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應了百里冉要隨他一起出城走走,蘇念柔便乖乖的呆在了府中,哪也沒敢去。怕百里冉尚門時,她不在府中顯得沒誠意。
但這時,出去辦事有段日子的綠翠和紫心卻回來了。
听完兩人帶回的消息,讓二人好好休息了一天後。第二日,蘇念柔迫不及待的出了府。
她交給綠翠和紫心的任務是,找到張春桃和劉二丫。倘若她二人的情況允許,最好能將她們悄悄的帶回來。
為了避人耳目,綠翠和紫心在較清靜的民居區域,租賃了一套小宅院。把張春桃和劉二丫暫時安置在小宅院里。等蘇念柔與她二人見過面後,再做別的打算旄。
怕消息泄露出去,這一次出門,蘇念柔僅帶了青兒和紅玉兩人。
又因擔心張春桃和劉二丫發生什麼意外,便只有綠翠一人回侍郎府稟報。紫心則陪在小宅院,以確保兩個人的人身安全。
在熱鬧的集市轉了一圈後,紅玉帶著蘇念柔和青兒不著痕跡的隱入了人煙稀少的小巷。三人匆匆行進了一段路,便與早已等候多時,趕著一輛破破爛爛的馬車的綠翠相會了峒。
三人迅速鑽入馬車,綠翠駕著馬車,不慌不忙的趕往小宅院。
一刻多鐘過後,馬車緩緩停在了小宅院的門外。
蘇念柔從馬車里跳下來,看著擋在眼前,那兩扇老舊的院門,莫名的有些想退縮,心里更有種恍若隔世的滄桑。明明對于張春桃和劉二丫完全沒有半點記憶,心中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戚戚然。一旦與她們相見並相認了,那些她一直都不太了解的前塵往事,便將毫無保留的被重新揭開。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承受。
紅玉輕輕拍了拍蘇念柔的肩膀,催促道︰「小姐,快進去吧為了找到張春桃和劉二丫,她家主子可沒少費心。
蘇念柔長長吐出一口氣,抬手推開了那兩扇木門。
見來人是蘇念柔,一直警惕的守在院中的紫心,即刻迎了上來,「小姐,您來了
蘇念柔抬手握了握紫心的肩膀,看著她明顯消瘦了一些的小臉,真誠又有些內疚的說道︰「紫心,這段日子,辛苦你和綠翠了其實,她根本沒報任何希望。以本家的實力,他們有心要做什麼事,絕對能做到不留半點蛛絲馬跡。可以想像,綠翠和紫心花費了多少心力。
紫心笑了笑,回道︰「小姐客氣了,這是紫心和綠翠應該做的
「她們……在里面蘇念柔看了看緊閉的廂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跳,禁不住有些微微加速。
「小姐請進去吧紫心點了點頭,把蘇念柔領到廂房門外。
抿抿唇,蘇念柔把心一橫,推門而入。登時,等到屋內的兩個婦人都驚了一怔。
三人六目相對,一時間,竟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看起來體型稍壯實一些的那個婦人,顫抖著雙唇,終于開口問出了聲,「小、小小姐,是、是您嗎?」
用力的點了點頭,蘇念柔咬牙強忍住眼淚,回道︰「我是蘇念柔
「小小姐,嬤嬤總算見到您了
聞言,那兩位婦人均激動的迎到了蘇念柔的面前,淚水抑制不住的奪眶而出。兩人圍著蘇念柔,上下左右不停的打量著她,激動的語無倫次。
「像,真像小姐,像極了小姐
「哪里,小小姐的模樣,明明比小姐還要好看
等兩人看夠了,蘇念柔才有機會搞清楚,誰是張春桃,誰是劉二丫。那個體型較壯實一些的便是張春桃,另一個自然是劉二丫。兩人年齡相仿,只是同年不同月罷了。
歲月的痕跡,毫不留情的刻在她們的臉上。不需細問,蘇念柔就能猜到,這十九年來,她們的日子過的有多艱難。但慶幸的是,她們的身子骨都還算壯實。此前,她一直憂心,怕張春桃和劉二丫早讓本家或楊氏的人害了。
盡管心中有千千萬萬個疑問,蘇念柔卻耐住了性子。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香噴噴的小菜。還叫綠翠去打了些女人喝的果酒。準備和張春桃、劉二丫,一邊吃一邊慢慢聊。
端起酒壺,斟滿三杯酒。蘇念柔一言不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見狀,劉二丫立馬心疼的勸說道︰「小小姐,慢點喝,容易醉她知道蘇念柔心里一定不好受,可這樣飲酒,必定會傷身。
