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務科長找李棟梁，讓他給推薦一個參謀。李棟梁早就知道軍務科缺參謀，也知道科長有意找個生荒子，從地起根兒培養，塑出所需要的型來。軍務口管兵員，干部口管干部，兩家均屬部隊的人事單位，是敏感地點，心意相通的。李棟梁當然知道科長的心意，他那地方需要板正而無私心的坯子，假以時日，拋光上漆，磨得圓通一些了，展開工作即可保證無大差池。軍務那地方，太油的不行，讓人不放心。過于直硬了也不妥，容易招事惹非。主要是人品必須過硬，根底要清爽。
李棟梁看好肖 和楊冬曉。
鬼知道機關要人的消息是怎麼傳開的。學員隊的「猴子們」暗地里開始抓耳撓腮了，都有些心思。里邊火燒火燎的，可外表一副沒事樣，各自嚴嚴實實地藏著。頭一個露出心思的是肖 ，他直通通地闖進了李棟梁的辦公室。
「能把我分去六連嗎？」
李棟梁看著肖 ，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才好。
肖 趕緊笑了︰「不是集訓要結束了嘛，我有了想法來跟領導匯報……我是想去一個比較差的連隊。」
「六連怎麼差了？」李棟梁語氣輕淡，卻字字沉重如鐵。
李棟梁此言一出，肖 就明白自己犯了個錯誤。差與不差往往是別人說的，別人這麼認為，人家自己未必認賬。如果真就這麼去了六連，那兒的連長和指導員還不把他撕了蘸醬吃！他倒是不怕這個，可在背後嘴這麼黑地說人家，實在有失厚道，挺小人的。肖 立即更正自己的說法︰「我是听說六連的兵挺難帶的，連排長也敢修理……無非是給自己找一個困難的環境，鍛煉一下而已。」
「你真想去六連？」
「真想。」肖 用力地點頭。
他是真想。他听說六連的兵很蠍虎，排長都敢打，這樣的連隊一定夠爛。爛就意味著少規矩或者沒規矩，少規矩沒規矩好啊，別人就不需要方圓自己了，自己就是個方圓。相反，好連隊就是因為太有規矩，太有規矩的結果，是你自己被規矩了，胳膊腿兒都不能隨處亂放，放個屁都需要請示的噢。
李棟梁上上下下打量著肖 ︰「想法太多防腸斷，想太多了未必是好事。」
「咱風物長宜放眼量唄！」肖 嘻皮笑臉地說，「偉人不都是這樣嗎？就這麼個意思吧，辦成了，我請你喝酒。」
「機步旅禁酒。」李棟梁嚴肅道。
「那改喝茶！」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李棟梁說，「你一向自我感覺良好，就不想知道演習時救你命的冷槍是誰打的？」
「反正不是你。」肖 看著李棟梁眼楮。他實在是不能從這雙眼楮里看出什麼，這是一雙復眼，眼楮後面還有眼楮，而後面那雙眼楮永遠被前面那雙眼楮所遮蔽，從外面是看不到的。「你不會那麼好心幫我們。因為你要練我們，讓我們進步，你巴不得整得我們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的……」
「注意口齒清潔，」李棟梁嚴肅地提醒道，「里邊還有女兵吶！」
「你們這些人太狠了！」肖 嘆了口氣，「不過受益非淺，受益非淺，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就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