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黑暗的夜晚,直視的話說不定會對眼楮帶來壓迫。
不過李衛東不是普通人,他就算失去了視力,戰斗力大概也不會下降多少,可怕的在于閃光之後襲來的沙暴般的攻擊。
這種廣域散彈模式所采用的卵形子彈同樣是特制的,它們仿佛就是一顆顆微型的手雷,在一定距離爆炸後,就會釋放大量的破片和金屬沙。在爆發性力量的推動下,半徑十米的球形區域內沒有任何死角。
身在半空的李衛東理應沒有任何避開的可能。
事實也是如此。李衛東只是將雙臂護在面前,將身體蜷成一團,就這麼被淹沒在散彈沙暴中。
葉君天這時才意識到他的身體衰變情況似乎比起在葉君天家樓底踫到時更加嚴重了,他的整個身體都被包裹在一層又一層的繃帶中,顯得無比單薄脆弱。可就算外表是如此淒慘的模樣,內在卻擁有著超乎預計的強度。
這種程度的攻擊似乎連讓他流血的能力都沒有。
李衛東在散彈沙暴的中心猛然舒展身軀,仿佛那蜷縮只是在蓄積力量一般,以葉君天也無法看清的速度揮舞手中的刀刃。
剎那間,以他為中心的區域變得清澈起來,巨大的風壓卷著區域中的破片和金屬沙反向襲來。
太突然了,這種範圍的散射攻擊無法完全躲開。這一瞬間葉君天嘗到了自食其果的苦頭,清晰感覺到腋下正滲出冰冷的汗液。
魔方系統啟動。
轉換基本模式。
武器重新變回行李箱狀態,被葉君天托在頭頂上方,將密集的彈雨擋住。
凌亂而密集的撞擊聲瞬息響起又落下,葉君天身周的地面頓時變成蜂窩狀,而前方的半空也失去了李衛東的身影。
當葉君天還沒來得及放下行李箱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陣寒毛倒豎的危機感。
葉君天沒有轉身,直接彎腰向後踹出一腳,**踫撞的感覺傳來,但並沒有結實的打擊感。《》在葉君天回轉的視野中,將身體包裹成木乃伊的李衛東,宛如猿猴般向後小跳起來,正是這個動作緩沖了葉君天踢擊的力量。
李衛東的身影又開始搖晃,在被他的刀子割傷前,葉君天踢出的腳向上擺動,果不其然,利刃發出割裂空氣的嘯聲,從腳踝邊擦過。
葉君天身體倒立起來,利用雙手的力量,做了好幾個後空翻。利刃追逐著葉君天的行動,依次插在路徑上,那是一種形狀類似餐刀的小刀子。
當葉君天恢復正立姿態的時候,李衛東的臉再次迅速在視野中放大,唯一露出在繃帶外的那雙眼楮已經完全變成了野獸般豎起的瞳孔。
葉君天舉起行李箱,擋下他刺來的菜刀。他並非只出了一次刀,眨眼間不下十數次,頻繁到幾乎凝聚成一點的巨大力量從手腕傳入身體,即便葉君天用力站穩腳跟,仍舊因為這股力量的強大而腳底打滑,向後拖出兩道長達一米的印子。
「又變得更強了,李衛東!」
葉君天揮起行李箱,將其當作鐵錘,凶猛的氣勢令李衛東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呼吸間就退到十米開外,仿佛野獸般蹲在地上,警惕地盯著葉君天。他也許並非不想說話,只是已經無法回答。從他的樣子看來,語言無論是在功能還是形式上,對他而言,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
「變成這副樣子……真的一點都不後悔嗎?」葉君天明知他已經無法回答,仍舊喃喃自語地問道。
槍聲和電鋸的聲音在兩車之隔的另一端持續響起,然而正是這些死亡般冰冷的聲音,愈發讓葉君天覺得有一股超然物外的寂靜包圍著自己。
葉君天和李衛東靜靜地對視著,葉君天覺得幾人的目光似乎在交流什麼,但也許什麼都沒有。
那雙野獸般的瞳孔讓葉君天的喉嚨好似塞入一個灼熱的木炭,嘶啞,干裂,仿佛每次呼氣,滿嘴都是杏仁的苦味。
失去了一切,為了報復讓自己失去一切的家伙,最終也將自我拋棄,只剩下一具野獸般的軀殼。
葉君天不想變成如此淒慘的模樣。
如今蹲在葉君天面前的名叫「李衛東」的家伙,似乎讓他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倒影。
有一天,自己所擁有的力量也會讓自己失去一切,讓他最終也會落得個如此的下場嗎?