「不礙事,我就急這一杯說完,蘇念柔再次給自己滿上,果真不再急著喝。然後,她拿起筷子,給張春桃和劉二丫各夾了一筷子菜,「兩位嬤嬤都嘗嘗,念柔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小小姐,這些年,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張春桃的眼淚,立刻又下來了。大戶人家的小姐,有哪個會做這些事?一個個都嬌嬌弱弱,手無半點縛雞之力。可她家的小小姐,不但什麼都會做,還做的這樣精通。這些年,又怎會是過著衣食無憂,享盡寵愛的生活。
蘇念柔豪爽的拍了拍胸脯,安慰道︰「沒事,老天有眼,只要不死,總能討回公道
劉二丫忍不住握緊蘇念柔的小手,說道︰「小小姐,有什麼要問的,您盡管問。但凡是嬤嬤知道的,絕不瞞著您這一天,她都已經等了十九年了,她真怕自己等不到這一天。
「那個楊氏,到底是什麼來頭?」蘇念柔一邊吃菜,一邊像是閑聊似的開始問問題。聊的太過認真,她怕自己會太激動。
張春桃一臉不屑的冷哼一聲,「哼!她能有什麼來頭,不過是個縣令的女兒
「她娘家還有什麼人?」蘇念柔倒也不覺得意外,要是楊氏真有什麼大來頭,她前幾次,未必能治得住她。
劉二丫想了想,回道︰「好像有個哥哥,是個沒出息的
蘇念柔點了點頭,稍稍的松了一點氣。還好,楊氏的娘家沒有一丁點後台,只是仗著本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能囂張到現在。如今,本家大概是不太想再管楊氏的破事了。否則,她此前的那些動作,必然會招來本家的警告。慢悠悠的吃下幾口菜,又抿了兩口酒,才再次開口詢問道︰「她生蘇俊文的時候,你們看到了嗎?是早產嗎?」
「不像劉二丫回答的稍稍有些猶豫。一旁的張春桃卻是一臉的肯定,「絕非早產,肯定是足月的之後轉向蘇念柔,「但是小小姐您的的確確是早產的說到這里,她很是心疼的長長嘆了一口氣,「若不是小姐滑了一跤,您至少還要過倆月才會出生
「說來也是菩薩保佑,當時小姐摔的那一跤,差點把您和她自己都摔沒了劉二丫附和著也嘆了一口氣,卻可惜,大難過後,蘇念柔的母親還是枉死了。
蘇念柔心里漸漸有些不太舒服了,「滑跤的事情,應該是人為的吧,就像楊氏受驚嚇早產,估計是她自己搞出來的
「以前,我們也沒想明白。是到後來了,才慢慢的想通劉二丫頓了頓,像是有些不忍回想那般,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酒。然後,才繼續往下說,「有一回,大夫給小姐診脈的時候,多嘴說了一句楊氏的月份與小姐差不多。之後,小姐就經常遇到磕磕踫踫。最危險的,便是那次滑跤
「卻可惜老天無眼,最後,小姐還是遭人陷害致死張春桃的眼淚又涌了出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卻完全沒有在蘇念柔母親的身上發生。
端起酒杯,狠狠的一口悶下,蘇念柔氣憤的大罵出聲,「我娘就是個窩囊物!」
「小小姐,您怎麼能這樣說小姐?」劉二丫即心疼,又失望,語氣控制不住的有些硬。
用力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蘇念柔理直氣壯的回道︰「明明是被人陷害的,她不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還一頭把自己給撞死了,這樣能證明什麼?她有沒有想過,我當時才多大?她把我丟下了,我以後的日子能好過嗎?要不是命大,我早就死了!今天更不會跟你們相見了!」後,更激動的連干了兩杯酒下去。
張春桃和劉二丫均無言以對,沉默片刻,都端起酒杯,一口悶了。
「小姐她確實是太軟弱,太善良了,否則,也不會枉死劉二丫歉疚的撫了撫蘇念柔的後背,不得不承認,蘇念柔的母親的確很窩囊。
張春桃擦了擦眼角的淚,不無遺憾的說道︰「說到底,還是蘇家勢力太大,不然的話,蔣家早就替小姐討回公道了
「蘇家確實太厲害了不知是酒精上了頭,還是蘇念柔心底一直存有真正的蘇念柔的恨意,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倘若她有功夫,只怕早就捏爆了。
