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我有個提議,咱們倆是一塊到九連任職的,都有個適應和讓廣大官兵認識和接納的過程,以後有事多商量好不好?」李棟梁說得很誠懇,這回他沒叫肖 「二排長」,跟剛才肖 剛進屋時完全是兩個意味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肖 的一挨上李棟梁的板凳,就明白自己錯了。同樣的坐具,李棟梁 下的是彈簧墊子高靠背的椅子,他坐的只是個鋼管圓凳,這比那站著還邪虎。站著還有點兒被迫的意思,被迫當一把「下級」,可以保留著抗爭的權力,隱忍著發怒的自由。這坐凳子上可就不一樣了,是你自己坐的,一身擰擰巴巴的勁瀉了不說,而且立馬就有新感覺,這凳子啊太簡單太薄弱了,一塊直徑一多點兒的復合板,由四根比拇指粗不了半厘米的鋼管支起來──當然,那把椅子也不是什麼豪華版的老板椅,造形普通的那種,可那是椅子啊,跟這只鋼管圓凳擺放在同一個空間,它就是個威風,就是個有威有勢的領導,跟電影里掐著腰站在沙盤前排兵布陣的大將軍一個樣了,大手一揮一落,就橫掃千軍如卷席了。而坐了凳子的人,只要他的沾上凳子,馬上就跟凳子感受椅子一樣,認定了自己的從屬地位,和坐椅子那個人的關系就焊死了,固定了,那就是個領導和部署的關系。敢情李棟梁到九連當指導員,把椅子和凳子先排了座次,設定成了一種上下級關系,任誰進了這屋,都自覺自願地認這個賬,椅子是凳子的領導。
得說肖 的資歷尚淺,不算是個皮糙肉厚的,還不成熟,細皮女敕肉的,有些敏感,一驚一乍的,坐了釘子似的,沾了下凳子就彈起來︰「我去跟連長談談!」
肖 推門而去之後,足有五六分鐘的光景,李棟梁一直在盯著那只鋼管圓凳,眼楮咬鋼嚼鐵似的。他在想,一個離開了,另一個還會坐上來。即便是離開的,也還是要坐回來。從前自己只是把椅子,一把自己領導自己的椅子,現在不同了,這不是他自己想要不同,這是個既定,在這里,椅子就是要領導凳子,椅子就是得對凳子負責。在機關時,他和肖 各自都是椅子,參謀干事推平頭,腦型差不多,可到這兒就不一樣了,他們成了上下級的關系,這一點他要強調,肖 也要自知。肖 能來九連,李棟梁從未懷疑過,主要原因在段長龍,那家伙要肖 ,王八吃炸彈一樣,鐵了心不要命的勁頭,別人不知,他可一清二楚。至于自己,應該說是個意外。事先,科長不露一絲口風,主任也沒有丁點兒暗示,不合常理的。這應該是一個「個案」,任副連職兩年多一點就直接干正連,是提前晉升,而且一記鐵砂掌把他摁到九連,重拍也是重用。剛來九連,就遇上肖 建排部,假如事先知道自己要到九連任職,他還會給段長龍火力支援嗎?眼前的事實是,肖 來了,他也來了。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作為指導員,他要讓肖 明白彼此的關系。在二人的關系上,讓他的盡快從軍務參謀那把椅子上轉移出來,認九連的鋼管圓凳,這樣,他才會盡早上道,知道怎麼樣當排長,怎麼樣當連長和指導員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