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考試,三年一次,偶爾還會加個恩科什麼,一甲三名直接進翰林院,二甲、三甲又有部分人通過庶吉士考試以後進入翰林院。正因為如此,翰林院的人員編制一向都是比較充足,除了少數時候會跟著朝堂事務忙碌外,多數時候都是比較清閑的。
林睿現在作為從五品的侍讀學士,現在也適應了自己的事務,除了經常給皇上代筆草似各種誥赦旨意外,或者在翰林院查閱各種文檔資料,忙的時候也不會太多。
這天,放衙時間到了以後,林睿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也就準備回府了。剛出了翰林院,就看到方鶴嶙一個人有些呆楞地站在院門前,不由好奇的問道,「鶴嶙兄,在等人嗎?」
「越澤兄,你這是準備回府?」方鶴嶙听到林睿的問話後,很自然的反問了。
林睿在滿二十歲的時候,皇上親自給林睿取的,本來林睿是不太想再重新取字,不過這里的讀書人到了年齡以後都要取,林睿一個人也不好太過**特行,再說那是皇上,他都取了,你也沒辦法拒絕呀!
林睿看了方鶴嶙一眼,感覺他的狀態好像不是太好,不過兩人雖然是同年,但要說到的關系有多親密也算不上,有些話不說也罷,「是呀,今天也沒其它的事,干脆早些回府也好。」
「越澤兄,看來今天是沒有約了,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林睿听了,看來自己的感覺並沒有出錯,方鶴嶙心情不好已經可以肯定了,自己今天也沒什麼其它的事,一起出去坐坐也無防,「行呀,走吧!」
方鶴嶙听到林睿的回答,總算感到臉色沒有剛才那麼郁悶了,林睿吩咐甘松回府和大女乃女乃報告一聲,說今天會晚點回去,才騎上馬跟著方鶴嶙一起走了。
兩人進了酒樓後,方鶴嶙甚至還好心情地叫了兩個教司坊出來的女侍陪酒,雖然美人在側,柔情似水的看著兩位客人,不過兩人對旁邊美人的興致好像都不高。
教司坊的女人,很多都是犯官家眷充入其中,一入教司坊基本就可以說出來無望了,就算有一天家族翻身了,這些進入教司坊的女子也不可能翻不了身,為了家族的名聲也肯定會被放棄的。這兩個女侍進入教司坊的時候都十多歲了,哭過、鬧過、自殺過,不過里面的教導嬤嬤什麼人沒見過,再烈的脾氣,幾個月過去也溫順了,自然地乖乖听從命令。
剛進來見到這兩人,還挺高興,她們在這里也練出了眼力,這兩人雖然對于她們的到來表現得一點不拘謹,但多少也能出不是那種輕浮的公子哥。且兩人都是一身儒雅氣質,目光沉靜,很明顯不是那些紈褲之流,如果能得這樣的兩個人的青眼,總是一件好事。
雖然一入教坊司後,就不可能出去,但如果有人願意長包的話,她們的日子會好過不少。更不要說兩人都是年輕且都有一副好相貌,穿著也不俗,特別是那個年紀稍小一些,雖然一身看著普通,但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好面料,家境肯定不一般。這兩個教坊出來的官/妓眼力確實沒有看錯,林睿身上穿著雖然看著普通,不過確實是很難得一見的好面料。
林海、林睿父子兩人穿衣的風格可以說是一樣的,都是乍一看很普通的那種,但極講究面料、做工,在現代的時候就是這樣,當時不光林海自己,就是林睿的衣服,除了校服,日常的衣服都是林海找人專門定制的,將那種低調的奢華發揮到極致,也難怪當年林海的那些兄弟子佷說林海是悶騷型的性格。
林睿看著方鶴嶙,雖然叫了兩個美女進來,但看著他也並無興致,飯菜一點沒動,只是悶聲不響的喝酒,勸了幾句,看他興致正濃,想著還是等他喝得差不多再說吧。林睿沒管其它,一個人開始用了一些飯菜,吃得差不多以後,方將目光放到依坐在側的美人身上。
旁邊把盞斟酒的美人看到林睿終于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不由向林睿靠過來了一些,柔聲說道,「公子,奴家敬您一杯,」話說完一雙素手就直接端著酒杯遞到林睿的唇邊。
「美人恩賜,卻之不恭!」林睿酒量不錯,在外面喝酒也一向有節制,但對于美女送到唇邊的酒也不會矯情地推拒,就著美人的手飲下了這杯酒。
林睿成親也有四五年了,本人一向自律,雖然看著時時面帶微笑,實際是性子清冷,但這也不代表他從來不和這類型的女人打交道。那些紈褲子弟喜歡進出青樓楚館,這些讀書人也一樣有自己的消譴,同年好友相聚,找幾個美人相伴是很正常的事,從古到今流傳下來的,和青樓楚館有關的無數兒女情長、淒婉動人詩詞的可不只是一個柳永。
倩兒看著林睿沒有拒絕,柔如無骨身體也漸漸的靠了過來,林睿一只手撐在桌上,看到這樣並沒有拒絕,不過也不見有多熱絡,對于旁邊美人的說話,偶爾附和一兩句。
雖然也知道方鶴嶙的酒量不錯,但現在也喝了不少了,照這個勢頭再喝下去可不太好,便笑著開口勸道,「鶴嶙兄,看看旁邊的美人,可是越來越憂怨了,你也不安慰一下,別光顧著喝酒呀,真要喝的話,回家喝不是更好?」
方鶴嶙一臉煩悶,將酒杯「砰」的一下,大力放在桌上,感嘆了一句,「女人,真麻煩!」
方鶴嶙只顧著喝酒,林睿看他這個樣子,揮揮手對著這一旁坐陪的女人說道,「你們兩個出去吧!」
「公子……」
「出去!」
坐在林睿旁邊的倩兒還想哀求一下,不過听著林睿的聲音很低,也絲豪感覺不到什麼怒氣,但還是感覺得出林睿說完這句話以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同了,再不敢哀求,忙拉著方鶴嶙旁邊的女人一起退了出去。
「越澤兄,美人都出去了,誰給我把盞斟酒呀?」
「我不阻止你的話,照你剛才那樣的喝法,明天都不用進翰林院了,再說,酒喝多也傷身,什麼事大不了?」
「是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現在這樣也體會不到我的難處!」方鶴嶙說完這話,順帶著還頗為不爽地瞟了林睿一眼,雖然喝了不少,但人還是清醒著呢!
