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們只能走到這了。愛睍蓴璩」小傻盤臥在龍衿肩上,搖頭晃腦看向四周,由巨石組建而成的牆面和石柱上刻畫著許多栩栩如生的圖案。
龍衿站在石屋內唯一的一扇門前,視線落在刻在其上的畫面,磅礡大氣的戰車,氣勢恢弘的戰爭,廝殺,肆虐咆哮,刀劍凜凜。
第二次見到這熟悉的畫面,心境卻是不同,沒有同伴,獨自一人,安靜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聲,似乎這樣更能容易的融入其中,自然看到之前從不曾注意到的東西,例如畫面中獨坐在戰車上揮劍的人,又例如在他周圍倒下的戰旗,生與死的較量,是為名譽而戰還是為了生存?亦或是只為了侵略……
龍衿手附在石門上,奧凸不平的門面,有尖銳刺進她手心,劃破她的皮膚,有微弱的刺痛傳來,龍衿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了,上次來時,可沒有這樣。
被劃破的手心溢出一滴嬌艷欲紅的血珠,滾落在石門上,正滴在那個獨坐在戰車上揮劍人的雙眼上,詭異的紅,陰冷攝人。
似是觸動了機關,面前的石門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徑自自里面被推開,冷凝的陰煞之氣從里向外肆意而出,停在龍衿周圍打轉。
龍衿抬眼四望,還是曾見到的熟悉景象,兩邊牆上的燭台,空蕩的內室,曾被破壞殆盡的陣中陣,已經不再顯出迷人心智的幻境。
此時細心觀察,才發現那曾迷惑多人的幻境,並非虛幻不存在,起碼有些許的金銀器具一如在幻境中所見,現如今真實擺在面前。
最後落入龍衿眼簾的是曾讓她頭昏目眩的字符,在滿是壁畫的室內,突兀而又清晰。
「無正亦無邪,萬般術術由心生!」
「為之道,事可謂之,不知其所謂。天之道,造術為首,是為其之現。地之到,盡術為尾,是為其之終。人之道,施術其中,是為其之變……」
「人,萬物生靈之首,奪天地造化,生于五行三界之中,其具衍化萬物之能……」
「大道其上,生靈共存……」
一行行字,不再陌生,跳躍進龍衿瞳孔時,在她腦海中炸開,這般詭譎。
「主人,這些東西好熟悉……好像在哪曾見過似得。」小傻稚女敕的聲音,驟然響起,驚了龍衿心神。
「你見過?」龍衿詫異詢問。
「不知道,就是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見過,又想不起來。」小傻迷迷糊糊。
上次龍衿來時,小傻並未被帶著一起下來,此時听它說的熟悉,又不明所以。
龍衿這次再入墓穴,是為了尋找小鬼嬰的線索,可偏偏眼前這赫然的經文,不是上一次所見那般,具是看不懂的文字,反而每一個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異樣的氣息。
若龍衿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盡管周圍肆虐的陰煞之氣,在這面石壁周圍,卻是不存在,幾乎都是在避其鋒芒的躲開。
焦急的心境,因小鬼嬰的事而擔憂的心情,忽然間像石沉大海似得,沉靜下來,盤膝座落在地,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面前的牆壁。
上次見時,她就想到表姑婆手中那本古書,其內容枯澀難懂,只需讀懂其一二,就能變化奇門遁法之能事。而眼前的,比之更甚,冥冥中龍衿升起她一直就在尋找的,就是它!
細數牆壁上的字,不算多,一千零八十個,每個字,卻是萬般變化。
一眼望盡,龍衿凝神閉目作息,萬般術術由心生衍,又由心而變。一眨眼,瞬息萬變。
時間在她身上沒有尋到任何跡象,圍繞在她周圍的陰煞之氣,暴動不安,最後逃竄離開。
小傻在龍衿入定時,爬下她的肩膀,在她跟前盤縮成團,和龍衿一樣凝神作息。
龍衿這一入定,竟一坐就是三天。
孰不知,在她頭頂之上的豐隆鎮,已經雲城再次因她這短暫的消失,急成一團。
常盛在龍衿離開雲瀾的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他沒多問。他認為,龍衿既然已經入住雲瀾,就是離開,也不會太久。
慕君宸的闖入,讓他驚詫,這個人身上的凌然深冷的氣息,讓人無法忽視,直覺他不是好相與的人。
但最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到來竟是為了龍衿。
當然,他最後是什麼都沒發現的離開,黑的不能再黑的臉龐,任誰看了也不敢上前觸他霉頭,就這樣,他住入雲瀾,守株待兔!
