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丞相府歸來,蘇金蝶便一直處于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狀態中。
盡管離過繼的日子,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但她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收拾起了自己的細軟,像是恨不能立即搬到丞相府去。
而即將成為世子妃的蘇金蕊,明顯淡定許多。一如既往的安靜,不曾表現出任何過度的情緒。反倒是楊氏,為此好幾日食不下咽,顯然更希望是蘇金蕊過繼給蘇丞相。
對于這樣的母親,蘇金蝶想留戀也無從留戀。姐妹之間,似是也因此產生了隔閡。
就這般過了幾日,做姐姐的蘇金蕊好似先沉不住氣了於。
精心挑選了幾樣平日里自己最喜歡的首飾,猶疑著去了蘇金蝶的閨房。
尚未入門,蘇金蕊已經看到正在忙著收拾行禮的蘇金蝶,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冷笑。她還真是等不及想去做別人家的女兒了。問題是,還有一整月的時間。誰曉得,中途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故。眼下如此急切,到時,豈不要讓人笑話?
「三妹抬手輕輕敲了敲門,蘇金蕊極盡溫和的喚了一聲拄。
回頭見來人是蘇金蕊,蘇金蝶淡淡的回應了兩句,「哦,二姐啊,有什麼事嗎?」之後,繼續整理她的東西。
蘇金蕊笑了笑,嗔怪道︰「沒事就不能來了嗎?」
「哪得話,二姐要來看妹妹,妹妹歡迎還來不及呢蘇金蝶的語氣頗有些得意,母親再怎樣偏心,要過繼到丞相府的女兒始終是她這個小女兒。她們越是不高興,她反而越高興。
「收拾的怎樣了?」蘇金蕊緩步走到蘇金蝶的身邊,看了看她擺了滿床的衣裳和首飾。
「就隨便整理一下,不急蘇金蝶連眼皮子都沒抬,言語更是十分的敷衍。把對蘇金蕊和楊氏的不滿,毫不掩飾的全流露了出來。
蘇金蕊也不在意,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態度,開始細心的囑咐起蘇金蝶,「去了丞相府,就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了,萬事,都要小心一些。言行舉止,都要有度。畢竟不是在侍郎府,想怎樣就能怎樣
「妹妹知道蘇金蝶隨口答應著,態度依舊傲慢。
「丞相府的規律必定很多,少說話,多听嬤嬤的,對你只會有好處蘇金蕊耐心的繼續往下說,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蘇金蝶對她這個姐姐的不恭敬。
蘇金蝶有些不耐煩了,「二姐,你不用那麼操心,妹妹都知道不是不高興她被過繼嗎?現在操這個閑心做什麼?
蘇金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要是能不用二姐操心,二姐就放心了說著,她把自己精心挑選的幾樣首飾拿了出來,「這些首飾,是姐姐平日里最喜歡的,今日贈予你,就當作是姐姐給你的一點念想。以後我們姐妹二人,怕是再難有聚頭的時候了說完,眼眶竟真的有些濕潤了。
看著蘇金蕊微紅的眼楮,蘇金蝶心里多多少少的也有一點不舒服了。她對蘇金蕊有意見,僅是因為她們的母親過于偏心她。別的,真沒什麼。
起身走到蘇金蝶的身邊,拉著她一同坐下,蘇金蕊再次開了口,「等你去了丞相府,二姐又去了賢王府,母親就只剩下俊文哥哥。現在,侍郎府由朱氏把持著,大姐又不知何時才出嫁。以後,母親和俊文哥哥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了。所以,姐姐希望你,在丞相府好好的,不要讓二姐放心不下,更不要讓母親擔憂。姐姐知道你在怪母親這幾日對你有些冷淡,可站在母親的角度想一想,同時要失去兩個女兒,她心里怎能好受?」
提到蘇念柔,蘇金蝶立馬就被說服了,她不屑的冷哼一聲,回道︰「哼!怕什麼?以後,二姐是世子妃,妹妹我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還能治不了那個小賤種嗎?」
蘇金蕊緊皺起眉心,搖了搖頭,「三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二姐嫁出去了,豈能再來干涉侍郎府的事情?」抬手輕輕順撫著蘇金蝶垂落在胸前的長發,語氣中滿是無奈,「而你,既然做了丞相府的大小姐,就更不能前來過問侍郎府後院的事情了
「不讓我過問,我偏要來過問蘇金蝶咬牙切齒,「就讓那小賤種再得意一段時間,等我去了丞相府,看我怎麼收拾她!」蘇金蕊越是苦口婆心的勸,她就越覺得火大。老天有眼,終讓她有出頭之日。不好好利用,豈不浪費了老天爺的美意?