林睿到是有些好奇的,「竟然還是我體會不到的難處,不如給我解說一二?」
「我母親來到京城了,還不到一個月,唉……」
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末盡之言更是意味深遠。林睿看到方鶴嶙這樣,又想到剛才他說自己體會不到他的難處,就想到了應該是婆媳之間的矛盾,方鶴嶙大概成了那塊夾心餅干中間部分。很明顯,方母來到京城以後,大概和媳婦之間的矛盾不小,這段時間方家後宅的爭斗應該很歷害,方鶴嶙在中間,兩邊不討好是肯定。
方家的情況林睿知道得很清楚,從殿試名單出來以後,前幾名包括後來通過庶吉士考進入翰林院的人,他們的身家背景,姻親關系,林睿這邊都讓人查得很仔細。
方家當年因為參與奪嫡失敗,最後全族退回揚州老家,方鶴嶙的父親相看的時候,方家已經敗落了,再加上方家是因罪退回揚州,妻子的家世背境也就可想而知,只是當地一個窮秀才家的女兒。
而方鶴嶙自己,在揚州可以說是少年成名,還不到十五歲時就在院試中奪得第二名,得了當時因為身體原因致仕退回揚州老家休養的陸家老爺子看中,還未去世的方家老爺子見此,為了給這個方家潛力無限的孫子找個靠山,便向老友蘀孫子求娶陸家女。
陸家和方家也算有舊,當年的老皇帝已經退位,陸家老爺子很看好方鶴嶙的未來,才將自己二子的嫡幼女許配給了方鶴嶙。在當時方鶴嶙只有秀才的功名,求娶到了四品知州家的嫡幼女,陸氏當時可以說是確確實實地低嫁了。
這些年,陸氏娘家在官場上發展也算平順,陸氏的父親現在已經是三品知府,陸氏的大伯雖然沒有出仕,但也有進士功名,現在揚州的一家書院任職,陸氏自己的嫡親兄長現在外放到江西,任縣令。
可以說,如果以娘家的背景來說,方陸氏妙殺一眾妯娌,不能說過得不自在,但就是一件事心煩,成親快十年了還是沒有兒子!並不是方陸氏不能生,方鶴嶙現在已有兩個嫡女,但沒生出兒子還是一塊心病。前幾年方鶴嶙得中狀元以後,留在京城,隨後方陸氏帶著女兒也一起進京了。方鶴嶙的母親當時就對這件事不滿,男人在外面為官,多少人家都是媳婦留在家中侍候公婆,照顧家小的,偏偏自家兒媳婦跟著兒子跑到京城。
林睿從以前方鶴嶙的只紙片言中,可以看出他對這個妻子是很愛重的。再有一個陸家雖然暫時沒有人在京城任職,但陸家大伯在書院任職多年,他自己的岳父現在已經是三品知府,這兩人的同年朋友絕對不少,這些人脈對方鶴嶙以後的發展,絕對不可少。就算現在還沒有兒子,但憑著這兩方面,方陸氏在方家的地位就穩如磐石。
方鶴嶙的母親剛開始知道兒子能娶到這樣的貴女是欣喜的,對一個普通的秀才之家出來的女子,就是一個七品縣令都是不可高攀的,何況像陸家這樣的四品知州之女。
說婆媳是天敵一點都不假,方鶴嶙的母親得意于自己的兒子娶了一個高門貴女,但這種心情很快就消散了。
陸氏進了方家門後,雖然也沒有故意擺出高門嫡女的氣派,但自小養成的氣度,身邊侍候的嬤嬤丫鬟一堆,自己又攜帶大批嫁妝進門,什麼也不願說,就力壓了婆婆和方家一眾妯娌嬸娘等人。
陸氏進門後,並沒有自恃身份怎麼樣,可以說恪守婦道,對方鶴嶙的母親也是晨昏定省的,從不給人說嘴的機會。早些年在揚州,方母也就經常給這個兒媳婦找點的麻煩,不說有方父在上面壓著,就是陸氏自己,自小所受的教育,宅斗水平就甩了方母十條街,所以這場長期的婆媳之爭,陸氏佔盡勝數。
這麼多年的爭斗下來,方母其實對這個兒媳婦也有點無奈,但自從兒子中了狀元,方母總算覺得可以揚眉吐氣了,對這個兒媳婦的不滿情緒更為強烈。不過當時方鶴嶙中了狀元以後,陸方氏很快也帶著孩子進京了,沒那個機會在媳婦面前顯擺。
不能怪方母有這種土豪暴發戶的心里,一個秀才之家的女兒,勉強認得幾個字,她覺得自己的兒子現在中狀元了,那就等于做了大官,兒媳婦這樣不賢的怎麼配得上自己的兒子,成親快十年了,也沒生個兒子,沒說出休了她都是厚道,現在只是讓兒子納幾房妾侍,讓她能報上孫子難道還不行?
