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和娘張羅了一桌豐盛的菜式，桌上全是地道的家鄉小菜，沒有大魚大肉，只是清菜淡湯。這樣的簡樸也是一種幸福。
杰恩調皮極了，自己爬上了椅子，小手拿著勺子一個勁往一青二白的小蔥抖豆腐去。爹早早溫著老酒，給我們斟滿。
他舉杯，道︰「來，我們一家子干一杯。但願我們年年如今朝相聚不分離！」
我和娘舉杯意會地飲下。
原本，爹娘可以安逸度老，可因為我的事，他們卻隨著我歸隱山野，過著淡清生活，就連吃穿都粗差。想到差，心里滿滿的愧疚。
我夾了一塊雞肉放在爹碗子，又為他斟酒，看著爹娘，道︰「爹，娘，女兒這些年讓你們跟著受苦了」
話未說完，娘已經出聲，道︰「真是傻孩子。你也是母親，父母對兒女永遠沒有抱怨，只有包容和依靠。」
听聞，淚水已經涌上眼眶差一點流下。
不知何時，杰恩跑到了門外，他象是踫見了什麼跑了進來，直直指著外頭，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小手拉著我往門外走去。
多年不見，他依舊如往般渾身霸氣，歲月已然在他臉上添了滄桑，使他看起來更成熟。這些年，我對外界一無所聞，也不願有所聞。紅燈籠高掛，風吹輕搖，晃著紅光，定楮細看，才看到他右臉添了一道淺淺的傷疤，我明白他一定是經歷了什麼。
他空手而來，穿著一件藏藍色長袍，這讓我想起了當時在家時與他初次真正面對面。彼時，他也是一身長袍，一身白袍，猶如書生。憶此，嘴角不禁勾起一輪笑。
他亦笑顏，卻終不踏入門檻一步。他道︰「我失約了。」
他還記得當時的約定。我淡淡一笑，道︰「大過年的，怎麼就來了？也不通知聲，我好做些好菜招待你！」
聞我言，他便知道我並不責怪他。這才跨過門檻，見杰恩抱著我的膝頭愣愣地看他，他蹲子，突然抱起他，道︰「孩子都這麼大了。」杰恩怕生分一下子便哭起來了。
爹娘聞聲而來，見是少凌，臉上掩不住的笑顏，兩人直道︰「快進來，外面風大！」
爹算是有了酒友了，更是親自到廚房里拿了碗筷。
娘直直往他碗里夾菜，邊問道︰「少凌，多年不見，你還好嗎？怎麼今天上山了呢？」
少凌吃著菜，望了我一眼，淡淡答道︰「這年過得沒氣氛，少虹出國游玩了。家里就我一個。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所以我就不守承諾地來了。」
爹笑咯咯，道︰「說什麼話。早盼著你來，誰知你真當如此守信。」
少凌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我，他舉杯一飲而光，酒杯輕輕地放在桌上，還是發著了清脆的踫撞聲。他道︰「本來只是想在門外偷偷看一眼你們，可是做不到。因為這里有我ri思夜想的人在。」
爹娘相視，眼光盡是滿意。我雖明他意，可無心。打他一進門，杰恩便一直眼巴巴地盯著他，臉上的淚痕還未干。我道︰「杰恩，叫方叔叔。」他細聲地喚一聲叔叔，便轉頭靠在我心頭，不再看他。我道︰「孩子怕生。」
他卻道︰「沒事。日後我常來，自然熟！」
散桌時已是夜深。外頭風勢見大，夜路難行，自然留下少凌宿下。
午後的陽光明朗而溫和，只是一個早晨，少凌便和杰恩玩到一塊去了。兩人正在玩著泥土造人，見他倆一老一童玩得起勁，我倒是起笑。杰恩是個調皮的主，總會趁他不備將泥土往他臉上涂，他也不放過這小人。兩人的臉上是泥痕縱橫。耳里滿滿是他倆歡樂的咯咯笑聲。
若現在是慕容峰和杰恩在玩，那該又是怎樣的另一番景象？我還是想起他了。
突然間，笑聲沒了。我瞧著兩人正貼耳嘀咕著什麼，也不在意。
杰恩手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紅盒，上面打著粉色蝴蝶結，笑嘻嘻走來。少凌站起身笑笑看著杰恩，眼里帶著欣喜和期待。
「娘，這是叔叔送給你的禮物！」杰恩道。
我接過打開一看，倒是給刺了一眼，陽光照射著盒子里的戒指閃得刺眼。這戒指造型特異，也不是用金制的，上面瓖著一顆豆大如水晶的顆粒。
杰恩又道︰「娘，叔叔說要當我爹爹，照顧我！」
原來兩人正是商量這事。少凌面帶笑容走來，扶著杰恩的小肩頭半屈膝，一只手取出盒內的戒指，道︰「這是鑽戒。上面瓖的鑽石是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猶如我對你的情意永恆不變。靜秋，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對你的情只有越陷越深。我知道你會拒絕我，可是我還是想對你說嫁給我吧，讓我時刻照顧你們。」
我相信他的情意，可是我的心只容得一人。看著他如此誠懇，我卻不忍拒絕，于是委婉地試著回絕，道︰「少凌，你是知道的。我不願再踏入外界，只想和杰恩安靜地生活。何況，我是一個有過去的人，還是一個跟你家仇有關系的女人。你盛氣名就，好的是好女人，我只是」
他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嘴角揚起一輪好看的笑容，淡淡然，道︰「這不是問題。我可以陪著你過清靜日子，杰恩我也會視如己出般疼愛。世間好女千萬，我只愛你一人。只要你答應，就沒有過去，只有和我的未來。」
不知何時，爹娘已經站在身後，附合出聲道︰「靜秋，答應了吧。少凌是個好男人，是個能依靠的人。」杰恩也是起哄，一直嚷嚷著要爹爹。心想敢情是他們串通好了。
我起身往屋子走去，少凌在背後直呼道︰「你不出聲，我便當你答應了。」
跨入門檻那一刻，我微微側頭，道︰「你是督軍，高高在上的督軍，江山如畫在你手里，怎能為了我放棄？何況，我的心你是知道的。」
他在背後大聲道︰「只願與你攜手同老，江山如畫又如何，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在我心里你最珍貴。給我個機會，讓我嘗試走入你的心。」
聞言，我直接入屋。
如果硬要拿方少凌和慕容峰做比較。方少凌至少在感情方面理智，至少他能說出些有讓我覺得有價值的話。而慕容峰，從未說過只字放棄江山，他只想江山紅顏全擁。試問，天下間哪有兩全其美的事。
我不會答應方少凌，也不能答應。他和慕容峰一樣是有雄心壯志的人，我怎麼能自私地愛著慕容峰卻答應和他一塊，給了他一個猶如有體無魄的婚姻。百姓需要他，國家需要他，他的壯志更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