「當年本來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先是小姐的兩個哥哥犯錯被貶。接著,小姐的父親也因為一些事情受罰。沒過多久,整個蔣家就銷聲匿跡了劉二丫無奈的搖了搖頭,十九年前蔣家就已經斗不過蘇家了,現在,更不可能了。況且,幾乎沒人知道蔣家的人去了何方。
「楊氏走了一步險棋,不過,她還真走對了蘇念柔冷冷一笑,喃喃的自言自語。從前的楊氏,還是挺聰明的。這麼危險的招數,都能被她想出來。但凡有一絲偏差,她都將墜入阿鼻地獄,永不能超生。
重逢的喜悅冷靜下來後,張春桃不得不殘忍的提醒蘇念柔,「小小姐,您打算怎麼辦?您無權無勢,又無人撐腰,根本不可能斗得過蘇家
「誰說我要跟蘇家斗了,我只要把真凶繩之以法就夠了蘇念柔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她這個人最有分寸了。冤有頭,債有主。她絕不會把不相干的人物牽扯進來。就像上回蘇金蝶聯手馬成棟來害她,她完全可以以十倍奉還蘇金蝶,可她卻很好心的放過了她。因為她知道,主謀一定不是蘇金蝶,而是馬成棟那個畜牲。
「但是小小姐,您有沒有想過?您把十九年前的事情翻出來後,就等于是要告訴全天下的人,當年,小姐確實是受了冤枉。蘇家若是還了小姐清白,那便等于告訴世人,他們欠了蔣家,更是他們把蔣家給毀了。這樣一來,蘇家怎能容得下您?」
劉二丫語重心長,如果真有機會報仇,她們也希望能為蔣家報仇雪恨。但眼下,僅憑蘇念柔一己之力,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斗得過勢力已相當龐大的蘇家。
「容不下最好,我還不想當蘇家人呢蘇念柔很是不屑,她巴不得從蘇家月兌離出來,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小小姐,若只是把您趕出蘇家倒沒什麼,嬤嬤是擔心,他們可能會對您下手後一句話,劉二丫下意識的壓低了嗓音。她絕不是駭人听聞,她相信,蘇家一定會做得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蘇念柔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劉二丫的手,一臉認真的保證道︰「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實在沒有心情再繼續談論過往的事情,蘇念柔便不再多問什麼。連忙給張春桃和劉二丫不停夾菜,光顧著听她說話,兩人都沒吃過什麼東西,酒倒是喝了不少了。
知道蘇念柔不想再談,張春桃與劉二丫也沒有勉強。配合著三人一起吃菜喝酒。
「張嬤嬤,劉嬤嬤,你們有多少家人?」吃得差不多了,蘇念柔才再次發問。既然找到了張春桃和劉二丫,再讓她們回去,只怕是不太安全了。再者,以後也許經常要與她們來往。這樣尋來找去的,自然是不太方便。
張春桃的臉上閃過一抹哀痛,訥訥的回道︰「不多,就幾口人
蘇念柔連想都沒想,直接建議道︰「這樣吧,你們暫且先住下,待我回去安排一下,看能不能把你們的家人也全接來眼下,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排張春桃和劉二丫的家人。但是,她相信自己總能想到辦法。關鍵是,她必須保證她們的人身安全。不能因為她的突然出現,生生害了她們的後半輩子。
「小小姐,這樣的話,動作會不會太大了些?」劉二丫實在有些不太放心,她也希望能經常與蘇念柔有來往。只是,這樣大動作,蘇家那邊必然會發現。
「動作大又如何?許他們害了我外祖父一家,就不許我招攬些親信嗎?」蘇念柔撇了撇嘴,心里不爽到了極點。她以前本是有些恨她老爹的,恨他那麼懦弱無能。可仔細想想,生在那樣極端扭曲的家族里,她老爹又能有什麼出息呢?只怕他手都還沒抬起來,本家就已經先跳出來砍斷他的手了。她知道也相信,她老爹絕不是那種心狠毒辣的人。小小姐,萬事一定要小心謹慎張春桃一把緊握住蘇念柔的小手,她是她們所有的希望了。倘若她也出了什麼事,那她和劉二丫就真的沒有任何指望了。是因為心里還有蘇念柔這個希望,她二人才能苟延殘喘到現在。
蘇念柔用力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我自有分寸她當然會小心謹慎,要是把命給弄丟了,那她以後還怎麼吃百香雞?
