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0若幽谷深山般清曠安寧,不聞半絲暄囂雜音。
泛著花露馨香的清新空氣夾著一陣微涼清風倏然大量涌近,不經意間拂上那張些微燙熱的面頰,瞬間令床上閉眸靜躺的女子有些舒服地顫了顫眉睫,似是就要醒來。
一旁伺候的俏麗女子見狀不覺驚喜了眼,激動地剛要出聲,卻被一管華麗紫袖下伸出的修長大手微抬示停。
一成不變的靜莫名地便生了變化,雖安靜一如既往,空氣中卻平添一抹令人心神為之拘促不安的異樣氣氛。
「思弦,這麼久了,你還是不願醒來嗎?」微涼的大手輕輕撫上溫熱臉龐,熟悉的紫檀氣息不期然間盈滿鼻翕,伴有那人略顯無奈的嘆息,無端令周身的空氣都生出讓人窒息的沉重感來棼。
這樣的情形似乎重復了許多遍,四周總是周而復始的靜,爾後她的周身便被這帶著室外輕寒的熟悉氣息所包裹,似誰在一遍遍喃喚著她的名字、輕輕說著些什麼,卻總是飄忽得如那無處不在的風,輕得無處捉模。
好多次,她都試圖循著這氣息,尋到那聲音的源頭跟過去一探究竟。卻不知為何,意識里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不住地抗拒著什麼,總是在她將清未清之際,亂雲似地攪亂她所有感知,再度讓她置身于一片飄渺空曠的不知名處,渾沌不識身外事。
唯有那嘆息聲起時,柔軟的心尖還是會不自覺地輕輕縮起,卻僅是一觸即逝,很快被腦海深處抵制的意識強行彈開,重新陷入新的渾沌怠。
可這一次,那人卻沒有輕易放她逃避。
撲面而來的暖熱呼吸不知何時近距離地撲灑滿她的臉孔,似有雙看透一切的深遂眸子緊緊鎖著她眉睫不安的眼斂,低低的,卻含著不容抗拒的深情聲音,再一次毫不松懈地飄灌于耳︰「思弦,你竟怨我如此至深,寧願自行封鎖意識禁錮著自己也不願醒來,當真狠心。你便是恨我,也不該拿自己生命懲罰我……兩個月了,太醫說你靈識自封,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自行清醒。」
聲音至此中斷,爾後一聲輕笑隨之發出。
那種無奈又失意的輕嘲,無端叩擊得床上女子心弦一緊,再度輕顫。
可當那聲音再響起時,深情卻陡然換成一層冰冷。0毫無感情地,宣布著他溫柔背後的霸道與無情︰「你不願醒來,是因為他不在你身邊吧?自那日我才知,原來你心底深處摯愛的男人始終是他——慕容燁……他為你做到生死相隨,不離不棄;你便為他受傷而心神驚碎,甘願從此沉睡不起。原本,我該將你留在他的身邊,或許那樣,你此刻便早已醒來陪他左右。」
微涼的手指漸漸染上她的溫度,本不該這樣冷酷無情,可接下來的話卻像是晴天霹靂,硬生生砸得昏睡中的人兒一個措手不及。
他說,「可惜,思弦,我與他一樣深愛你。所以,我用盡手段,只為將他從此遠離你。」
他說,「從此高牆灰瓦,他將終生禁錮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再也出不了半步。」
他說,「你不醒來也好!再過兩個時辰他便該啟程上路了。寒冬將逝,新年在即,思弦,你我與他之間,也該有一個新的開始了。」
仿佛一陣巨蕩狂風平地刮起,刮得床上一直意識模糊的人兒腦海里忽然聚集起無數濤天幻影,一片片急速掀卷,一場場飛逝掠過……最後定格在那個煙霧鼓蕩的懸崖頂端,有一襲白衣勝雪的俊逸男子不顧生死地緊抱著她自高高的崖頂之上飄然墜下,鮮紅悚目的血水驟然間噴出滲染了他一身白裳,卻依然見他從容無畏,笑得山河失色、日月無光,「阿弦,若不能與你同生,能夠擁你共死,亦是我此生最大幸事!」
有濕意自眼底洶涌而出,仿佛決堤江河驟然間得了解月兌,浩浩蕩蕩地朝著那突然打開的缺口不斷奔流。
「燁哥哥!」灼痛低啞的字眼不自覺中用力喚出,一直沉睡不醒的蒼白女子終于張口說了兩個月以來難得的三個字,卻又是那樣揪心裂肺的三個字,深深撕痛床邊紫衣男子的雙眸。
「思弦。」他小心地伸出驟然間再度恢復冰冷的手,想要拭去床上女子臉上流出的淚。卻伸出半空,又怔怔地僵在那里,久久不曾落下。
她終于醒了。
沉睡了這麼久,她終于肯沖開束縛,再次清醒面對這一切。
可令她清醒的人卻不是自己,而是?那令他一直忌諱、始終不肯對方前來探看她一眼之人。
慕容燁,慕容燁……
終究,自己還是輸了他……