「三妹,你忘了二姐剛剛囑咐你的那些事情了嗎?你這樣做,會害了你自己蘇金蕊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用力握著蘇金蝶的手,使勁晃了晃。
「妹妹不怕。再說了,屆時是妹妹的身份高貴,還是她這個小賤種的身份高貴?妹妹就是明著欺負她了又怎樣?」
蘇金蝶得意的笑著,光是想像以後整治那小賤種的情景,她就已經興奮的不得了。偏偏她還得再沉住氣一段時間,讓那小賤種還能繼續過一段逍遙自在的好日子。
「唉!」蘇金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像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三妹,二姐只勸你,凡事要小心謹慎。大姐若是不欺負母親和俊文哥哥,那就由得她去吧。倘若她一定要報復,你只要稟明了丞相,相信丞相不會袖手旁觀。上一次的事情,真的是好險。二姐不希望你為了母親和俊文哥哥再讓她反咬一次
掐吧掐吧,掐得越歡越好。
就蘇金蝶這點本事,不被那小賤種反咬,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等著那小賤種早些來反咬。
「上一回,是我受了那個廢物的騙,下一回,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不提還好,一提起那次的事情,蘇金蝶又恨得牙癢癢了。差點控制不住的現在就想沖去找蘇念柔算賬。
蘇金蕊見自己如何也勸不住沖動的蘇金蝶,禁不住又濕了眼眶。
又陪著呆了一會後,緊鎖著眉頭,唉聲嘆氣的離開了蘇金蝶的閨房。一出門,就撞見了一臉擔憂的楊氏。
楊氏滿眼心痛的看著蘇金蕊,低低的喚了一聲,「蕊兒
蘇金蕊看了楊氏一眼,沒有搭話,用手勢示意她一起到她的閨房去。
回到自己的閨房,蘇金蕊大大方方的請楊氏和自己一同呆在廳堂里說話。也不關門,也不遮攔。大白天的,關著門說話,才更叫人好奇。
楊氏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是對蘇金蕊滿滿的心疼,「蕊兒,你心里一定十分委屈吧。真不知那老太君是怎麼想的,怎會選了蝶兒?」這件事情,她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蘇金蝶這般咋咋呼呼的沉不住氣,怎能入得了本家的法眼?倘若真讓蘇金蝶做了丞相府的大小姐,甚至把她送進了宮,將來指不定要闖出多少禍事來。
「有什麼可委屈的?依著三妹的性子,此事變數極大蘇金蕊無所謂的笑了笑,先前,她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但轉念想想,由得蘇金蝶與那小賤種先掐個夠。她坐收漁人之利,省了不知道多少事。
這一點,楊氏也曾想過。只是,她明顯沒有蘇金蕊樂觀。她覺得,倘若一條路行不通,不妨先試試別的路。興許,結果會更喜人。「蕊兒,那日,齊王爺前來還馬,母親見他,倒是不比太子差。要不,考慮一下齊王爺?他母妃畢竟是太後的親佷女,也還是有可能的
「與其繞遠走齊王爺這條路,還不如就近選定太子這條路。比起齊王爺來說,太子的勝算自然更大。不過,齊王爺那邊,倒是可以讓三妹去試試蘇金蕊搖了搖頭,用兩倍的功夫去做同一件事,她為何不用半倍的功夫就完成?
但,也不能多出一條路來,平白給自己制造些危機。蘇金蝶再不濟,也是她的親妹妹。讓她幫自己看好另一條路,是最合適的人選。
楊氏不解,「為何?」兩姐妹,一個選太子,一個選齊王,日後豈不要姐妹相爭?