三個人一起吃完菜喝完酒,蘇念柔實在不能再久留了。依依不舍的告了別,又反復交待了綠翠和紫心要照顧保護好張春桃與劉二丫後,蘇念柔領著紅玉、青兒直奔侍郎府。
一轉眼,就是大半天的時間。三人趕回侍郎府的時候,天都已經快黑了。
回到府中,明顯喝多了的蘇念柔先是昏天黑地的睡了整整一天。
醒來後,便陷入了沉思。
因著張春桃和劉二丫的過往,她是絕不能把她倆接回侍郎府的。可不接回侍郎府,那能把她們安排在何處呢?人少的時候,綠翠和紫心還能保護得過來。要是把她們的家人也都接來了,那她們肯定會有心而無力。
再者,藏于民居,任何人都能直接闖入。要是能有個府邸收留,多少還是有一層保障。
問題是,她上哪去找這個願意收留她們兩家人的府邸呢?
蘇念柔想了很久,想的頭都疼了。最終,她想到的只能是百里昊禎的平王府。
首先,她信得過百里昊禎。其次,平王府相當偏僻,幾乎無人問津。再者,平王府再不濟,也是王府。任誰要闖入,面子上也還是要先詢問一聲。
只是,百里昊禎喜歡她,她卻不能回應他。又如何開得了這個口求他幫這樣大的一個忙?
到最後,實在無計可施的蘇念柔,只能硬著頭皮給百里昊禎寫了一封信。讓紅玉秘密送到平王府,交到百里昊禎的手上。
大不了,她嫁給百里昊禎就是了。郗羿宸不要她,那她嫁誰不是嫁呢?至少,她不討厭百里昊禎。況且,他長的這麼好看,怎麼算都是她佔大便宜。
不曾想,蘇念柔還沒有糾結完到底要不要拿自己當條件的時候,百里昊禎的回信迅速就到了。毫不猶豫,果斷干脆,他非常情願幫她這個忙。
蘇念柔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急忙讓綠翠和紫心先把張春桃、胡二丫送到平王府。然後,再去把她們的家人安全的轉移過來。
等到這件事情全部辦妥後,她立馬讓紅玉送了一筆錢銀過去。平王府里一下多了那麼多人,花銷必定少不了。雖然他們可以在平王府做活,只是,平王府要真請得起那麼多的僕人,就不至于破爛成那副模樣了。
百里昊禎倒也沒拒絕,顯然,他確實需要這筆錢銀。
但,最讓蘇念柔不解的,是她老爹此後莫名其妙的給了她不少金銀珠寶。口頭上雖然說的是,興許她快嫁人了,要給她多備些嫁妝。然而事實上,她敢肯定,一定不是這樣。
只是,她老爹不說,必然有他不說的道理。她便沒有多問,欣然接受了下來。
她現在,確實需要這些東西。與其張嘴去管她老爹要,真不如他自己主動給她。這樣一來,還不用編故事去敷衍他。
至于,他到底為什麼會突然有此一舉。相信用不了多久,她會搞清楚。希望,不會是什麼讓她哭笑不得的理由。更希望,不會是她心里猜想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