「你終于醒了。」淡淡的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清楚地在耳邊響起,像一傾沒有溫度的雨水突然淋頭直下,冰冷的同時,也終于將沉浸于滿腔劇痛中的華思弦切切實實清醒了過來。
「他怎麼樣了?」淚眼朦朧中,她再次看見了那張本不願再見的面容。
歷經傷害,她原以為自己對他的愛恨都將拋卻不拾,只有心知道,有一種痛,即使藏得再深,也經不得半點觸踫。
而他,卻一次次準確地戳中心底,那樣深刻地,容不得她半點躲藏。
哪怕她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拒絕面對他,可他卻用這等最殘忍的方法,喚醒她。
這本是他一慣的作風,可笑她一直至今,還希翼著他能對她,有所不同……
一直凝視著她的深黑俊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她不應不言,半晌,卻听他揚聲對著屋外吩咐︰「來人!王妃醒了,速請沈太醫前來察診。」
「是!」
「小姐醒了?」
簾外迅速有人應聲而去,又有淺歌驚喜的聲音亦適時傳了進來,緊跟著不等人傳見,已見一抹杏黃色人影一陣風似地竄了進來,帶起卷簾一陣「嘩嘩」作響,伴著熟悉的歡喜聲同時響起︰「小姐,小姐可算醒了麼?」
華思弦心底一柔,隨後下意識地便要伸手去抹臉上未及干去的淚水,卻一動才發覺自己全身渾然無力,竟是連手上的力道都虛浮無比,根本使不上力。
眼看淺歌身影撲來,心底正急,卻有一方柔軟巾帕極貼心地拂上眼角,動作輕柔地將她染濕的眼角小心拭個干淨。
錯愕間,華思弦抬眼便見那人原本冷峻的面孔竟無端變得柔軟,那萬般小心的輕柔動作與神色,根本難尋平日里尊貴無上、冷漠逼人的一介王爺半點影子。
更難得他做這些事竟是無比的嫻熟自然,仿佛平常做慣了這等服侍人的瑣事般,挑不出半點不妥。若非她心底記掛著醒來之際他在耳邊說出的那番話,只怕這會兒便要被他這溫柔的假象迷惑,忘斷了從前種種險惡。
呵……
這等虛情,不要也罷。
隨著她偏頭閃避的動作發生,慕容祚落空的手指便突兀地僵持在原地,有些刺耳的不協調。
而他的臉色,更是一下子古怪得嚇人。
前一刻溫柔似水的神情眨眼間被愕然、醒悟代替,一時面上青白交替,說不出的精彩紛呈。
可他的心情卻比這面色更差。因為他分明看到床上那氣力虛弱的女子正倔弱地偏側頭,用一雙滿含水氣卻清亮分明的美眸靜靜的看著自己。
而那雙眼底,清楚寫著厭惡與嘲諷。
「小姐!」淺歌激動地一頭撲了過來,如一只被人遺落不知名處重新找回的小貓,緊緊地撲趴上床畔,卻又極知分寸地不曾一股腦兒將重量壓在床上之人的身上。
盡管她撲來的剎那察覺王爺與小姐之間氣氛詭異,卻也僅僅是片刻的遲頓,而後便不管不顧地一點點將那個紫衣男人擠出床邊,才不管他是否會因此而橫眉豎目。
好在那人今天竟出奇的好說話,不僅不曾怪責她的魯莽,反而極配合地立身而起,不動聲色地退離床側,站至一邊。
「小姐,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知道嗎,小姐你整整昏睡了兩個月,太醫換了一個又一個,明明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可那些太醫偏偏誰也診不出小姐傷在何處,反說小姐不僅身體好好的沒病沒傷,體內還有一股奇特的氣流疏通全身筋脈,對身體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處,卻就是沒辦法救醒小姐。還說什麼是小姐自己不想醒,啊呸呸呸,這群頂著太醫名號實則庸醫的草包,鬼才信他們胡扯的那一通,簡直無稽之談。好在現在小姐醒了,阿彌陀佛,可算菩薩顯靈,吉人自有天相。我就說,小姐這樣心地善良的人,遇事皆會化險為宜,最後定會平安無事……」淺歌話匣子一開,便如決堤的洪水瀉流,嘩嘩地沒個止境。
華思弦被她一股腦竹筒倒豆子般的問答給弄得應接不?遐,卻還是敏感地察覺到淺歌這樣不停的傾訴似是為了排緩心中不安,這讓她不覺心情凝重起來,靜靜听完淺歌大通敘叨,才輕輕對她展顏一笑,安慰道︰「別擔心,淺歌,我很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與你一起分擔。」
---------------------
中秋臨近,祝所有還在看此文,等更的親們花好月圓,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