這個無可抑制的想法化作一團恐懼吞噬著葉君天的心靈。
「說話啊,李衛東,這就是你的願望嗎?這樣就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嗎?」
葉君天朝他大叫,而李衛東只是悠長地呼吸著,夜風扯著他臉側的繃帶,開合的豎形瞳孔似乎在思考。淺淺的月色隨著雲朵的飄移灑在他身體上,讓葉君天感到無比強烈的哀傷。
葉君天不想變成他那個樣子。
「不,不會的,我還有沈凌,沈凌可不會像劉彩那麼容易死掉。」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葉君天似乎听到了沈凌的慘叫,葉君天轉過頭去,只見車子對面的世界扭曲起來,變形的人體,變調的聲音,無比鮮艷的色彩,無比慘烈的狀況,無數的情報瞬間沿著葉君天的視線反向鑽進大腦中。
葉君天大叫一聲,心髒好似停止跳動了數秒。
這是什麼?空間性質的超能力嗎?
葉君天不可置信地將視線轉回李衛東身上,他的頭部似乎在一瞬間被那野性的瞳孔佔據。再眨眼,名為李衛東的輪廓,似乎在一瞬間只剩下那只豎形的瞳孔。當葉君天驚恐地睜大眼楮,卻猛然發現李衛東仍舊完好地蹲在那里。
自己所看到的,不過是個幻覺。
葉君天感到腦袋像是被插入了一根燒紅的針,讓他痛得不由自主按住腦門。
痛苦反而讓葉君天的頭腦變得清晰起來,葉君天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自己本來就不應該在戰斗中思考這些事情,可是這些想法卻仿佛池塘底部沉積的淤泥,被一股力量攪動著,不由自主地翻滾上來。讓葉君天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大腦究竟是如何變得渾濁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葉君天似乎听到來自深處的一個聲音。
喂,葉君天。
誰?
在夢里,一切都栩栩如生。
什麼夢?
醒來的唯一方法,是意識到有些事情實際並不對勁。
是誰在說話?
是我,葉君天。
誰?
葉君天。
葉君天開始覺得自己不對勁,所有看到的,想到的,和听到的,都變得奇怪。
雖然在感性上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感覺,但是一種更機械、冰冷和理智的思考,讓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畢加索的抽象畫。
就好像……自己在逐漸失控。
失去對思考和行動的控制權,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干擾著葉君天的自制力。
身為優等生,葉君天不允許自己失控。
然而靈魂深處的那個聲音在說,為什麼不試試失控?
「因為我是葉君天。」
「我也是葉君天。」那個聲音在葉君天的前方如此說到︰「我想嘗試失控。」
葉君天放開按住額頭的手,抬起頭來,悚然發現李衛東的頭部變成了另一種模樣。那不再是被繃帶包裹出的輪廓,而是一張冰冷殘酷的臉譜。
那是殺人鬼葉君天的臉譜!
我……在做夢嗎?
「是的,你是在做夢,可是在這個夢境里,一切都栩栩如生。」
臉譜的殺人鬼站起來,雙手分別抓起一把菜刀,在身前擺出十字架的形狀,被繃帶緊緊裹住的身軀如同充氣般變得無比健壯。
「心中斬首之術,如果在這里受傷死亡……」殺人鬼朝葉君天疾馳過來,一邊瘋狂地大笑,「醒來時可不會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啊!」
葉君天立刻舉起武器射擊,然而抬起的手中並沒有什麼行李箱。殺人鬼瞬息間來到葉君天跟前,那張可怖的臉譜距離葉君天的鼻子不到一厘米,唯一沒有被顏料遮蔽的眼球,是和李衛東一模一樣的瞳孔。
哈哈哈哈哈——
他發出狂肆的怪笑,在葉君天僵化的大腦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將菜刀捅進了他的肚子,在痛楚的信號在神經中傳遞的同時,十字形的寒光在他的胸月復上閃現。
李衛東如一陣風般又躍了回去,留下葉君天愣愣地看向自己受傷的地方。
開膛破肚,就像是被裁開的紙箱,肌肉層被撕開,將內部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那里面,什麼也沒有!
葉君天被打開的身體中沒有任何內髒,只有一團徐徐旋轉的灰色霧氣。它就如同心髒,如同銀河,如同宇宙的中心,靜靜地自我旋轉。
無比強烈的痛楚涌進大腦。
葉君天不由得抱頭慘叫起來。
「怎麼了?優等生,你在痛苦嗎?」殺人鬼左右跳躍著,再度向葉君天襲來。
葉君天迅速後退,模索著全身的武器,然而除了匕首,什麼都沒剩下。葉君天忍著劇痛,將開瓣的肚子壓回去,在殺人鬼進入攻擊範圍時,朝他刺出匕首。心慌意亂,毫無章法,他自然輕松就閃開了,無比輕巧地消失在葉君天的前方。
葉君天追著他留下的殘影移動視線,在右側捕捉到那張臉譜時,兩把菜刀差點就將葉君天的胳膊給卸下來。葉君天好不容易用匕首架住他的菜刀,結果被他回旋一腳踢中下巴,猛烈的沖擊幾乎扭斷了葉君天的脖子。緊接著被他抓住手臂,剎那間,葉君天眼前的世界頓時顛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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