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曉仍然不作聲,還在擦他的臉。趙小青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在哭,只是怕讓趙小青看見,裝作用紙巾擦臉。擱別人,會裝作看不見,放楊冬曉暗自哭一會兒,哭一會兒他就好了,可是,今天在這里的是趙小青。趙小青湊到楊冬曉面前,仔細地看了看他眼淚巴嚓的眼楮說道︰「哭吧冬冬,多哭一會兒,哭好了,以後見了肉就不吐了。」
這一說不但沒起到勸解安慰的作用,反倒火上澆油,楊冬曉索性放開了,撤去了紙巾的偽裝,讓眼淚無遮無擋地流成了歡暢的小溪。趙小青伸出手,哧啦一下把餐紙盒拖過來,推到他鼻子底下,鼓勵他繼續。楊冬曉哭了一會兒,終于停了,「剛才,你叫我什麼?」
「冬冬。」趙小青嘻地一笑,「根據此時此情此景隨口給人起外號,這是我的特長。我這是替陳玉玲給你起的。」
「要是你直接給我起的該多好!」楊冬曉抽了下鼻子說。
「停!」趙小青趕緊說,「進行下一話題──這錄像是你自己去壓光碟呢還是麻煩我來代勞?」
「我還得練習吃肉,哪有時間呀!」楊冬曉苦著臉說。
「你還敢吃肉呀?」趙小青眼楮瞪好大。
「不吃咋整?」楊冬曉說,「已經進了雷區了,躲是沒有用的。肖 說得對,一個革命軍人,特別是戰斗在基層的革命干部,不吃肉,怎麼帶那些吃肉的兵?」
「你,真有這個決心?」趙小青不相信。
「是。」楊冬曉無比堅定地說,「吃,堅決吃!我就不信我吃不了肉,怎麼也比吃屎容易吧?」
「你吃過?」趙小青笑道。
「我的意思是說,「楊冬曉沉吟著說,「當別人發現了你,發現你身上具備了足夠讓人蔑視的理由,再看你的目光就會變。我告訴你趙小青,當這樣的目光成群結隊啪啪杵到你身上的時候,你的感覺不會有別的,就是在吃屎。」
趙小青听得很認真,而後認真地點著頭︰「體會如此深刻,可見受害之深,萬分同情你楊冬曉。」
「我想象不出會有比這還好的結果。軍隊是個適者生存的地方,你不行,就是個吃子彈的料。一個帶兵的排長,哪怕胸大肌沒有你的兵發達,說話都沒底氣。」
「那你計劃從什麼時候開始吃?」
「這個……」一想到真吃,楊冬曉就猶豫了,想了想說,「計劃一下,還得計劃一下,理論和實踐畢竟不是一碼事。眼下先把這個錄像片郵回去,擋一下我媽再說。」
趙小青看出了他在為難。「是夠難的,幾十年不吃,突然吃了,相當于──eatstheboweimovement。」她十分同情地說。
楊冬曉一听又要吐,可是忍住了。「老趙咱別提這個,行不?」他捂著肚子,哭喪著臉對趙小青說。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趙小青舉起手,「好,好,再不提了!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能不能采納……」
「只要能助我解決問題,請講!」楊冬曉咬咬牙說。
「一個非常好的建議。「趙小青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你先回連隊等我dianhua!」
趙小青沒想到,楊冬曉根本就不接受她的建議。在dianhua里,楊冬曉一副沉痛的語調,趙小青我一直拿你不當外人,你怎麼能這麼整我呢?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議,我要是接受了,不成了精神病了!以後我還怎麼帶兵?
听楊冬曉把話說到這種程度,趙小青知道自己勸也沒用,就撂下dianhua,去找肖 ,讓肖 幫助勸說楊冬曉。「我就不明白你了,這事你怎麼這麼上心呢?不弄出點兒熱鬧你能閑出病來是不是?」肖 听了趙小青的建議,不解地說。
趙小青非常不滿意肖 的態度︰「你以為我是鬧著玩是不?你是沒見到楊冬曉吐的那慘樣兒,慘不忍睹。我要是不幫他一把,我就是鐵石心腸,是狼心狗肺豬肝猴腦的壞蛋!」
「好、好!」肖 見趙小青急眼了,趕緊讓自己的態度拐彎,「我幫你把他弄過去就是了。」
趙小青一听放心了,見辦公室沒有別人,在肖 臉上親了一下,高高興興地走了。
按肖 的意思,時間特意定了晚飯以後。晚飯後,肖 把楊冬曉從連隊約出來,然後和趙小青一塊,綁架一樣把楊冬曉帶到文化活動中心。上了二樓,楊冬曉指點著門廊頂端「心理支援中心」幾個大字說︰「你們兩口子早晚得把我整到瘋人院去!」
薛冰正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