她不知道是,有多少狀元郎一輩子就耗在翰林院,四五品,甚至是五六品的官做到死,他兒子現在也只是從五品的小官呢,方鶴嶙以後要依仗岳家的地方還多著呢!
方鶴嶙本人是真喜歡陸氏這個妻子,現在又有兩個可愛的女兒,不說以後仕途多少還要仰仗岳家幫忙,就是他和妻子兩人的年紀也不大,又不是不能生,何必找人來礙著妻子和岳家的眼?
一邊是方母在自己面前哭訴她是如何為了自己,說他現在是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什麼,雖然覺得煩悶,但那個人是自己的母親又能怎麼辦?一邊是妻子在自己面前,淚水漣漣,欲言還休。
方鶴嶙覺得自從母親來了以後,每天家里都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戰爭,並且他就是那倒霉的炮灰,婆媳二人都不放過他。
看著坐在對面的林睿慢慢喝著酒,一派悠閑,方鶴嶙看著都不爽,「我說,你現在也還沒有兒子吧,你不著急,林閣老都沒有催你嗎?」
「為什麼要催?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林睿滿不在乎的說,他自己對是否有孩子真的無所謂,只要父親和自己好好地就行了,其他人有什麼相干。
他是無所謂,不過看著李靜雅因為孩子的事越來越著急,經常找醫生調理身體,考慮過後,從幾個月前開始,他也就沒有再刻意的避孕,現在就有個孩子也好,但如果李靜雅也是像賈敏那樣那就是天意,也沒什麼好著急的!
林睿看著時間也不早,方鶴嶙也喝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守在外面的甘草結帳,「喝得差不多了,明天還要一早去翰林院,該回了!」
「唉,真不想回那狀元府!」話是這樣說,不過畢竟都是自制力極強的人,磨蹭一會後,還是跟著林睿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道別以後,林睿正準備上馬,方鶴嶙又走了過來,靠近他低聲說道,「越澤兄,你有沒有听說蕭宗伯在找門路,想找個縣令之職外放?」
「有這回事?這幾天我在翰林院有事忙,沒見過蕭宗伯,還真不知道。」林睿雖然知道這件事,不過他暫時也不準備主動去幫忙,也就沒有必要多生枝節去說什麼了。
再有一個,林睿說自己忙,還真沒有撒慌,因為前些天皇帝提出想了解湖廣範圍內這五年來各地的稅收,同時發生災害的時候朝廷撥款的按排等等一些情況,這幾天林睿都在根據翰林院的一些文檔資料在整理。林睿懷疑當今是準備向湖廣那邊的官吏開刀,林家在那邊也有幾家店鋪,傳回一些消息,不過都很表面,但還是能從中看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方鶴嶙也知道這幾天林睿在忙,只不過不太清楚他在忙什麼,林睿現在經常听從皇帝的吩咐,他也不好問清楚。現在看林睿這樣說,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了,畢竟這也不是自己的事,就算想要找林大人幫忙,也是蕭宗伯自己的事,自己還是不要多事為妙。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街上的行人很少,林睿騎在馬上,催動著馬匹小跑著,想著臨走時方鶴嶙特意告訴自己蕭宗伯的事,不知道有什麼意思?是蕭宗伯特意委托他開口的,因為蕭宗伯自己不好開口,所以找別人代傳一下,還是只是有一顆八卦之心,單純也只是好奇?
最後還是決定,蕭宗伯的這件事當作不知道,除非他自己親自開口,不然無視好了,到了府門口,這件事也就徹底的放下了。
回府以後直接將沾染了脂粉氣的衣服換了,練了小半個時辰的武,沐浴梳洗後再回到正房。
進了屋子里,感覺里面侍候的嬤嬤丫鬟很明顯的都是一臉興奮,李靜雅也是滿臉喜悅的依靠在窗邊的美人榻,「靜雅,有什麼喜事嗎?我看這屋子里個個都一臉的喜色。」
李靜雅看著林睿,一臉嬌羞,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夫君,今天太醫過來診脈以後,說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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