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天的晚些時候,當卡努特在遙遠的中博騰將卡雷利亞的珍珠收入囊中,並通過卡雷利亞人向羅斯人傳達了購買巨馬的意願的時候,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中部,納維爾湖東岸,兩支武裝到牙齒的大軍相遇了。♀
因為對對方的身份、目的都心知肚明,所以兩位國王甚至連平常應該會有的會談都省了,直接派出使節,約定日期,決一死戰。
到了約定那天的早上,兩位國王便同時率領大軍,在空闊濕滑的草原上相遇了。
奧洛夫王這邊,圍繞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兒子阿農德、好漢蘇爾維,和王庭里的武士們。其中即有光明正大跟在國王身邊饗宴的近臣好漢,也有蘇爾維麾下的人狼,還有那些曾經跟在老王身邊征戰的廝殺漢。
其中,有個海盜名叫阿爾休,生得縴瘦,動作卻飛快,能踩著劃槳從一條龍首戰艦的船頭跑到船尾而不沾濕自己的靴子,因而被人叫做「踏槳如飛」,丟起長矛來從不失手。
還有個大嗓門索林,是國王最寵愛的宮廷詩人之一,擅使一根釘了許多鐵釘的大木棍,揮舞起來虎虎生風。
而卡努特的兩個哥哥,代替父親出征的馬格努斯和哈拉爾德,也穿著重鎧甲,拿著武器帶著親隨跟在陣中。
除了那些慣于上陣廝殺的戰士之外,瓦爾德馬,那位來自巴黎的教士,和他的教友們,也在法袍里穿上了鎖子甲,提起了刀斧,加入了戰陣。
而在他的本陣周圍,則是一隊隊來自瑞典國內各個地方的英雄豪杰。
來自烏普蘭各個莊園上那些盔明甲亮的戰士自不必說。南方的斯韋蘭、約塔蘭、斯莫蘭、哥特蘭等地的戰士也毫不相讓。甚至,從北方的諾爾蘭、芬馬克地方上,也有拉普族人加入。
那些拉普族人雖然比南方地方的族人更加貧窮,卻也更加剽悍,並不佩戴盔甲盾牌,只胡亂披著厚厚的毛皮大衣,又個個提著沉重的大棍、重矛,神情凶惡,使人望而生畏。
盡管人數處于劣勢,但瑞典軍隊的戰士們氣勢十足,一點也不弱于挪威人。
也許,唯一可慮的,就是那些來自各地的好漢中,許多人戴的都不是十字架,而是古老異教的標記,看向國王本陣中那個碩大十字架的目光,也帶著隱隱的憂慮和懷疑。
而挪威方面,軍容則明顯雄壯、整齊許多。
在整個軍陣的最前面,是騎著雄壯戰馬的挪威國王奧拉夫二世。
這位剛剛二十出頭,而且當上國王也不過三年時間的年輕國王一成年,就以海盜頭子的身份率領一支船隊,去往不列顛。
身為「異教徒」的奧拉夫開始的時候跟隨丹麥國王八字胡王斯文對不列顛人作戰。但後來,他又轉而替不列顛人對抗丹麥人。
等到1015年,這位前一年剛剛在魯昂受洗成為基督徒的海盜頭子便帶著兩條船,一百二十名隨從和許許多多的海盜黃金,回到挪威,奪取王位。
在奧斯陸峽灣口,一場決定性的戰斗確立了他挪威國王的身份,也幾乎徹底的粉碎了國內的反對勢力。
之後,這位虔敬的基督徒以雷霆手段摧毀了國內的異教勢力,將對唯一天主的信仰在挪威地方上建立起來。
而現在,這位已經佔據了整個挪威全部權利的年輕國王還不滿足,又將目光投向了瑞典——雖然瑞典國王和部分權貴已經皈依,但異教徒的勢力仍舊根深蒂固,若能揮軍佔領此處,摧毀異教根基,一則為自己增添權勢和財富,二來也為主基督增添榮光。
在奧拉夫二世身邊,為他扛著軍旗的,是個又黑又壯,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
這漢子肌肉虯實步履矯健,一手扛著軍旗,一手提著柄沉重的短戟,身上還披著雙重的鎖子甲,卻一臉的滿不在乎。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一雙眉毛,濃密雜亂,根根都如松針般胡亂向外支稜著。
這人乃是最早跟隨奧拉夫二世在海上劫掠的海盜之一,是個斯拉夫人,名號是「百人莫敵拉德」,蓋因他手頭那支鐵戟施展起來,十幾個漢子都近不得身。
而在這個旗手身邊,則是個盎格魯撒克遜人,在鎖子甲外披著法袍,脖子上掛著十字架,留著地中海發式,手里提著根大木棍。
這人名叫格里姆凱爾,是挪威的主教,來自坎特伯雷。他的名號是「揮大棍」,因為他在奧斯陸峽灣口的戰役中,揮舞大棍打死了許多敵人,立下赫赫功勛。
主教的身後,則跟著許多教士,還有扛著十字架的隨從,約莫二十來人。
除了旗手和主教外,緊隨奧拉夫的還有一名大名鼎鼎的詩人,名叫西格瓦特,綽號「渡鴉」的,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比許多女子更加妖嬈。
