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離兒要熄燈了?」
離兒淨完身後,走出屏風,瞧著床榻上的瑞木修言也躺下了,她輕聲一問,里頭的身影一顫,一聲悶哼就當應了她。
燭光黯淡,倒是月光璀璨。
蟲鳴依舊,更顯夜的深涼無盡。
「大少爺,離兒是不是真的十四歲了?!」躺在地平上的離兒,手上抱著八年前從上頭掉下的裘毯,嗅著讓她安心的味道,沒來由的就是一句,也不管自家少爺听不听得懂,她就是問了。
如同離兒總是能看懂瑞木修言的臉色,他也總是懂得自家小婢的想法。
「想來應該是真的,那年你娘帶著剛足歲的你踏進瑞木家,算來……是十四歲了。」
他記得清楚,無可厚非,因為那年,他也正好逢九大患,高燒不退,險些喪命,命危那日,是離兒進門之時,給了娘親理由,說是她們母女帶煞進了瑞木家,定會把他克死,從此,怨慰而成。
經世轉換,也是他重生之日,原來他是真的死了,卻用了前生,再度醒來。
「怎麼了?不想長大?」難得離兒也有多愁善感的心思,也算成長之一不是?
漆黑中,離兒又是噘嘴,又是點頭。如果長大就要做兩個姊姊教她的那件事……那她真的會很猶豫是否要長大成人,可是……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真是難以取舍哪!
「是,也不是,要做不願意的事,更是!」
瑞木修言笑了。他單純的離兒也有了兩難的處境,那是成長中的煩惱,他能從旁協助,卻不能幫她決定。
定是茶館的事讓她如此煩憂,畢竟一向都是她代他和各位管事周旋較多,人事應對上,她是在實戰中練習,在挫折中溫習下慢慢走來的,往後,可不會越來越輕松,而她,要學的還多著。
「這是必經之路,是學習之途,不能因為受不住就逃避,要克服萬難,才有容身之地,懂嗎?」
「懂……離兒會好好听話的……」會听兩個姊姊的話,當是長輩,好好學習。
是否是管事們不听從她指令?馮叔並沒有和他說到此事啊!跋明兒,他可要好好問清楚,讓離兒往後行事方便,就需要讓其他人知道,離兒也是個掌權的主兒。
「晚了,快睡!別想了。」
「知道了……大少爺……」
要是大少爺……也只能是大少爺……那真要如此……她願意……
清晨,露氣正重。
男人,正熾。
這是自然現象,如同太陽高升,月娘藏雲,不足為奇。
但如果加上昨晚紛亂的思緒干擾,夢里倩影嬉笑戲鬧,情花開,正燦爛,那結果,未想便可知道……
……
「離兒……放手!」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氣息不順,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就怕這不經事的丫頭,粗手粗腳,弄傷了它。
離兒听話的輕輕松了手
是錯覺嗎?
「大少爺,您讓離兒幫您吧!這樣會很痛的。」她這下是相信兩個姊姊說的話了,真的是這樣沒錯耶!要是她讓大少爺一直這樣「痛下去」,難保夫人不會拿她出氣啊!
瑞木修言一得「自由」,連忙拉過褻衣,慌亂起身。
幫?幫什麼!這丫頭!要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她,要不是他從小拉拔長大的她,他早就把人給丟出去了。
「不需要!你說,你到底在干嘛?」他從未經歷如此難堪的窘境,臉上的表情全無平常的淡定,全失了方寸。
這時,他也顧不得修身養性之道了。
「離兒在幫您止痛啊!」她不懂大少爺為何生氣?
止痛?他是痛,可怎麼可以拿她來止痛!
「我這……這痛,你不必擔心,倒是你,怎麼突然有此舉動?」他的眉頭幾乎皺成一個川字,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離兒……也是听人說的,听說夢魔會活活把大少爺給痛醒,離兒當然不會」
瑞木修言止住了這傻妞未完的話,直接挑重點問︰「你這是向誰听說的?」
夢魔?哪來那種東西?
事出必有因,這娃兒肯定是被人誤導……咦?難道是……
「是……是……姊姊們……好心教離兒的。」既然是正確的事,那她也不需要隱瞞大少爺是誰傳授她的,只是,怎麼大少爺沒有因此欣慰,而是發怒呢?
「一鈴和翠兒?」也只有這兩個人,才會老是捉弄離兒,他要她別再與她們對話,結果這娃兒還是每每中計。
「是啊!」
「她們說的是假的,傻丫頭,你被她們拐騙了。」兩個惡僕,他自會懲處,只是,他實在不解,這麼做,對她們有什麼好處?
離兒錯愕不已。明明大少爺是她們說的那種反應,那她做的又有何錯誤?「可是大少爺也是這麼說的啊!」
咦?他說什麼?瑞木修言的表情一愣。
離兒噘唇,回話,「大少爺要離兒不能不做不願意的事,要克服萬難……」
離兒坐在地平上,滔滔不絕的開始將昨夜的對話再度重復一次,勾起了他的記憶,也讓身下的自動消退。
他想起了昨夜的對話,可想想他說了什麼……
這是必經之路,是學習之途,不能因為受不住就逃避,要克服萬難。
瑞木修言仰天興嘆,掌心搗臉。
天大的誤會,是誤會啊!
他無言以對,羞愧自己的話對照著離兒當時腦袋思考的事,那是多引人遐想的畫面,想來下流的就是自己……
千頭萬緒,無以回應,他這個夫子,哪里還有當人夫子的顏面在?
他一斂心神,轉念道︰「離兒,這就是……你所謂不想做的事?這應該才是正確的反應,怎麼,他竟然像禽獸一般,有著莫名的失落?失落的本身,不是離兒貿然要做的這件事,而是否因為是他?她不願意,所以不想……
離兒點點頭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再猛然的搖頭。
「離兒不是不願意學習,而是……這很怪,離兒不懂,所以不喜歡,可是看大少爺每天都這麼痛著醒來……」她會心疼,會不舍……如果這麼做,能夠讓他好過些,她是願意的!
女孩叨叨絮絮的說著,男人戰戰兢兢的听著,驀地,他松了一口氣。
「傻丫頭,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這種……痛……是男人可以自己承受的,就如同女人承受生子之痛那樣……」不,是比生子之痛還要來得微不足。
兩者無法比評,他,詞窮了。
或許,不該再讓離兒與他同房了。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討著要娘、怕黑、愛哭又纏人的小小娃兒,他不該再將她保護得過度嚴密,滴水不漏,才讓有心人有機可乘,這樣引導她錯誤的觀念,做出今日這般荒唐之事來!要是今日的角兒不是他,若不是他……他實在無法想象,她對著其他男人做出同樣的事!
嘖!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其他人絕對不行,就是自己,也不可以!「不說事情的對與否,就說這件事還輪不到你操心,總之,不可以再這麼做了,听懂嗎!」
瑞木修言最後一句話,有自我生厭與難以控制的情緒,而下了重音,厭惡的是自己胡想一通,難控制的是立刻想矯正她觀念的沖動。
在不能放心之下,他索性盤坐在床榻上,對著跪在地平的女孩,又訓了訓,又說了說,自覺得可以放心了,才將一臉愁苦的離兒喚了出去,讓她回歸日常作息。
而他則是將自己關在書房內,讓紛亂的心思,纏繞著他整整一日。
他無心看帳、算冊、看書、品茗,做什麼都心不在焉,毫無頭緒,那就放任自己,什麼也不管,從書架格上拿起《六祖壇經》再度研讀。
由心煉化至身,由身純淨思緒,里通外,外通內,沉靜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