們都不能繼續留下去。如此,才能讓你爹爹心生警惕。」
听著唐淺淺的解釋,桃紅也意識到了不安,「小姐,那爹爹……」
「放心!」唐淺淺眼中睿光微動,安撫道,「我既然喚你爹爹一聲‘伯伯’,就不會置你爹爹的安危于不顧!適才從蘭苑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告訴了隨行而來的侍衛,要他們守護在側!」
桃紅欣喜的抓住唐淺淺的手,「小姐,奴婢和姐姐謝小姐——」
「不許謝!」唐淺淺嗔怒的瞪過去,「這樣豈不是顯得見外?再說若非是因為我,伯伯又怎麼會有如斯驚嚇!」
那位太子殿下是答應她查了,雖說她不知道那位大皇子查到什麼地步,可看著桃戚友听到桃紅聲音之後陡然而來的警惕,就證明她之前一路上的猜測無差。
——桃戚友早就在某些人的監視之下。而就算是她不查,桃戚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命懸一線。
所以,她來的尚算及時。
所以,她便不得不加緊腳步。
唐淺淺看向桃紅,適才臉上的些許緊張已經一閃而過,「既然伯伯那邊已經放心了,那桃紅就陪我去看望你母親吧!」
說著,唐淺淺掀開車馬當中的一個包裹,里面赫然便是燭火香台,還有桃紅親手做的糕點。
但看著眼前的物件兒,桃紅眼中一閃淚光,下一刻,淚水沿著眼角流了下來。
唐淺淺一手擦去了桃紅臉上的淚濕,「別哭了!不要說你們姐妹如今伺候在我身邊,即便不是,若是母親在世,母親也一定會去看望的!」
…………
就在蘭苑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
一塊兒墓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上面刻著兩行字,「桃氏妻之墓。立墓人,夫桃戚友」
四周整齊,並沒有雜草叢生,可見也是經常有所打掃。而打掃的人,無疑便是桃戚友。
桃紅簡單的收拾了下,就把香燭燃上。
桃紅跪拜之後,唐淺淺也執起一抹香煙,躬身稽首。
隨著香燭染,寥寥香煙直上,唐淺淺看著寂靜的墓碑,眼中幽光浮動。
桃戚友的妻子,是唐淺碧母親生前的貼身侍婢。
據桃香所言,當年她的娘親是誤食砒霜而亡。且過世之時,正是唐淺碧的弟弟過世頭七之日。
而之前在唐家祠堂,她也听唐相提及過,她的母親曾有個極其忠心的侍婢,雖早早嫁人,可在母親過世之後還心念著她們姐弟二人,尤其對唐玉聰更是照顧有佳。後來玉聰身亡,那個侍婢也不久人世。
原來她不知道那個侍婢是誰,現在她知道了。
——那個侍婢,也就是桃紅桃香的母親。
若是她所料沒差,她死定然不是偶然。
而不止是她,桃香也心有疑竇。
她,唐淺淺,不過異世而來,本不想糾葛其中,可似乎,冥冥中自有所定。
所以,她定要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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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殿。
寬厚的殿門開啟,一眾的官員絡繹走出。
守在外面的桐梓走進去,附在坐在案幾後面的南耀羽耳邊幾聲低語。
南耀羽嘴角輕勾,低頭看著手中折子的眼底眸光微轉。
桐梓言罷,南耀羽只是擺了擺手,桐梓躬身就退了下去。
當桐梓的身影稍遠,南耀羽方抬眼瞥過面前不遠站著的司徒空,「你又想知道什麼?」
司徒空一個顫,太子口中一個「想」字就猶如頭頂雷聲滾滾了,這再加上一個「又」字,豈不是要剝去他身上一層皮?
司徒空忙垂下頭,「臣這就告退!」
說著,稽首就要撤。
南耀羽輕佻揚眉,「慢著!」
「是!」司徒空正要扭身的動作一頓。
南耀羽托著下巴看他,「司徒,你以為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如何?」
司徒空下意識的贊嘆,「好詞!」
南耀羽眸光一沉,「只是如此?」
司徒空一愣,忙又斂了神情,「臣以為實乃世上人人向往之!」
南耀羽挑眉,「你也如此?」
司徒空拱手道,「先太子殿下不曾言,臣也無此想,只是現在臣也覺得這般極是美好……只是臣還沒有尋到如斯女子。」
南耀羽輕嘲,「鳥兒比翼,事有所見,可所謂連理枝,不過傳言,且還是男女相死,不得同穴,而後梓樹長成,相依而偎。是以,你不以為略顯悲切了些?」
司徒空笑笑,「正是有鳥兒比翼,方才有連理之念。民間也有言生生世世。或這連理枝就是下一世的糾葛牽絆。」
「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真是好逑,到頭來或就不只要這一世!三生三世,十生十世,抑或者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南耀羽暗自默念,旋又問道,「那比起一生一世一雙人,又如何?」
但听著這並不甚陌生的言辭,司徒空腦袋里陡然有些清明,掩了下嘴角,司徒空道,「這听似相同,可實際上兩者各有不同,一個只求這一世的彼此牽絆。另一個卻是生死糾纏。臣以為還是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更是得宜!」
南耀羽斜睇著司徒空,嘴角輕勾,「本宮看,你是知道本宮如何會有如此一問!嗯?~」
司徒空忙垂首,「臣不知太子殿下所言何意,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南耀羽擺手,「罷了,本宮並不怪罪于你!」
「是,謝太子殿下!」
「不過……」
「……」
司徒空一滯,因為南耀羽接下來這拖長的聲音頭皮只熟悉的一麻。
頓了頓,還是說道,「但太子殿下有所吩咐,臣定當萬死不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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