蘇金蕊瞥了楊氏一眼,但還是大方的解釋了一下,「听說,齊王爺生性淡泊,與淨塵公子頗有些相似。三妹不是很喜歡淨塵公子嗎?興許遇見齊王爺後,會將情感轉移到他身上去。有一個像三妹這般嘰嘰喳喳的正王妃,齊王爺又能做得成什麼大事?」
「對啊,母親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還是蕊兒聰明知道了蘇金蕊此舉的真正目的,楊氏登時喜笑顏開。肥水即不會流入外人田,又能從中牽制住對手,著實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至于賢王府那邊,就讓那小賤種去。二姑母可是厲害的很,比老太君還要厲害幾分。做做手腳,吹吹風,保管那小賤種這輩子都別想有好日子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蘇金蕊索性把心里琢磨的事情全說了出來。她原本真不想在蘇念柔的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這個小賤種,必須得有人壓住了才行。
「蕊兒真是高明,母親佩服楊氏真有些要五體投地了,簡單的幾個安排,便將危機化為了好運氣。正要告辭去看看蘇金蝶,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真正來意。「哦對了,你父親讓我來告訴你,賢王妃和閔世子明日要到侍郎府來與你見面,讓你好好的準備一下
「我知道了蘇金蕊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冷意。
「好了,母親就不打擾了,母親去看看蝶兒那丫頭對于蘇金蕊,楊氏一直很放心。盡管蘇金蝶遠遠不如這個大女兒,可眼下看來,倒未必是壞事了。
「母親慢走蘇金蕊起身送了幾步,然後轉向進了里屋。她素來都是最乖巧、最懂事的女兒,當然要如她父親所吩咐的那樣,好好準備。
轉過天來,便到了第二日,賢王妃與閔世子一同登門拜訪的日子。
大清早的,侍郎府里就忙活開了。雖然從順序上來說,蘇子謙是賢王妃的三哥。但從身份地位來看,顯然賢王妃與閔世子的地位,要比蘇子謙這個侍郎高了不少。
再者,今日賢王妃與閔世子登門是為了相親,順便將閔世子與蘇金蕊的婚事定下。
既然是喜事,當然要隆重一些。就連想開溜到萬香樓去吃百香雞的蘇念柔,也被禁了足。還必須穿戴整齊正式,與蘇子謙、楊氏、朱氏一同迎接賢王妃和閔世子的大駕光臨。
對此,蘇念柔實在是很不爽。談的是蘇金蕊的婚事,要她這個無關緊要的晚輩陪在一邊算是什麼意思?況且,做為嫡長女的她尚未出嫁,就先要談定妹妹的婚事。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羞辱的事情,還要讓她眼睜睜圍觀。豈不是故意侮辱她嗎?
然而,蘇子謙的解釋卻是,蘇念柔才是真正的嫡系。所以,家中有貴客來臨時,她必須在場。但,鑒于蘇念柔心里很不舒服,他允許她晚些再出現。可是,她至少要前來打個招呼,陪著坐上一時半刻。
蘇念柔很無奈,選了一身天藍色的衣裳。讓青兒往發髻里插了幾枝玉簪,又上了一點淡淡的胭脂水粉,便算作是盛裝了。
巳時過半,賢王府的馬車,終于姍姍駕臨。
蘇子謙連忙領著楊氏和朱氏,三人一同從府中迎了出來。
閔靖承先從馬車里出來,之後,頗為細心的親自把他母妃從馬車上攙扶了下來。
蘇子謙趕忙迎上前,笑得是一臉燦爛,「賢王妃,閔世子平日里,他與賢王府來往的機會並不多。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也已經有段時日沒見過閔靖承了。印象中,閔靖承倒是個不錯的孩子。現在看來,這孩子果然是越大越出息,長得更是一表人才了。
「三哥蘇珍麗淡淡的點了點頭,雍容華貴,盡顯她王妃的姿態。
閔靖承禮貌的福了福,客氣的喚道︰「三舅」
「來來來,快請進,快請進!」蘇子謙笑的更加開心,連忙把蘇珍麗和閔靖承讓進府。
蘇念柔本是要恰巧又及時的出現在大堂外,正好可以迎上賢王妃與閔世子。但,就在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打算從暗處走出來的瞬間,她忽然瞪大了雙眼,愣在原地。
即便是化作灰,她也絕不會忘記那個前幾日與她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的混蛋。什麼叫作冤家路窄,這才是真正的冤家路窄。再蠢,她也立刻搞明白了。那日害死了她兩只百香雞的混蛋,竟然就是今天要來和蘇金蕊相親,並定親的閔世子。
仇人就是閔世子,閔世子更是自己的表兄。復雜的關系,讓蘇念柔腦殼都轉疼了。
有仇不報非君子。可當著她老爹的面,她該怎麼報這個仇?她可以不給她的王妃二姑母面子,卻不能不顧慮她老爹的面子。這該怎麼辦呢?
