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月色昏沉,枝椏盤根錯節,不時有驚飛的鴉雀撲愣著翅膀從頭頂竄飛,驚起安憩的走獸發出一聲間一聲沉沉的不滿嗚吼,使得黑漆的山林無端因此而詭駭幾分。舒夾答列
穿行間又听「哧拉」一聲輕響,便覺衣裳意外被樹刺勾住,仿佛被人用力拉扯了一下,驟然驚得華思弦心中一跳,尚未來得及發出驚呼,近旁的陸雲已快手抓住荊刺,不顧皮膚因此而劃破,極小心地將衣布從中扯開。
身子再度一輕,伴有低沉的一句「抱緊我」從頭頂傳來,一雙有力的大手不經反對便再度將她攬腰抱起。
華思弦喉中微哽,卻依言小心地攀上對方脖子,沒再堅持要自己行走。
她知道,再多的拒絕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何況此時此刻的自己,逞強只會拖大家後腿嫦。
從日間山腳那場驚心動魄的激戰到現在,她已經分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也分不清她們是從如何棄了馬車一路退逃到這山顛之上的。
隨同的一眾護衛目前除了葉青、陸雲只略受輕傷外,便只剩了一名全身多處掛彩如同血人的年輕男子;刺鼻的血腥氣味一直漫延在周圍,濃烈得即便滿山的香樟氣味也難掩蓋,除非幾人分散行動,才可以將氣味分散以引開身後隊伍越來越壯觀的無情殺手。
可第一個不同意的,便是慕容祚棲。
陸雲自不必說,便是慕容祚同意,他也是要一直跟在華思弦在身邊的。至于葉青,只要不是慕容祚吩咐他行事,他便堅決守護在慕容祚的身側不離寸步。
更何況葉青比誰都明白主子的心意,若此刻主子肯分散行動,那當初便不會執意護她生死。而選擇放棄她、順從皇帝心意,遠比與她分散行動要方便快捷得多。
再怎麼,那些刺殺華思弦的死士,還是顧忌著王爺的性命——只要王爺不觸犯皇帝底線、執意護衛華思弦生死便可。
而那名誓死護衛王爺的年輕侍衛便更不可能此時單獨行動了,便是他有意以身引開敵人注意,華思弦也極力反對!因為她決不能再看著有人為了自己而無辜送死。
結果,自然是五人同行,一路邊躲邊逃地來到這氣氛越顯詭異的陰森山頂。
照熟閱風暖山川軍事地圖的慕容祚所說,幾人上山明似慌不擇路、無路可去,實則卻是以退為進的上策之選。
而凰山看似崇山峻嶺、走獸遍布,乃世人望而卻步之險要所在;卻山中有山,林中有林,屏障重重,是極有利的躲藏之處。
只要攀至頂端,來到斷岸峭壁,便能佼幸獲得一絲生機。
之所以他要說佼幸,是指必須有相應武功傍身的高手才可。
而她,顯然又是拖後腿的那一人。
「小心!」
「噗!」
眼見光線較先前明朗幾分,華思弦心中微舒,正欲開口讓慕容祚放自己下來,卻陡覺他抱著自己的手臂驟然一緊,跟著便覺頭中一眩,身體已被人迅速帶飛數丈,而身後卻猛然火起,映起一片璀燃紅光。舒夾答列
山土忽然感到一陣劇烈震顫,隨著慕容祚過度凝重的視線望去,華思弦立時四肢冰冷,面無血色。
足有丈許高度、三個大型壯漢腰圍寬的巨大猛獸若一座鐵塔直直矗立在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氣定神閑、居高臨下地掃視她們。
龍頭鹿角、虎背熊腰、眼若銅鈴,赤蹄似馬,身若流火。
大張的嘴巴似岩漿噴發口,隨著它一張一吐間,一團團赤紅惹眼的巨大火球便毫無感情地噴薄而出,驚起附近的飛鳥或慘叫著震翅飛逃,或痛苦地在火海中微弱哀鳴。