第一天,第二天,慕君宸還能沉得住氣,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他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第三天,龍衿還是沒有回來,慕君宸沉不住了,再次將手下的人全揪出來,扔去外面幫他尋人。
在雲瀾好吃好喝的供他們兩天,他已經‘仁至義盡’。再不去給他做點什麼,就真對不起他!
雲城以及豐隆鎮,都被慕君宸的人走訪了一遍,猶不自覺。
就連雲城各個高層都隱有所覺,卻又不知究竟發生什麼。顧及和知道他身份的人,避開他,就怕惹個不快,被他隨便安個名頭抓起來。
事實證明,盛怒中的慕君宸,很不好惹!
尤其還是因為龍衿的事而盛怒的慕君宸,人鬼避之!
龍衿不知外面情況,端然入定,最後是被餓的收回心神。
饑腸轆轆的感覺讓龍衿心下苦笑,眼底余光見到小傻安靜臥在身旁,察覺到龍衿醒來後,委屈道,「主人,小傻好餓。」
「我們現在就出去吃飯!」龍衿將小傻抓起纏在手腕上。
三天不進一滴水,一粒米,別說小傻餓,她不還是一樣被餓的直接從入定趕出來。
自然,也……收獲豐富!
小傻餓的頭昏眼花,後知後覺發現龍衿身上的氣息變化,頓時驚喜道,「主人,你的靈力回來了?」
「嗯。」龍衿應道,她也沒想到,入定會讓她莫名消失的靈力再次回來,還比以往都更充沛。
她想,這或許與她在入定期間由心衍化的那些術法有關。
龍衿揮手,一股被靈力包著的陰煞之氣躍然于手心之上,不安的跳動。看到這種情況,龍衿欣然一笑。
靈力的消失,身體中毒,被閔元華所傷,都在小鬼嬰消失後,步入另一個起點。
左手心上的手眼,在小鬼嬰消失後,除了能現出陰司令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仿若以前的那些能力,都不曾出現似得。
至于龍衿手中的那股陰煞之氣,不再是曾經的察覺,而是看的清晰。
沒錯!
看!
入定三天,龍衿最大的收獲便是獲得天眼之能!
避于後天之勢,呈先天之能,洞察一切,觀過去知現在,曉未來!
就連現在與她有一牆之隔的最里面的那間偌大墓室,龍衿也在入定中獲得一切她想知的答案。
原來,小傻就是從這里偶然跑出去,在豐隆鎮作威作福許久,只為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那三個巨大,盤桓于三面牆上的巨獸,便是小傻的先祖。
龍衿側目看了眼小傻幼小的身體,黯然失笑,現在的小傻,和它的先祖可是一點都不像,最起碼在形體上就是最不同。
唯一讓她失落的是沒有找到小鬼嬰,安然躺在棺槨內的女尸,只對她說小鬼嬰的存在本就是個意外,一切只能順應天勢!
龍衿心底冷然一笑,她龍衿的東西,就是天意也不能奪走!
小鬼嬰乳糯的稚女敕聲音,一定不會就這樣消失。
三天的收獲太過巨大,一時之間龍衿還不能消化完全,最為首要的就是先飽餐一頓。
龍衿沒有尋著豐隆鎮的路離開,而是和上次一樣,被那條花斑蟒帶路走出山林。她對花斑蟒道謝,不論它有沒有听懂,後轉身離開。
這是從前的龍衿不會做的事,此刻卻做了。
可見這三天,對她的影響有多強烈。
一如……天之道,衍生萬物,其本源相等,為人之道,既乃萬靈之首,自當親近愛護。
是以,心之所向,人之所向!