眼睜睜的看著蘇珍麗和閔靖承在蘇子謙的帶領下一同進了大堂,青兒忍不住戳了戳蘇念柔的手臂,提醒道︰「小姐,賢王妃和閔世子已經進大堂了,您再不過去,就不好貿然出現了好端端的,她家小姐又怎麼了?若是真這麼不想出來見人,又何必答應呢?
「別吵,你家小姐煩著呢蘇念柔白了青兒一眼,她現在煩的都想殺人了,哪還管得了那賢王妃和閔世子是不是已經進了大堂了?他們就是進了茅房她也管不著。
紅玉挑了挑眉,問道︰「煩什麼?」
「你們難道就沒認出來嗎?那個閔世子,就是那天在萬香樓殺死了我那兩只百香雞的大混蛋!」蘇念柔有些抓狂了,青兒認不出來,紅玉怎麼也認不出來?一向都是她最沒記性,什麼時候反變成她記性最好了?
聞言,青兒頓時瞪圓了雙眼,沒了主意。
紅玉不怕死的露出了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她早就知道蘇念柔那天得罪的人是誰了。她看蘇念柔以後還敢不敢滿腦子只記得‘吃’這個字。
「特女乃女乃的,真是冤家路窄,這王八蛋竟然就是我未來的妹夫蘇念柔咬牙切齒,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又是表兄,又是未來妹夫,叫她如何下狠手報仇?萬一仇沒報到,還被那混蛋反咬了一口,豈不冤死。蘇皇後明事理,可賢王妃就未必是個明白人了。
「小姐,您要不還是躲起來吧。萬一閔世子告狀說是您欺負了他,到時,大人也不好護著您青兒突然之間好像變聰明了許多,也不知是因為見過蘇皇後,看到了賢王妃與蘇皇後之間的差別。還是那賢王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強悍的連遲鈍的她都能感覺到。她總覺得心里隱隱的有些不安,像是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左右權衡一番,蘇念柔還是決定,這個仇必須報,「去給我弄些狗屎來
「狗屎?!」青兒一臉詫異的看著蘇念柔,完全搞不明白突然之間,她為什麼會想到要弄些狗屎。
「沒有狗屎有豬屎也行蘇念柔立馬退了一步,比起狗屎來說,豬屎好像更臭更黏。更適合拿來砸那個特愛干淨的仇人。
「小姐……這些都沒有青兒艱難的咽了口口水,感覺胃里好像有些不太舒服了。
「那有什麼屎?侍郎府怎麼窮成這樣了?連屎都沒有!!」蘇念柔登時火冒三丈,沒有狗屎和豬屎,讓她拿什麼來報仇?她還不至于惡心到,要拿自己的便便去砸人。
青兒和紅玉的嘴角,立時抽的都快瘋了。無緣無故的,為什麼侍郎府里要有狗屎和豬屎?又不是平民百姓家。即使是平民百姓,不養狗不養豬,也沒有狗屎和豬屎啊。況且,誰會把這臭烘烘的東西存在家里?
「算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蘇念柔理了理頭發,抬腿便往大堂走。
青兒和紅玉急忙跟上。
到了堂外,蘇念柔先停下腳步,讓青兒先進去通報一聲。
得到蘇子謙的允許後,才緩步走進大堂。她故意微垂著眼瞼,雙手用寬袖遮住,在身前微微相握。更邁著輕柔的小碎步,做足了身為嫡長女應有的姿態。
雙手平疊至眼前,深深往下一福,蘇念柔用一種極動听,極溫和的聲音說道︰「念柔見過賢王妃,閔世子
「這便是柔兒?」蘇珍麗上下打量著蘇念柔,倒沒有注意一旁的閔靖承慢慢瞪圓了雙眼。
蘇念柔微微頜首,慢慢直起身來。
「那日在丞相府都來不及看清楚,今日看真切了,倒是個妙人兒蘇珍麗微微揚了揚嘴角,像是稱贊,語氣里卻听不出一絲暖意。
「多謝賢王妃蘇念柔再次福了福,無聲的退到了蘇子謙的身後,身體站得筆直。
閔靖承的眼楮幾乎都要冒火了。顯然,他也萬萬沒有想到,那天當著整個萬香樓把他臭罵了一頓的潑婦,竟會是他未來的大姨子兼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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