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斯人的本營爆發出克文蘭人興高采烈的歡呼聲時,卡努特正在面臨真正掉戰。
經過一番廝殺,在付出了代價之後,留里克如願以償的救出了他的近衛騎兵,和扈從騎兵們。
毫不遲疑的,留里克元帥立即派他最信賴的戰將米什科維奇帶領全部的騎兵去奪回本營——盡管之前被卡雷利亞人圍攻,但驍勇的騎士除了身上掛滿凍結的血塊,以及鎧甲被砸壞些許甲片之外,毫發無損。
親自帶領步兵且戰且退,留里克元帥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騎兵身上。盡管扈從騎兵在卡雷利亞人的拼死圍攻下只剩下了五十來人,但近衛騎兵卻一人不損,仍舊有二十人,再加上之前派出的輕騎兵,足夠驅逐克文蘭人了。
率隊返回的米什科維奇看到地面的尸體和嚴陣以待的卡努特的戰士們之後,就知道元帥的判斷出了問題。從地面上那堆成小丘的人馬尸體來看,就算輕騎兵得以逃月兌,剩下的人也不會太多。
眼前的景象讓扈從騎兵們有些動搖,而遠處克文蘭人傳來的勝利的歡呼更讓他們滿心憂慮。但米什科維奇只是堅定的揮動戰斧︰「萬福瑪麗亞!」
的戰馬前蹄揚起,高聲嘶鳴的同時重重丹在地上,激起雪團四濺。
在騎士的猛力驅策下,披甲巨馬四足發力瘋狂前沖,帶動整個騎兵隊若雪崩般滾滾壓來。
在這樣的雪崩狂潮中,卡努特毫不畏懼的前沖,聲音帶著無所顧忌的瘋狂穿透雪幕清晰的傳進埃克托的耳朵︰「我只做一次,看好了!」
即將和戰馬正面撞上的時候,卡努特不可思議的橫向移動躲開了巨獸的沖撞,同時屈膝後仰,讓冰冷的斧刃從他面前掠過。
下一刻,披甲的戰馬發出吃痛的哀鳴,一頭栽倒,在雪地上翻滾了幾下之後將背上的騎士重重的砸進地里。
另一匹馬幾乎正面撞上卡努特,如果不是他及時的在地上翻滾側身。而驚嚇卡努特的代價就是後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斬痕。
近衛騎兵全部穿著精良的魚鱗甲,內外又有毛皮防風御寒,就算以卡努特的寶劍也不敢說一定能一擊洞穿。
即便是攻擊戰馬,披在馬身上的皮質馬甲也足以阻擋大部分攻擊。
而且,騎在馬背上的騎士一定不會給敵人第二次攻擊的機會。
但在馬甲之下,為了保證戰馬能夠跑得起來,戰馬的小腿及以下是沒有馬甲防護的——于是,這就成了第一名騎士遭壓殞命,第二名騎士跌落馬下折斷頸椎的致命弱點。
緊接著,更多的瑞典武士有樣學樣的前沖。
伴隨著一聲聲戰馬的嘶鳴,一名名看上去不可戰勝的羅斯騎士跌落馬下,非死即傷。
看到這樣讓人熱血沸騰的場面,埃克托也忍不住渾身燥熱,大吼一聲甩開步子瞅準了一名騎兵便直沖過去。
攻擊之前,他看得很清楚,這名騎兵的戰馬並不披甲,騎兵本人穿的也是鎖子甲而不是鱗甲,戰馬更是比那些披甲的戰馬小了一號。
埃克托知道自己比不過卡努特,可能連那些卡努特的戰士也比不過,因此格外選了次一等的對手確保安全。
眼看戰馬近了,埃克托便緊張起來,同時準備著平移、屈膝、仰頭……
「咚」的一下,整個世界飛速旋轉成無數怪異扭曲的線條,最後搖晃著凝結成一片昏紅。
呆呆瞪在雪地上看著天,有好一陣子,埃克托連「想」這件最簡單的事都忘記了。
直到周圍的喊殺聲漸漸消失,直到渾身上下帝痛讓他忍不住出來——也許,這些感覺也是在他恢復意識之後才重新回來的。
呆呆瞪著,強壓著慘叫的,靜靜的像個漢子一樣忍受著疼痛,埃克托隱約听見離得很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說話。
「……帶種……沖……咚……這樣……活著……」
然後,另一個聲音似乎很熟悉,但卻不知道是誰,也離的很遠很遠,卻帶著笑。
「哈……小子……不錯……」
最後,埃克托看到一張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那張臉露出了笑容︰「……活著……拖走……」
在埃克托忍受著渾身帝痛和整個世界的劇烈被人放在毛皮上拖走的同時,他以為他所遭受的就是他這輩子所能承受的最嚴重的傷痛了。
但是,埃克托並不知道,為了他的成長,命中注定他要承受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