「 啪」的火花聲中,似遠山鮮花綻放,歌風送暖;似蒼海滔浪翻卷,低吟淺唱。
火光輾轉間,眼前若千張畫卷層層鋪輾,倒映著一幅幅曾經存在,又似不識的奇怪畫面。
人生在世,痛苦皆虛幻,喜樂總無常。浮度一生,似醒似幻,烈焰火海不過走馬觀燈,繁花美景亦成過眼煙雲,苦也好,甜也罷,紅塵一夢,終不過虛度一場人生……
「山有奇獸,凡不顯身;主噴火,擅迷幻,動則有兆,禍福不測!謂——麒麟。葉青、陸雲,不能跟它正面交?鋒,更不要對視它的眼楮!」遙遠的地方有聲音悠悠來傳,低沉攝人,冰冷無度。
感覺一股奇異真氣自掌心注入,全身似被冰水澆灌,神思游離的華思弦剎那間因此驚醒。
尚來不及驚恐,一陣奇熱便再度籠罩遍身,眼花瞭亂間,她唯有緊緊地抱著慕容祚的脖頸、努力咬住唇,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可當看到慕容祚衣袍一角還是無可避免地燃上火苗之時,她還是無比驚慌地尖叫起來,手忙腳亂地想去撲滅,卻被慕容祚強行帶飛到一處安全地段,才帶著她雙雙滾跌在地。
「王爺,小心!」天旋地轉間,華思弦還來不及看清眼前的事物,便又被一個急速帶轉,重重地撞向另一邊。
再定神,她的眼前一片血紅。
那名飛身撲來推開她與慕容祚的年輕侍衛,已如同一灘血泥,賤踏在麒麟獸的蹄下再未能動彈。
而麒麟似乎對它的失敗極為震怒!
但見它一雙前蹄半弓著狠狠踩踏在血淋淋的尸體上,身上的毛粼悉數張立,一雙銅鈴般的眼楮死死瞪著慕容祚方向,猛然張口發出一聲巨吼,若虎嘯龍吟,一時間震得山搖地動,耳孔欲裂!
「王爺,我們拖住這怪物,你帶主子快離開這里!」陸雲提劍飛身刺向麒麟,一邊催促慕容祚。
葉青亦自另一側夾擊,雖無多話,卻與陸雲配合無間,雖一時無法近身傷到麒麟,卻還是成功吸引了麒麟注意,終于舍下慕容祚而先解決陸雲與葉青去了。
早已嚇呆的華思弦任由慕容祚帶著往一方奔去,卻行至不遠被便四周竄出來的數十名刺客包圍,顯然這些人竟是極有眼力地未敢招惹那頭制造森林火災的巨獸,而是繞道自另一處登至山頂。
月色依舊朦朧,火光卻照亮了山頂,清楚地讓華思弦看到四周劍光交錯,呼嘯著一支接一支地從眼前疾刺而過。
有人從身前倒下,便有人再度迎刃而上,哪怕明知面對的是死亡,也是眼楮眨亦不眨地一往直前。
一個,兩個,七個……
慕容祚的劍法快而準,盡管來的刺客個個都是劍中高手,盡管他懷中還有一個柔弱女子,卻依然被他一劍刺倒一個,再無爬起的機會。
可刺客卻是殺之不盡,陸雲與葉青因被麒麟纏住月兌不開身,先後的刺客已相繼追到山頂,包圍圈從原先的一層已經變成里外三層,只要慕容祚不肯放棄,他們便沒有停歇的機會!
而另一邊,被火焰噴得灰頭土臉的陸雲終于急中生智,想到將麒麟引到主子身邊的冒險方法,開始與葉青配合無間地引著巨型奇獸咆哮著追趕向前。
「王爺,到了如今,您還不肯放手嗎?」當第三十七個刺客躺在慕容祚的腳下,一名身手與慕容祚相當的蒙面男子終于壓低了聲音,再度詢問。
作為皇帝特意培養的金牌死士,他自認冷血無情無人可及,也從不害怕死亡!
可眼前的男子卻明顯比他更冷血無情,身手更詭辣!明明身上有傷,明明單手御敵,卻依然可以與自己打成平手!且殺人的手法冷硬干脆、千篇一律,明知他們這些人因皇命而顧忌著不敢殺他,卻依舊毫不留情地一劍一命,絕不手軟。
這樣的狠戾,饒是他殺人如麻,也忍不住心生悸怵!