可若是誰因此而小覷了他,那就是倒了大霉——因為冒犯他而倒斃在他劍下的好漢,只骨灰也能填滿一座長屋。
另外,還有個來自不列顛的弓箭手,名叫巴德,是個百發百中的神箭手。
這名不列顛的神箭手使用一張幾乎和他整個人一樣高的強弓,據說由一整棵樹木制成,尋常的人根本拉不開,更別說放箭。
而在這樣一群身懷絕技的友伴之外,奧拉夫王還有百來名「百塞克」武士作為他的親隨。
這些狂暴斗士個個雄壯威武,力大過人,技藝高超,是國王幾乎散盡自己在不列顛征戰所得錢財才聚集起來的。也是奧斯陸峽灣口一戰國王獲勝的根本。
據說,這些戰士能夠以利劍一擊刮掉別人的眉毛,一根不剩,也絕不擦破一點油皮。而若是被刮眉毛的人眨了一下眼,他就不配在奧拉夫王帳下效力。
在這些整個挪威最強大的武士外圍,則是挪威各地的豪強好漢。其中,有從松恩來的漁夫,各個帶著銳利的長槍,原本是用來射殺鯨魚的;也有從耶代爾來的戰士,都帶著長柄戰斧,平時用來伐木,戰時用來砍頭;還有從西福爾、蘭里克、特倫納拉各甚至是遙遠的哈羅加蘭來的人。
這樣兩支雄壯的大軍迎面遇上之後,也不著急開戰,而是紛紛停下,由牧師來為雙方的戰士禱告賜福。
這個時候,瑞典一方的軍陣就更加混亂了。
挪威早在奧拉夫一世的時候,就已經經過了一次強制推行基督教的事,到了奧拉夫二世的時候,又來了一次,大部分的地方豪強士紳都已經皈依,此時便齊聲吟詠,向他們的護主祈禱,準備作戰。
而瑞典則不同——雖然奧洛夫王已經皈依,而他身邊的許多人也已經皈依,但地方豪強里多有不曾皈依的,對基督教所抱敵意不小,此時看到基督徒們祈禱吟詠,便也不甘示弱的大聲向奧丁神訴求,讓瑞典這邊顯得亂哄哄的。
不多時,雙方禱告完畢,太陽也生了起來,兩支大軍便齊齊發出咆哮,舉起武器,朝著對方沖殺過去。
按照常理,無論瑞典、挪威還是丹麥,都是海上討生活的人,應該更習慣水上作戰。而這樣的國家之間的戰斗,也多半是在船上展開。
但這一次,挪威國王別出心裁的從納維爾湖進軍,本以為對方也會在湖上迎戰。沒想到因為人馬聚集不力,瑞典國王竟然晚了些日子才動身,也沒有攜帶船只,戰場就變成了湖邊的陸地。
不過,戰斗的方式,卻還是和古早時候沒什麼不一樣的——君王親自帶領最精銳的武士沖在最前面,身後緊跟著各地豪強依次排開,各自尋找對手廝殺。
剛一開戰,兩個國王便直接對上了。而在他們身邊,阿農德也揮舞著沉重的寶劍,迎上了百人莫敵拉德。
拉德鐵戟一揮,險些打得阿農德寶劍月兌手。幸虧旁邊的蘇爾維揮劍頂上,才及時救下阿農德一命。阿農德知道厲害,也不再講究,挺劍上前,和蘇爾維一齊雙斗拉德。
憑借兩人聯手,阿農德和蘇爾維堪堪抵住百人莫敵拉德。而扛旗的好漢卻仍只一只手揮舞鐵戟,一聲不出的狂劈猛砍,肩上那根手臂粗細的旗桿筆直向天、紋絲不動,全不受到這場激戰的影響。
另一邊,格里姆凱爾高聲吟詠,揮舞大棍,奮勇當先。
看到敵國主教,瓦爾德馬也毫不遲疑,揮動寶劍迎了上去。
兩名教士高呼著向同一個神靈祈禱,將大棍和寶劍踫撞得 啪做響,
主教生死相搏的同時,大嗓門索林也找上了渡鴉西格瓦特。這兩個詩人一邊大聲吟詠詩句,一邊揮動武器朝著對方身上臉上招呼,同時又迅速躲開,即想要索取對方性命,又不忘爭奪為這場激戰留下傳世好詩的名望。
所有這些人的交戰,都難免波及旁邊的人。但對周圍人波及最大的,卻是神箭手巴德和踏槳如飛阿爾休之間的。
這兩人一個射箭,一個投矛,毫不留情的相互攻擊,卻又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致命的一下。可這樣一來,旁邊的人就倒霉了,往往給意外飛來的利劍重矛奪了性命。
而在這些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漢周圍,兩個國王的近衛們也毫不遲疑的舍命廝殺起來。
這一派血戰景象,正是「王找王,將對將;教士敵主教,狂戰斗人狼」。
從高空俯瞰下去,兩個國家最精銳的戰團狠狠的撞在一起,互相撕咬。而向四外的兩國豪強也毫不相讓的性命相爭,卻顯得互有勝負,犬牙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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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學車,更新完了,抱歉。還有一章,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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