盡管確實拖住了卡雷利亞的騎兵,並逼迫留里克元帥投入了步兵部隊,卡雷利亞人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其慘重的。
面對試圖拯救騎兵的羅斯步兵,洛基老人奮力猛沖,手刃五六名羅斯戰士,之後被一記重斧剁去了半邊頭顱。雖然凶手立即就被哀怒欲絕的卡雷利亞人淹沒,但這樣的損失是無可挽回的,也是卡雷利亞人不能承受的。
得到父親殞命的消息,阿爾貝轉眼間就紅了眼,發了狂,揮舞著戰斧一路朝著留里克元帥的大旗沖殺而去,最終在中了第十三斧之後不甘的僕倒在地。
除此之外,因為最初追殺羅斯盾槍手時沖殺得太快,屈米一部沖在最前面,連同首領在內的大部分青壯在羅斯騎兵發動沖鋒時送命。和他們一齊送命的還有一個卡雷利亞首領……
太多的鮮血讓全體卡雷利亞人都紅了眼,不顧一切的和羅斯人性命相搏,瘋狗一樣死死咬住且戰且退的羅斯人,將一具具殘破的尸體留在已經變得鮮紅一片的雪地上。
原本,留里克元帥並不在意這種垂死掙扎。但當背後傳來克文蘭人的歡呼聲時,包括留里克元帥自己在內的所有戰士都禁不住動搖起來——本營有失,他們回家的路就斷絕了,而給養也會一同斷絕。
咬了咬牙,留里克元帥決定再留下一部分戰士抵擋卡雷利亞人,自己率領大隊人馬回去奪回主營。
不等羅斯人再次分兵,所有人都看到了好整以暇的卡努特的隊伍——這支隊伍正卡在羅斯步兵撤回主營的必經之路上,而且用長槍挑著不多不少二十一個尖頂鐵盔。
看到那二十個尖頂鐵盔,留里克元帥的心就沉到了北海海底。鐵盔所帶的變了形的鍍金護面甲,和盔尖上鮮紅的纓絛,都再清楚不過的說明了他那僅有的由米什科維奇所率領的近衛騎兵的下場。
本營已失、王牌折戟、主力大損、強敵當前。留里克元帥的戎馬生涯中,從來不曾遇到這樣窘迫的局面。
听著背後傳來的卡雷利亞人的喊殺聲,看著眼前不遠處長槍高挑的尖頂盔,感受著身邊戰士們的慌亂和動搖,留里克元帥的臉色一會通紅,一會鐵青,一會灰白,緊握寶劍的手和那部引以為傲的大胡子一起抖個不停。
最終,留里克元帥狠狠的朝著地上唾了一口,松了寶劍︰「談判!」
一群如釋重負的羅斯戰士連忙扯著嗓子讓了起來︰「談判,談判!」
亂嚷了一陣之後,猛沖盾陣無果的卡雷利亞人才終于冷靜下來,收攏了隊伍,撤了回去。而這時候克文蘭戰士們也及時的和卡努特的隊伍匯合和——斯拉夫人便仍舊警惕的列著盾陣,向西移動到了森林邊緣。
這時候,留里克元帥才有機會清點自己的損失。
四百多名弓箭手和四百多名槍矛手此刻已經全部陷在了主營里,多少死傷多少被俘尚不知道。
重標槍手和盾斧手總計七百多人,眼下已經折損了近兩百人,只剩下五百來人——這也是留里克元帥身邊僅存的戰士。
輕騎兵是最早派出去回援主營的,結果卻在半道上就四散潰敗,全部逃進了森林,不知所蹤。
至于扈從騎兵和近衛騎兵,他們的下場留里克元帥已經親眼確認了。
來的時候浩浩蕩蕩氣勢十足,到的時候大失所望被困河邊,攻城的時候三次受挫束手無策,再到現在的一旦戰敗滿盤皆輸,眼下留里克元帥所面對的問題,已經不是如何戰勝敵人,如何減少損失,而是怎樣才能活著回去了。
而即便能夠活著回去,回去之後,實力大損的留里克顯然也不可能再保住諾夫哥羅德行政長官的位置——到時候,挑戰自己以及落井下石的人一定很多。
就在留里克元帥一個人咬牙切齒唉聲嘆氣的時候,一個夸張的故作愉快的聲音就從他身後響起︰「啊,我驍勇無畏的元帥大人,有什麼事能讓您這樣為難呢?」
听到這話,留里克猛的轉身,之後幾乎將自己的眼珠子瞪了出來︰「卡蘭達什!你怎麼……」
「啊,教您失望可真遺憾,大抵是我主基督也不想叫我整天惹他嫌怨,不肯收我。」卡蘭達什笑著聳肩︰「我見您率軍前來和卡雷利亞人交鋒,便跟著來了。」
留里克元帥立即沉下了臉︰「要是你想在這時候撥弄你的舌頭,我就割了它!」
卡蘭達什笑著攤開雙手︰「您是知道的,我最愛惜身體和性命,其次是財帛和女人。我只是在想,面對目前的局面,即便是以元帥您也必然很為難,于是決定前來襄助一嘴之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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