看來,皇帝的顧忌不無道理!這樣一個狠絕的男人,倘若存有異心,血脈之情又豈能困得住他?
常人看不出,可慕容祚卻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動作已越來越慢。
眼前的男人顯然察覺了這一點,故而才找到機會奉勸自己!
若他沒有猜錯,這人便是父皇直接的授命者。
倘若他下了殺機,那自己的堅持,必會讓周圍的刺客痛下殺手!
屆時……
冷哼一聲,他毫不顧惜手臂被人一劍割出血口,再度一劍插進一名黑衣人的胸口,不屑道︰「若你有本事廢我一臂,我便放手!」
身前之人眼神一變,望著火光下笑得如同修羅的冷絕男子,心中莫名一怵。
與此同時,他的左胸一陣疼痛,若非迅速反應過來後仰閃避,那劍只再深一?分,他今夜,便也將喪命于此。
「好!既然王爺執著,那便休怪吾等出手不仁了!」黑衣男人好字一出,手上劍招便陡然凌厲幾分。眼神一掃四周,他不顧正在流血的傷口,冷聲吩咐道︰「都听清楚了嗎?」
「是!」這一吩咐,如同給人吃了定心丸,讓眾刺客立時斗志喚發,氣焰昂揚。
那強大的喜悅,連華思弦都清楚地感覺到了。
才知道,原來在死亡面前,盡管他們已經練成麻木不仁,可是能活著,卻是他們生存的最大目的。
之前王爺不松口,主上不下令,他們便只有送死的份。
而現在終于不同了,他們若是死,那便死在技不如人!
而活著,卻是世間對他們的最大誘惑!
慕容祚,那你呢?
眼楮忽然有些模糊。
仰頭看著近在眼前的英俊臉孔,她慶幸自己,有了還有比活下去更讓她牽掛的事。
那便是,「慕容祚,你要好好活下去!」
低柔的聲音,沒了先前的驚慌與害怕,竟有種說不出的安撫人心。可惜一心全力戰斗的男人並未察覺她的異樣,卻依然揚起驕傲的唇角,應她「放心」二字。
他要她放心,一,是放心他會沒事;二,放心他會護她周全!
愛到深處情自濃,心有靈犀一點通!
華思弦亦微微笑了。
她竟是在這種情況下,才懂得什麼叫心有靈犀。
但願,他不懂……
不著痕跡地松開一只手,她忽視一支支驚險掠過的劍身,美眸微凝,手起指落。
緊攬的胳膊有片刻的僵硬,卻僅是這片刻時間已經足夠。
華思弦在這電光石火已利用全力重重掙月兌慕容祚的懷抱,而後就地一滾,迎著數支直刺而來的長劍以身試劍!
「思弦!」身後有不敢置信的嘶吼!伴有血肉爆破的聲響刺激著她強忍的淚,不受控制地大量流下。
再怎麼不舍,她還是害他受傷了……
不是她不信他。
只是她更相信,只有她死了,他才能平安活下去!
「主子——」慕容祚手臂有一剎那的驟麻,反應過來時,他的臉色剎如死灰,怎麼也不敢相信,一直安安份份呆在自己懷中的女人,竟會用這樣的放式離他而去。
回神的瞬間,他竟是下意識地直直伸臂去拉,嚇得遠處的葉青一個失神,後背挨了一記火球噴射!
陸雲情況更糟,耳听慕容祚那一聲嘶喚,整個人瞬間轉頭回望,被全速攻到近前的巨獸一腳踢飛,重重地撞到一棵參天大樹上又重重摔落下來。
可他仿佛察覺不到疼痛,腦中只定格著主子突然獨身滾到地上的情景,那一支支泛著寒光的劍,正不偏不倚地往她身體刺去。
「主……子,噗——」當身體重重墜地的剎那,他終于腦子一清,喉中同時一陣腥甜急沖,生生一口鮮血噴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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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太久沒碼字,手生了不少,相信大家看得更是七零八落,怕是早就忘了前面的情節了,實在是鏡子的過錯。
嗚嗚,我懂的,親們要打要罵,鏡子不說話,認了。但鏡子看不見,听不見,看不見,听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