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考核當作一種自由落體運動,這在肖 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上大學時,他從來不在考核上下功夫,學什麼樣,考什麼樣,考試時頭拱地一樣使勁,那是對自己的不自信。集訓開始後,他就把這個理念,傳達給那些準備魚死網破應付考核的士官們。
集訓如趕一場漁汛,考核的網以逸待勞,隨時可漫天撒開,一切看漁夫的心意。他知道誰都討厭考核,就像魚兒討厭入網一樣。可是,就像魚兒隨時要面對魚網一樣,有哪個人能躲得了考核呢?
士官們剛入隊的時候,並沒把考核太當回事,包括趙保定在內,考(烤)吧,烤糊了咱當飯嘎巴吃。你能把我烤糊,可是能烤成灰嗎?你能把我的士官身份化成骨灰嗎?于是,都這麼想著,集訓著,以為挺過七天,集訓結束考一把試,而後煙消雲散,各自打起鋪蓋,一溜煙滾回老巢。
肖 是個有點邪門的漁夫。他的邪門之處,就是不讓他的網以逸待勞,等到最後時刻伺機出手,而是見了魚就撒網,根本不在乎是否會將魚群驚跑。他隨時會從口袋里掏出記分冊,刷刷在上面劃兩筆。他告訴大家,每人三十個積分,扣完拉倒。他從沒講過「拉倒」的具體指向,士官們以為拉倒就是拉倒了,終歸是個提示或警告的意思吧。即便是提示和警告,誰被劃了分,也該讓人知道的。他卻不,劃了誰,扣去幾分,一概不予公布或公示,弄得士官們成天膽突突的。一直到最後,榜單拉出來,大家才明白,原來,狗日的考核早在大家入隊時就開始了。每個人所扣掉的分數都有具體的扣分理由,逐條列在上面。顧彪違背隊列條令跑出來喊口令,扣四分。趙保定在起初的那場模底考核,一把就被扣掉二十個積分。集訓完事時,他的三十個積分被扣光了。積分扣完拉倒,拉倒的意義最終由榜單呈現──集訓不合格。共有三個人的積分被扣光。
開訓之初,肖 就當眾宣布過,對于集訓結束時綜合評定不合格的士官,將會影響到本人年內的評功評獎,直至晉級。人都是這樣,事到臨頭抱佛腳。這話初听時,趙保定並不以為意,榜單貼出來了,看到自己的積分真真的被扣光,才有點兒傻眼。可他只是臉上熱了一下,心里並沒有慌。一直在機關和首長眼皮子底下混,有些底數心里還是有的,這點小錯亂還不至于讓他傷筋動骨。只是對肖 ,他心里沒底。這是個不喜歡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做糖不甜做醋酸,凡事小心無大錯,一個士官就是棵小草,根系再怎麼發達,能抓住多大一撮土啊,說不上哪股風吹過來,你就有可能被連根拔起死翹翹了。眼下,唯一的辦法是上報集訓總結時,肖 能夠對自己寬寬手。至于具體怎麼個寬寬手,趙保定也不明白,他只知道辦法總比困難多。本來是想直接把肖 擺平的,可還是覺得心里沒底,結果趙保定把情況告訴了科長。
「不是集訓完事了嗎?趕緊回來吧!」營房科長像是沒听見他的話。
趙保定在第一時間里,對科長這句話的潛台詞進行了解讀︰你該干嘛干嘛,有我在這兒,用得著你管那麼多嗎!
趙保定和科長通完dianhua,心里有了底,同時他又有點兒後悔,後悔為這麼個小事,竟然動用了科長。看來真是讓那個肖 給嚇著了。也難怪,一個積分被扣得淨光的人,平時有多麼光明燦爛的一張臉,在榜單上也成了明晃晃的,丟人丟大發了。還好,只是丟在教導隊。
肖 把榜單貼出去,開始貓在屋里寫集訓總結。那天中午,如果肖 的總結能夠順利地寫好,或者他的寫作過程很順暢,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榜單貼出去了,大伙對自己的集訓結果一目了然,下面就是淨等,等下午開總結會和參謀長在總結會上的講話。總結的內容早就擱在心里了,伸手掏一把的事。肖 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正掏他的總結材料,連續接到了四個dianhua。四個dianhua都和他剛貼出去的榜單有關,和三個被扣光積分的士官有關。有兩個問他能不能抬抬手。肖 知道,這問其實是個客氣,若回絕,人就算得罪了。還有個人,卻是文一凡。文一凡不是為趙保定說情,他是傳達一個消息。消息是這樣的,一個科長親口跟他講,「這孩子,還想不想在機關混了」。不用猜,這話是營房科長說的。他說這話的由頭一定出自營房科士官趙保定,而源頭是他貼出去的榜單,是榜單上被扣光積分的三個士官。
什麼叫還想不想在機關混了?是他們自己把三十個積分揮霍得**蛋精光,跟我有個屁關系?肖 使勁搖晃一下腦袋,管他!總結要完事的時候,又進來一個dianhua。
是李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