龍衿離開時,並未見到,那條花斑蟒望著龍衿離去的背影,直起身子,垂下碩大蛇頭,其形宛若一個人在向龍衿鞠首,直到龍衿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沉入山林,日復一日的繼續自己的生存。
萬物輪回生轉,前世做盡孽事的花斑蟒,在這一世輪為畜生道,受的龍衿一句謝,不知會不會就此消減它自身罪孽,擺月兌下一世繼續淪為畜生的宿命。
小傻說龍衿的靈力回來,其實對也不對,龍衿這看似是靈力的能力,說到底其實就是本源之能。
這樣的龍衿,若被三婆和秦濮陽見到,就會驚訝,她已經突破化氣之期,直入化神初期。
淳樸,是天地最先衍生,進而分支質樸。
經過一番洗禮的龍衿,比從前更為沉靜,舉手投足,不奪人目眩,但也不會被人忽視。
有一種氣質,不是高雅耀人,不是炫目奪彩,而是樸實,如綿綿翠玉,只有身具慧眼之人,將至細心雕琢,方能見她瑩潤的華光,不張揚,不刻意營造,憑自身所勢,自信且奪目攝人。
龍衿從化氣到化神,這番洗禮又怎是一兩句就能解說的清,那雙燦燦奪目的漆黑眼瞳,閃著睿智的攝人光芒,看似洞察一切,下一秒就已消失不見,平凡的和芸芸眾生一樣。
斂去所有靈力和內力,山路上仍留下不甚明顯的一深一淺的腳印,身體的弊端,終究還是讓龍衿感到無力。
她想,是時候聯系高鴻南了,那個約定,到了該應下的時候!
……
龍衿沒急著回雲瀾,就近在山下的小飯館里先飽餐一頓,順便和常盛打聲招呼。
听到龍衿的聲音,常盛長吁一氣,又听她說之前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告之,常盛也不以為意。
只是在話里話外,隱晦的詢問龍衿,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龍衿茫然,她才回來,也根本沒有接觸過什麼人,別說可能得罪了誰,就是想得罪誰,她也沒那個時間。
得到龍衿的否認,常盛沒再說什麼,心想她不回來更好,那個男人,可真的不好應付。
龍衿掛上常盛的電話,在等常盛派人來接她的同時,她又給高鴻南撥去個電話。
高鴻南被一堆事情煩的焦頭爛額,又加上慕君宸假公濟私的事,還要被極力瞞下,這幾天火氣特別大,所有接觸他的下屬,人人自危。
听到電話鈴聲響起,他的火氣也沒克制,接通電話的第一時間,就‘炮轟’對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說,不然……哼!」
龍衿被吼的耳朵一震,將話筒離的遠些,嘴角溢出一抹淡淡苦笑,對電話那邊的人,戲謔笑道,「高少將,好久不見,你的火氣變大了!呵呵……」
「你是……」高鴻南被這聲戲謔的笑聲一驚,不確定自己剛才是幻覺,還是真實,他試探的問。「龍衿?」
「是我!好久不見!」龍衿坦白承認。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讓龍衿一度以為電話斷了,她抬眼看向固定電話上的顯示接通狀態,疑惑時,就立即又听到一聲咆哮,「你這個死丫頭!你死了那麼多年,終于肯活過來了!」
幸虧龍衿將話筒拿離,不然她的耳朵可就真的遭殃了。
「老實交代!你這幾年消失去哪了!還有,你那時受傷的事,現在怎麼樣了?……」高鴻南沒給龍衿說話的機會,一下子說了許多,不外乎是擔心她的情況。
龍衿听得心里漸柔,這種被人擔心的滋味,暖如心懷。
「高少將,我找你是來兌現當初的承諾!」趁著高鴻南喘息的檔口,龍衿趕緊說出自己的目的。
「你?你準備好了?」雖然過去了五年,也不知道她的情況,高鴻南一時不敢確定。
「嗯!」
高鴻南想想,最近有一批新兵要接受特殊訓練,不如就讓她一起。私下里,高鴻南性格豪爽,不拘小節,一旦扯上工作上的事,就不一樣,為人不僅嚴肅,要求還很嚴格。
唯有龍衿,這個他在最初就已經認定的苗子,經過未知的五年內,不知道她又成長到什麼程度,他真的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