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方少凌沒有來過,但他的警戒沒有松過。門口依舊是重兵把守。爹娘這兩天也極其說話,爹還得了風寒,成天咳得不行。也曾大聲對著門口嘶喊,沒想到非但方少凌可惡,那些手下也是無情至極,根本無人理睬。
這一天夜里,本來很安靜。但到了夜半又似乎熱鬧起來。在房里,總是一個女孩的說話聲。我猜想著大概是方少凌的風流寵吧。
門外,突然有女聲在說話。
「咦,這房間有問題嗎?干嘛守著這麼多人?」
「小姐,這是禁地!」
「禁地。我家哪時有了禁地我怎麼不知道?走開,我要進去看看!」
「小姐,您還是別吧。要是讓督軍知道了,肯定饒不了小的。」
「我不管。你給我讓開!」
只聞得幾聲男女對話,女方顯然很強勢野蠻,男方像是很怕。音落,門開了。往門邊張望,走進來是一位身穿一條長袖淡綠小洋裙姑娘。她的頭發有些微卷,用一根七彩發繩扎起,額前的發斜梳一邊用一支瓖有珍珠的發夾夾著。她圓溜的雙眼看著我,漸而露著甜甜笑如春日柔光。與我一身中式服飾相比,更顯出她甜美可愛。
「督軍!」門外守衛大聲地喚一句。方少凌來了。
他臉上是帶著笑容的,是朝著那位姑娘笑的。那姑娘回眸一望,就像看到珍寶猛一下已經摟上他的脖子,嬌唇在他臉上吻了幾下。他亦抱著她,一臉嘻笑,親密無間。
「死丫頭,一回來就搗蛋!」這是我第一次听方少凌這樣稱呼一個女孩,這樣任她放肆。看來他倆的關系匪淺。
女孩依舊抱著他說,「再叫一句,好久沒有听到你這樣叫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死丫頭!死丫頭!」只听得那女孩笑聲清脆揚揚。
方少凌眼光掃了我一眼,收斂了笑容,又板著臉了。「好了,規矩點。別人在看著呢!半夜三更的,老人家還在睡覺呢。」
算他有點良心,還知道他們擾了我爹娘難得的清夢。想他剛才那般調皮的笑臉,寵溺她的樣子,才知道原來他也有溫情可愛一面。
睡夢中,爹干咳幾聲,我快步過去為他蓋實被子撫模著他的心頭,一會他才安睡。抬眸間,見方少凌鮮有柔情的眸光在我身上,我很快低下頭。
女孩摟著他的臂彎,頭依在他臂上,腳步輕輕地走出房間。
這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幾天和方少凌接觸的不多,也深知他是一個強勢男子,更容不得任何人在他面前任性。猜這女孩身份一定身份特殊。
翌日,兩位士兵來到房間把窗戶上死釘的木板拆去,就連門口也沒有守衛,實在奇怪。難怪是他善心大發,準備放了我們了?
不是的。打听之下,我才知道是他們的小姐下的命令。我猜想這小姐那麼有能力也只能是那晚的女孩了。果然,他們完工後,女孩進來了。今天她穿的是一套白色瓖黑邊的騎裝,頭發爽然地扎起馬尾,那微卷的發絲簇湊如一股慢流的水。
「大家好!我是方少虹!」女孩道。
方少虹,方少凌。一字之差,這才明白方少凌對她的寵溺。她定是他的妹妹吧。至于她如何知道我是誰並不難。
爹娘起了身也應了聲好。我亦禮貌地福身問好。「小姐好!」
她是喝過洋墨水的,看我這中國式問候倒不自在,急扶起我道,「不要那麼客氣。以後我叫你靜秋,你叫我少虹就行了。」
在思想里,我還是遵從尊低有別,何況她是方少凌的妹妹,是督軍的妹妹。我感謝她的命令,不能走出這屋,可總能透過窗子看看外面了。
我道︰「少虹小姐,謝謝你解了這些禁錮!」
她笑道,「小事不言謝。你也放心我哥不會罵我的。」
原來,她是他妹妹。
說著,她已經牽起我手,拉著我走到爹娘面前,「白老爺,夫人,我想帶靜秋出去走走,行嗎?」
爹臉色有點微變。我知道她是方少凌的妹妹,就這點足以讓爹娘懷疑她的動機。我瞧著她天真燦漫的笑臉倒不覺得她像方少凌那般強權,難以近人。
突然間,爹又笑回,「好。你們年輕人出去走走好!」
就這樣,爹同意了,我便隨著她的腳步去。到了門口,爹又喚了我一句,我回到他身邊,只聞得他在用極細的聲音說,「靜秋,這是個好機會。如果能有機會逃走,就不要回來了。」
原來,爹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我沒有應話。
我們坐上一輛黑色轎車,這是我第一次坐車。坐在里面總覺得胸悶腦脹的,胃里在翻騰覆海。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于停了。是在一個馬場。前來開門的是方少凌。他穿的衣服跟方少虹一樣,看上去英姿颯爽,比起軍裝更顯年輕。
他走到面前伸著手在車內,我瞥了他一眼,拔開他的手出去了,他冷冷地笑著。士兵早早牽了兩匹駿馬在旁邊候著,方少虹隨意牽了一匹,命令士兵道,「再牽一匹過來,沒看到是三個人嗎?」
我上前攔住道,「不用了,小姐。我不會騎馬!」
「是啊。你看看她多守舊,就這身服飾想要上馬都難!」可惡的方少凌在旁插嘴一句,還不忘嘲諷幾句。
我氣不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賭氣道,「誰說的。如果我能騎上呢?」
方少虹看我們大眼瞪小眼的,失聲笑道,「行了。把馬牽來就知道了。」
人說人高馬大,站在馬面前我就是一芝麻黃豆,頭頂都不到它背上。看著他倆輕巧地起腿坐下馬背,我才發現自己話扯大了。現在真是進退不得。
方少凌居高臨下,目光輕蔑地看著我,嘴里更是嘲諷。「瞧瞧,剛才口氣不小,現在連腳都抬不上。」
還是他妹妹仗義,不會取笑我,還下了馬幫我。她用手扶著我上去,可我就是不敢用力,就連腳都是微顫。雖說我不肥,這重量還是有的。一不小心,眼看著就要跨過馬背結果她一失力差點摔了下來。還好被人扶住了。
撲空的感覺很難受,再加上一路坐車過來本來就不適應,這一折騰吐了。自從被禁在督軍府,雖然天天菜色可秀,有魚有肉,卻沒胃口。這下一吐不是食物,而是黃黃的苦水。
「靜秋,你沒事吧?」方少虹連忙拿了手巾遞給我。
抬眸近距離看到方少凌的臉,真是可怕。他摟著我在懷里,耳根莫名滾燙,臉燒燒的,那姿式十分尷尬曖mei。我急推開他,嘴里還在不斷地吐苦水。
突然間,方少虹像看到了怪物般驚叫,「哎呀,哥。你看你的衣服!」
聞聲,我朝他身上看了一眼。我吐到他身上去了,糟了,萬一他怪罪就麻煩了。沒想到他只是淡淡笑道,「沒事!」
雖說沒事,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我弄的。我走到他面前恭著腰說,「對不起,督軍!」
沒想到,這倒給了他一個折磨我的機會了。他眼望四方,無關緊要地說,「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除非你把它洗干淨!」
還好不是難題,我應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